第93章 阮雲與阮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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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原摸清楚鬼麵小醜的用法以後,便收拾好東西出門,先是把未接來電回了一遍,然後打上車急匆匆趕去中心醫院。
今晚的醫院人滿為患,到處都是病人和家屬擠在一起,四樓的神經科也在排隊,虞署長和林警官在這裏等了有段時間了,夫妻倆的麵色都有點凝重。
“虞叔,林姨。”
相原打著招呼:“都沒事吧?”
“哪去了,妹妹都不管了?”
林警官蹙著眉,表示著不滿。
“抱歉,有點事情耽擱了。”
相原也不好說什麽,他總算是體會到了二叔的心情,總是為了家人的生命安危忙碌,到頭來卻忽視了日常的陪伴。
“行了,先去看小思。”
虞署長擺了擺手,打了個圓場。
相原嗯了一聲,轉身推開了進了休息室,第一眼就看到自家妹妹在窗邊發呆。
“哥,你來啦?”
相思披散著長發,白裙在晚風裏飄搖,像是精靈一樣出塵,很好看。
相原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
“虞叔叔他們都跟我說了。”
相思像是很開心:“我是長生種,我爸也是長生種,哥你也是長生種。”
相原無聲地笑了笑,用旁邊的飲水機給她倒了杯水:“還跟你說啥了?”
相思搖了搖頭:“他們讓我來問你。”
相原沉默片刻,講了一個故事。
經由他潤色的故事。
這個故事裏省去了霧蜃樓,包括一些見不得人的小秘密,以及小思的基因病。
隻是把二叔這些年所做的事情,以及他最近的一些經曆,簡短複述。
如此如此。
這般這般。
相思卻漸漸聽得入了迷。
枯燥無味的生活突然多了變化,就像是巷子裏的牆壁突然坍塌了一角,對麵就是神秘未知的魔法世界,充滿無限可能。
她認真地聽著,忽然捕捉到了重點:“原來老哥你沒有被包養?我還以為你每天晚上不回家,是在耕地呢。”
相原沒好氣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還好還好。”
相思聽得眼睛微微發亮,好奇問道:“對了,我爸原來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嗎?就像這座城市裏的超級英雄一樣,暗中調查黑惡勢力,為了正義而戰。”
“差不多。”
相原笑了笑,心想二叔倒也不完全是為了正義而戰,更多的是因為你啊。
他猶豫了一下:“你能理解他麽?”
相思眨動著眼睛,眸子就像是被晨光照亮的溪水一樣明亮:“當然可以啊,原來我爸這麽酷的啊。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夢想,作為家人就應該給予支持啊。哥啊,如果你以後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我也會支持你的,不用顧及我。
當然啦,如果我也能幫到你就更好了。哥,我什麽時候才能覺醒超能力?聽他們說,我要融合什麽古遺物……”
“嗬嗬,你是不想去上學吧?”
相原表麵上冷笑一聲,但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化開,在心底彌漫開來。
看吧,人和人真的是有區別的。
有些人理解的愛總是以自己為出發,所以他們的愛更多的是索取和否定。
而有些人理解的愛從別人的角度上出發的,他們的愛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
小思是一個好孩子。
二叔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誰說的?”
相思嘀咕道:“我隻是不想你調查那些事情的出事啊,不然我總擔心……”
相原揉著她的柔順的長發,笑道:“放心吧,你老哥我超強的。”
相思狐疑道:“你可別騙我。”
相原憋了一下:“這特麽要不是在醫院,我高低給你來個神羅天征……”
作為一個青春期的宅女,相思也是個動漫迷,頓時來了興趣:“哥,你跟我說說你的能力,別是什麽吃飽了不餓……”
相原眼角微微抽搐,耐著性子跟她解釋了半天,甚至還當場操控著杯子裏的水懸浮起來,無數水珠在空中震顫。
相思目瞪口呆。
“小原,出來一下。”
虞署長敲了敲房間的門。
“來了。”
相原輕輕拍打了一下妹妹的腦袋瓜,轉身出門:“咋了虞叔?”
