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複仇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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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時分,相原才剛把小思給哄睡著,這一夜他講了太多有關長生種的事情,喉嚨都快說啞了,連忙倒了一杯水。
    他也難得放鬆一會兒,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實在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虞署長和林警官帶著虞夏在樓上休息,簡默中途還來看過一次,但是也沒有過多停留,寒暄了幾句以後就走了。
    深藍聯合即將對霧山裏的異側發起全麵進攻,這個時候大家都很忙。
    而相原也終於得知自己缺席了戰術會議的時候,這才剛剛加入戰鬥序列第一天就得罪了人,但這也不能怪他啊。
    全都怪江局長!
    江綰霧也打來了一次電話,詢問了一下他的情況以後,還表示要來看看。
    但相原也婉拒了,本來也就沒什麽事情,沒必要讓人家再跑這麽一趟。
    正當他打算刷會手機就睡覺的時候,某音卻給他推送了一個熱度極高的直播。
    直播間裏是一個被隔離倉籠罩的病房,白發的男人對著電腦痛苦地咳嗽,唇邊流淌出來的卻是金色的血液。
    詭異的是,他的臉上也貼著細小的亮片,雙手的指甲修長,漆黑深邃。
    這跟當初小祈的樣貌特征何其相似。
    “這個人是……”
    相原吃了一驚。
    直播間裏,年輕人流露出疲憊的微笑:“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阮雲。如你們所見,我現在就在霧山的深處,一百年前德國人留下的實驗基地裏。
    此時此刻,我代表時家,也代表極樂會,更代表我自己,向這座城市裏的長生種開啟這場直播。我很清楚,今夜過後深藍聯合就會對霧山的異側發起總攻。
    這是因為我們犯了罪,我們在秘密進行人體實驗,我們在這座城市裏策劃綁架製作血食,我們當然是無可饒恕的罪人。
    但作為一個罪人我卻想說,深藍聯合真的沒有罪麽?五大家族真的就隻有五家麽?一百多年的曆史為何被篡改?這座城市裏流出的天理之咒究竟從何而來?
    接下來我要講一個故事,關於我的悲傷,關於我的憤怒,關於我的仇恨。
    我叫阮雲,我有一個妹妹叫阮祈,我們生理上的父親叫做阮向天……”
    直播間的故事引爆了網絡。
    無論是醫院休息裏的虞署長和林警官,亦或是今夜剛剛覺醒的虞夏。
    包括醫院裏值守的醫護人員,還有守衛在樓下的安保,以及在外巡查的獵人。
    霧山腳下的前線,剛剛完成了集結的戰鬥序列們在觀看著這場直播。
    同時在看直播的還有很多人。
    有五大家族的族人,有散落在各地的大小組織,也有自行覺醒的散戶。
    輿論在擴散。
    甚至散到了其他城市。
    驚動了九歌,也驚動了中央真樞院。
    深藍聯合的醜聞迅速登上了世界各地的長生種網絡,這是足以顛覆現有秩序的超級新聞,可能引發巨大的原始災難。
    阮老董事長也在觀看這次的直播。
    “原來你們叫阮雲和阮祈啊。”
    老人嘴唇微顫,時隔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孫子和孫女的名字。
    隻是沒想到以這種形式。
    “這些年你們吃了多少苦呢?”
    砰的一聲。
    房間的門被顏成武和周寅推開。
    “董事長。”
    周寅喘著氣:“我們要掐斷直播嗎?”