虞署長把一份報告丟給他,欣慰說道:“小思的體檢報告,暫時還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基因病是否被誘發,暫時還查不出來,可能有潛伏期,也說不好。”
相原憂心忡忡,忽然反應了過來:“叔,原來你什麽都知道啊?”
虞署長歎了口氣:“之前一直沒說,是因為怕你們太過擔心。”
“您也不用太在意,會好起來的。”
相原也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但目前他已經找到了基因病的療法,具體的進度還要等愛妃那邊有了消息再說。
“對了叔叔,我有個問題想問。”
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趁著這個機會詢問道:“我叔叔得罪過什麽人嗎?”
虞署長一愣:“那可太多了。”
相原眼角抽動:“朋友呢?我指的是,深藍聯合五大家族裏的朋友。”
虞署長仔細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這些年我一直忙著公務,不太清楚這些事。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你二叔當年,差點兒再婚。顏家的一位小姐,算是對他情根深種。但顏家後來棒打鴛鴦差點兒出事,不知道誰幫他擺平了這件事。”
相原陷入了沉思。
那個叫葉尋的老頭到底是誰呢。
其實相原在打車來的路上,登錄了公司的內網,查詢了一下高層的資料。
但很可惜,五大家族的高層大多數都在傳說中的中央真樞院進修過。
長生種也算是有自己的耶路撒冷了。
至於符合年齡的老頭兒就更多了,而且大多數人都卡在升變階,遲遲不敢融合第四件古遺物,生怕無法成就冠位。
目前嫌疑最大的還是顏家的家主。
顏成武,據說這老頭兒卡在命理階多年,即將融合第四種古遺物,衝擊冠位。
各方麵都對得上。
隻不過相原看老頭的麵相,其實並不是那種特別老謀深算的類型。
除非是葉尋偽裝得太好了。
“總之你要小心顏家。”
虞署長低聲說道。
“好的。”
相原應了一聲。
相思在病房裏豎起耳朵偷聽,他們倆談話的大多數內容她都沒聽清,唯獨聽到了有關她父親的朋友那段話。
“我爸的朋友……”
她陷入了沉思。
在她過去那段模糊的記憶裏,老爸好像真的有那麽一個朋友存在。
那是初中的時候,老爸單獨來接她放學,中途好像偶遇了這麽一個人。
“到底是誰呢?”
虞署長交代完一些事情以後,便被科室主任給喊了進了辦公室。
約莫十分鍾以後,虞署長和林警官一起出來,背後跟著千嬌百媚的虞夏。
相原微微頷首致意。
虞夏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他,不經意間眨了眨柔媚的眸子,她的眼角是微微上翹的,有種渾然天成的嫵媚感。
不得不說,虞夏作為全校公認的最漂亮的女生,還真是有一定說法的。
虞夏的名氣甚至比薑柚清還大。
薑柚清確實也漂亮,但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疏離感,隻可遠觀,不可靠近。
虞夏雖然也不愛搭理人,但她的嫵媚真是刻在了骨子裏,不經意間的回眸一瞥就讓人心生蕩漾,魂不守舍。
她所在班級裏,男生成績都很差。
原因就在這裏。
商紂王身邊的蘇妲己也不過如此了。
而今天這一次相遇,相原發現這女孩變得更加嬌媚動人,尤其是她眼波流盼的一瞬間,仿佛有花憑空綻放開來。
虞夏收回目光,低頭玩手機。
叮咚。
相原收到了一條微信。
來自虞夏的好友申請。
相原點擊通過。
叮咚。
第二條微信。
“相原同學,你果然是長生種,我猜得沒錯哦。對了,以後我爸媽有什麽事情跟你說的時候,你能偷偷告訴我嗎?”