    顏成武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沉聲說道:“這些事情,不能讓他們繼續……”
    這是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深藍聯合在長生種的世界裏算不得頂級勢力,一旦這裏的事情泄露出去,必然會有人過來插手。
    無論是為了秩序。
    亦或是為了分一杯羹。
    他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罷了,沒有意義的。我們做都做了,難道還能堵住別人的嘴麽?我們真的能殺死所有的知情者麽?用錯誤來彌補錯誤,本來就是更大的錯誤啊。”
    阮老董事長坐在辦公室的陰影裏,一瞬間仿佛又蒼老了幾十歲,疲憊不堪。
    直播間裏阮雲的聲音還在回蕩。
    “我不自己辯解,也不想博得任何同情。我要活下去,唯有進化一途。活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我沒有一刻是由衷笑過的,我不吃掉別人,就會被別人吃掉。
    我當然是罪人,今後我還會背負更大的罪孽,我會吞噬弱者的屍骨進化到食物鏈的頂點,摧毀令我作嘔的一切。
    這就是我交還給這個世界的理解和答案,既然我和我妹妹的人生已經被毀掉了,那麽我的憤怒和仇恨也要毀掉一切,直至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滅絕為止。
    我將於明天晚上十點在霧山深處召喚蜃龍的神話之軀,以神之權柄對這座城市內的一切生命施行滅絕式的屠戮。如果你們身邊還有家人的話,請盡情的擁抱他們吧,這是你們最後的時間了。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來阻止我,或者帶著我想要的血食成為我的眷屬,與我一起對向這個世界宣泄憤怒和仇恨。
    謝謝你們願意聽我講話,再見。”
    阮老董事長一怔,伸手觸碰著手機屏幕,似乎還想再看看那孩子臉。
    即便猙獰如惡魔。
    直播卻中斷了。
    阮老董事長眼裏的光也滅了。
    周寅的麵色蒼白如紙:“這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他們不是死了嗎?”
    顏成武更是憤怒到了極點,哪裏還在意這種小事,隻是冷聲說道:“這分明就是在蠱惑人心,那些受汙染的人們,說不定都會動歪心思,想要投靠敵對陣營!”
    阮老董事長沒有說話,隻是撐著拐杖起身,滿臉疲憊,步履蹣跚。
    兩位局長都愣住了。
    他們從未見過對方如此疲態。
    阮老董事長悵然說道:“沒什麽事情的話,你們就去準備明天的戰事吧。我有點累了,想要去見一見向天。”
    老董事長走出辦公室,忽然一愣。
    伏忘乎不知何時倚在走廊裏,沉默地喝著一杯冰酒,手機就放在窗邊。
    老董事長眼瞳微顫,這位老牌的超限階強者就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輕聲說道:“忘乎啊,我真的做錯了嗎?”
    伏忘乎背對著她沉默了一秒,淡淡說道:“姨媽……當年真的是你下的決定,開啟了對無相往生的研究嗎?”
    阮老董事長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拄著拐杖離去,一個字都沒有說。
    ·
    ·
    清晨時分,相原回到了中府街,卻在陰霾的天邊看到了金色的陽光,就像是丁達爾效應一樣,千絲萬縷的落下來。
    仿佛黃金的紗幔。
    “那就是所謂的結界麽?”
    他輕聲說道:“小祈,你又在哪?”
    他知道,終局時刻已經要到了。
    他必須做點什麽。
    他摸出那部老舊的手機,撥打了電話簿裏唯一的一個號碼,靜待接通。
    “喂?”
    電話裏,薑柚清的嗓音依然清冷。
    “醒了嗎?”
    相原問道。
    “剛醒。”
    薑柚清似乎在刷牙。
    “昨天的直播看了麽?”
    相原淡淡說道:“我已經找到了有關內鬼的線索,我會爭取趁著他的行動時候把他給弄死,不會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但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我需要你配合。殺了他以後,我們再去霧山找線索。”
    薑柚清的回答言簡意賅:“好。”
    這才是相原欣賞的女孩,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的身體沒問題麽?我昨天看到你用藥了,會不會有什麽負擔?”
    薑柚清輕聲解釋道:“沒關係,藥效可以持續三天的時間,謝謝關心。”
    相原微微頷首:“我會把具體的計劃發給你,這一次我來指揮。”
    薑柚清嗯了一聲:“好的。”
    通話掛斷。
    相原收起手機走進店裏,為了今天的決戰他還要做一些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首先就是他的戰鬥力。
    目前的他已經是輪轉階的長生種,阿賴耶識也得到了強化,但這還不夠。
    麵對命理階的長生種,他僅僅依靠現有的配置,是未必有勝算的。
    哪怕他的配置很高。
    相原決定按照之前的計劃開啟第二重妄想,模擬超人的生物力場,最大程度開發出他能力的靈活性,這是他最欠缺的。
    他坐在沙發上,再次取出了那本泛黃的日記本,仔細觀摩著那些癲狂的內容。
    那些線條,那些色彩。
    仿佛魔鬼的塗鴉。
    歇斯底裏。
    相原的妄想症開始發作。
    他開始幻想。
    幽暗的房間,角落裏燃燒的蠟燭,護士們口中惡毒的德語單詞仿佛巫師的詛咒,而他則像是受難的耶穌一樣被懸掛在十字架上,浸泡在水銀的蒸汽裏。
    他痛苦的咆哮。
    喉嚨裏發出的卻是震怒的龍吟。
    隨著他的手用力收緊。
    護士們卻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相原在護士們驚恐絕望的眼瞳裏,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臉,卻依然不是熟悉的樣子,而是一頭白發的絕美少女。
    美得顛倒眾生。
    而他的臉上哪裏有什麽痛苦的表情。
    隻有森然冰冷的笑意。
    仿佛魔鬼的嘲弄。
    就如同他心裏無盡的怨恨和憎惡一樣,像是地獄裏流淌的熔岩,蔓延發酵。
    轟。
    幻覺轟然崩塌。
    相原捂著臉,竟然也像是幻覺裏的女人一樣發出嘶啞的笑聲,那種笑是如此的暢快淋漓,仿佛被囚禁了千年的魔鬼終於掙脫了牢籠,要向人間散播仇恨。
    不對。
    他及時清醒過來。
    相原反複自語道:“我是相原,我是個正常人,我是世界第一帥……”
    瘋狂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
    他總算是知道姓伏的怎麽瘋了的。
    以伏忘乎的天賦,不可能在異側裏被汙染,弄成今天這樣子都是自己作的。
    這十重妄想真的有毒。
    “如果這段隱秘的曆史是真的,那麽那個被囚禁在精神病院裏的女孩,應該是已經掙脫了束縛,開始報仇了。”
    相原低估道:“她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掙脫束縛的,具體用的什麽能力還不得而知。有一說一,這女孩真的太像小祈了。但說句小祈不愛聽的,這女孩真的要比她還漂亮一點兒……好吧,不是一點兒。”
    阮祈已經是非常漂亮的美少女了,尤其是在異化以後有著一頭雪白的長發。
    但是依然比不上那個夢境裏的女孩。
    “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
    相原想不通。
    算了,不管了。
    先關注一下能力的變化。
    相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變得不正常了,腦海深處的古龍在黑暗裏遨遊,他的能力仿佛也不再沉寂,高度活化。
    靈質的奔流也是那麽的輕盈。
    仿佛……活在夢裏。
    而夢中,是無所不能的。
    現在相原分明是清醒的,卻偏偏有種正在做夢的感覺,他的能力仿佛也會隨著他的心意,被塑造成他想要的樣子。
    “接下來依然是扮演和模仿,而我想要的就是超人的那種極致的暴力……”
    相原握緊拳頭,雖然現在還沒有開始模擬,但他的阿賴耶識進一步增強。
    輸出更強,精密度更高。
    這就是完質術的基礎效果。
    如今阿賴耶識強度,大概是他肉身的十倍左右,這已經是非常誇張的數值了。
    要知道他的肉身力量也是在穩步增長的,哪怕電影裏的美國隊長來了也不是他的對手,甚至過不了幾十招就得被捶死。
    “長生種一共有八階,而妄想症一共有十重,剩下的兩重妄想怎麽開啟?”
    相原喘了口氣:“冠位麽?”
    他搖頭揮去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轉身去櫃子裏取出了封裝好的血清,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拎起裝備箱出門。
    “喂,伏忘乎麽?”