相原皺著眉望向這女孩。
虞夏卻沒有看他,自顧自玩著手機。
相原回複道:“這不太好吧,畢竟你爸媽都是公職長生種。有關長生種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這很危險的。”
叮咚。
第三條微信。
“哼,壞男人。”
相原目瞪口呆。
報告,有妖精!
主任醫師絮叨了半天,由林警官帶著虞夏上樓再次做檢查,不知道這女孩的身體出了問題,看起來還是很嚴重的。
“小原。”
虞署長湊過來,憂心忡忡道:“以後在學校,如果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通知我。虞夏這孩子,天生有點問題。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麻煩你多照看一下。”
相原好奇問道:“她怎麽了?”
虞署長低聲說道:“這孩子的來曆有點不同尋常,她是一個罕見的靈媒。你可能不知道,所謂的靈媒啊……”
相原越聽越是心驚,到最後甚至有點羨慕:“不需要古遺物,也不需要完質術,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虞署長歎了口氣。
“但我們不希望她成為長生種。”
他幽幽道:“靈媒其實也是非常危險的,繼承了別人的力量,也要承接別人的因果,一旦搞不好就很容易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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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別墅裏,薑柚清坐在地下室的椅子上,手捧一杯咖啡,細細品嚐。
實驗台上擺滿了高精尖的醫療設備,穿著白大褂的冷厲女人仔細端詳著培養皿裏的猩紅液體,滿意說道:“蜃龍的神話骨血,你最近的任務完成的不錯。
果然不愧是組織看中的人,你或許不該留在五大家族,這浪費了你的才華。”
“殷前輩謬讚了,隻是運氣而已。”
薑柚清沒有提半句有關怪人哥的事情,因為她知道這群瘋子非常的危險,一旦讓她們得知有人手裏掌握著神話骨血,必然會用盡一切手段殺人越貨。
“運氣?”
殷前輩女人轉過身來。
似乎是有所懷疑。
“因為我抓到了時家的人。”
薑柚清眼角的餘光,瞥向了角落裏的一個立體玻璃罐,渾身被繃帶裹緊的時博士浸泡在溶液裏,似乎陷入了沉睡。
少女的眼神微微閃爍。
這一幕要是被怪人哥看到了,大概會覺得她是一個變態科學家吧。
“你審問過他了?”
殷前輩淡淡詢問道:“諸神沉寂的時代以來,許多有關天理的信息都被封存了。近幾百年來,很少有人膽敢研究天理的秘密。這對於我們而言,也是機會。”
“是的,但是他的意誌力似乎很頑強,能夠抵抗失序劑的效果。”
薑柚清也淡漠回應。
“有點意思。”
殷前輩低頭擺弄著桌子上的文獻資料,眯起了眼睛:“這些治愈天理之咒的文獻和資料我看過了,如果真的能找到具體的方法,倒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無論賣給九歌,還是賣給深藍聯合,亦或是人理監督會,都能讓我們大賺一筆。
但是……我卻在這份初步擬定的治療方案裏,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薑柚清微微一愣:“什麽?”
殷前輩握著一根筆,在那份手寫的檔案上用力一戳:“這是我們靈藥密會的手法,毫無疑問。哦,我想起來了,很多年前好像確實有人跟組織做過交易。”
薑柚清蹙眉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殷前輩搖頭說道:“我記不清了,那家夥倒是很謹慎,但他當時病得很嚴重,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要死了的樣子。
這不重要,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那個能有資格享用血食的實驗體。聽說他可以在進化的過程中保持意識。柚清,你在審問這個博士的時候,有問過他麽?”
薑柚清沉默了一秒,淡淡回答道:“當然問過,他的並沒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他隻是反複重複一個名字。”
她頓了頓:“實驗體α,阮雲。”
殷前輩輕咦了一聲:“有點印象。”
薑柚清眼瞳一縮:“請講。”
殷前輩思索了一下:“很多年前,我們在找到你之前,曾經也接觸過一些其他的苗子。這個阮雲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天賦並不比你差,隻可惜他被基因病折磨得已經快死了,沒有人選中他。
嗯,應該不是同名同姓,這個阮雲有基因病,最後竟然成為了實驗體?”
她的眼眸變得明亮起來。
仿佛癡狂一般。
“有趣,太有趣了。”
接著她又流露出遺憾的表情,喃喃說道:“我們好像錯過了巨大的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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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山的實驗基地裏,阮雲在隔離倉裏吐出一灘鮮血,血液像是黃金溶液,如活物般蠕動著,侵蝕著花園裏的花草。
花花草草轉瞬間枯萎,失去了生機。
福音和福報站在玻璃罩外。
他們麵沉如水。
蒼老的福報拄著拐杖,皺著眉道:“沒想到,深藍聯合的動作這麽快,我們在外的據點都被搗毀了。一旦失去了血食的來源,阮雲就無法繼續進化了。”
“這不是深藍聯合反應快。”
福音的眼神詭秘深邃,如同深海般令人不寒而栗:“這是阮祈搞的鬼,有人在背後幫她,她得到了高人相助。”
福報吃了一驚,拋出震驚三連:“誰敢幫她?誰會幫她?誰能幫她?”
福音沉默了一秒:“霧蜃樓?”
福報一愣,良久以後才緩過神來:“如果是霧蜃樓的話,那就沒辦法了。除非,我們也得到霧蜃樓的幫助。但問題是,霧蜃樓的信物,是看運氣的。沒有緣分,再怎麽努力,也得不到。”
福音背負雙手,輕聲說道:“無妨,我本來也不信命。我們已經接近了神國的大門,不能倒在這個口子上。
霧蜃樓不會一直幫她,命運也不會一直站在她那邊……我們還有機會。”
隔離倉裏響起了一陣咳嗽聲。
阮雲抬起頭,如同惡鬼蘇醒。
“無妨。”
他的聲音嘶啞,仿佛刀劍摩擦在一起:“我會繼續吃下去的,無論是死徒還是汙染者……如果必要的話,我會連帶著長生種和普通人一起吞噬。
小祈她太善良了,她會來阻止我的,無論是吞噬我還是殺死我,她一定會來。”
福報微微皺眉,麵露為難之色:“這太瘋狂了,你的身體扛得住麽?”
福音轉身離去,聲音冷酷沙啞:“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了,阮祈逃出去以後,她的生命層次再也沒有進化過。隻要阮雲把基地裏剩下的殘缺血食全部吞噬,就可以獲得足以壓倒她的力量。這是阮祈的弱點,隻要她敢來,便是終局之時。”
隔離倉裏,阮雲捂著血紅的眼瞳,仿佛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猙獰可怖。
“我會等著她的。”
鮮血一滴滴落在床上。
醒目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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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傾盆。
阮祈淋著暴雨來到了一座老舊的公寓樓麵前,望著再也沒有亮起的二樓窗戶,忽然回憶起了很多年前窮困潦倒的時候。
那時兄妹倆就住在這個出租屋裏。
哥哥晚上會去跑外賣。
而她收拾好家務做好晚飯以後,就會跑到樓下坐著,等著哥哥回來。
兄妹倆會坐在樓梯口一起吃飯,偶爾也會看一部老電影,他們聽著樹梢上的蟬鳴聒噪,涼爽的夏夜仿佛被拉得很長。
如今再次回憶起那段時光,他們是那麽的窮困弱小,但又是如此的幸福。
那些美好的時光就像是過山車一樣,每當你以為這才是剛剛開始的時候,殊不知命運已經走過了最高點,急速下墜。
未曾珍惜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暴雨裏,司機走了過來。
“小姐,都已經來了。”
阮祈轉過身。
昏暗的路燈下,撐著雨傘的死徒們踏破積水而來,他們陰寒的眼瞳在黑暗裏閃爍,仿佛地獄大門洞開,群魔蜂擁而出。
“我賜予你們進化的契機。”
阮祈輕聲說,她的聲音就像是龍吟。
“而你們,為我而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