    相原撥通了一個電話,麵無表情說道:“有筆交易要跟你談,我的手裏有新的血清,但這次我要你出力,幫我殺死五福之一的福恩,做得到麽?”
    電話裏響起伏忘乎的哈欠聲,這家夥看起來是剛剛睡醒,嗓音慵懶:“兩次交易,一次結清麽?隻要血清管夠,別說五福之一了,五福之五都沒有問題。
    但前提是……我可不負責找人,這群下水道裏的老鼠太會打洞了。我要找他們,怕是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相原淡淡說道:“當然,我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才讓你幫我殺一個福恩。福恩是命理階,但沒有冠位,沒問題吧?”
    伏忘乎嗤笑一聲:“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你知道冠位和無冠的差距有多大嗎?大概就是歐冠球隊和中超球隊的區別,而我屬於歐冠冠軍那個級別的。”
    相原冷笑一聲:“你有把握最好,但你行動小心點,我可不想被人發現我跟你同流合汙,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伏忘乎不樂意了:“怎麽跟我合作就叫同流合汙,我們這明明叫狼狽為奸!”
    相原感慨道:“你為了拉我下水,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咱倆誰狼誰狽?”
    伏忘乎一愣:“這不重要,趕緊把我的血清送過來,我迫不及待了。”
    相原無語地說道:“你是哪裏來的吸血鬼麽?等著,我現在就出門。”
    電話掛斷。
    其實原則上,相原是不想跟姓伏的過多交易的,因為血清一旦提供太多,那家夥痊愈以後,可能就不需要這東西了。
    再加上這家夥性格過於惡劣,誰知道他能搞出什麽亂子來。
    還好有血之契約,反正伏忘乎無論怎麽作,也不會坑他害他就是了。
    所以,相原也就無所謂了。
    他心裏的怒火已經被點燃。
    昨天夜裏,小思在睡覺之前問了他一個問題,她的父親到底是怎麽死的。
    相原不知道怎麽回答。
    隻能安撫她先睡覺。
    而在夢裏,她一直在喊爸爸……
    相原握緊了拳頭,指節劈啪爆響。
    ·
    ·
    望海路人理拘留所,獄警們在走廊裏東倒西歪,手槍和警棍散落滿地。
    顏楓在下屬的幫助下穿上西裝,整理了著衣領,眼神透著陰狠:“到最後,還是用這種辦法把我弄出去了麽?襲擊了人理拘留所,下半輩子我都要蒙麵潛行了。”
    “哥,你還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這個世道要變天了。人理的秩序,極有可能會崩壞。這是那位大人說的,長生種的無序時代,可能即將到來了。”
    顏賀在旁邊抽著煙,隨意踢了一腳獄警的頭,冷笑道:“這是我們的機會。”
    “是麽?”
    顏楓舔了舔嘴唇:“看這意思,我們是要脫離五大家族了麽?”
    顏賀笑道:“五大家族其實不少人都動了這心思,尤其是那些被汙染的人。每年治療汙染,花了那麽多錢不說,還要遭那些罪。現在有進化之路,為何不選?
    那可是一百多年前,深藍聯合在霧山裏找到的究極秘密。一旦那個名為無相往生的儀式成功,我們說不定有可能脫離人類的層次,成為真正的……神族!”
    “神族麽?”
    曆雲也從囚室裏走出來,這些天他也變得憔悴了不少,但剛一邁出門就精神了起來,像是一頭惡犬磨牙吮血。
    當初被抓進來的獵人們都得到了釋放,就像是一群斑鬣狗,散發著惡意。
    咚咚。
    牆壁被人敲響。
    顏楓和顏賀扭頭望去。
    “差不多得了。”
    顏焰雙手抱胸倚在牆根,像是喚狗一樣招呼著他們:“趁著現在後方守衛虛弱,我才有機會把你們給放出來。具體的行動方案,待會兒我會在車上講解。”
    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按下接通鍵。
    “小焰。”
    顏成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聽我說,今天的事情事關重大……”
    “嗯嗯。”
    顏焰漫不經心地聽著,眼神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