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與“尺”的對比，如兩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壓在所有華夏帝王的心頭。
    尤其是永樂時期的朱棣，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帶著灼痛。
    他一生好強，自認文治武功不輸唐宗，不輸曆代任何一位雄主。
    可天幕上那把尺子，那道線，將他的驕傲，連同整個天朝上國的體麵，撕了個粉碎。
    就在這壓抑到極致的氛圍中，天幕流轉。
    畫麵從那張狂妄的地圖上移開，轉向了一片蔚藍的海洋。
    陽光燦爛，海風和煦。
    這片海域，大明君臣再熟悉不過。
    “是…是西洋！”
    有熟悉航海的官員失聲驚呼。
    正是鄭和寶船艦隊下西洋，所經過的那片，名為印度洋的和平之海。
    曾幾何時，大明的龍旗在這裏飄揚，帶來的是和平、貿易與威儀。
    可現在，出現在海麵上的，是幾艘造型與哥倫布的探險船相似的西夷帆船。
    船身兩側，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如野獸睜開的眼睛，透著不加掩飾的凶光。
    天幕之上，一行文字浮現。
    【葡萄牙航海家：瓦斯科·達伽馬】
    畫麵一轉，這支艦隊抵達了一處繁華的港口城市。
    【印度，卡利卡特】
    看到這個地名，朱棣身邊的鄭和，瞳孔猛地一縮。
    卡利卡特！
    這裏是大明船隊最重要的貿易夥伴與補給港口之一！
    他在此地與當地的統治者“紮莫林”相談甚歡，雙方互贈禮物，並立碑為證，上書：“其國去中國十萬餘裏，民物鹹若，熙嗥同風，刻石於茲，永示萬世。”
    畫麵中，卡利卡特的統治者，對這些新來的白皮膚商人，表現出了足夠的警惕。
    但他依舊遵循著自古以來的貿易規則，允許他們上岸，並準備進行商品交換。
    然而，這些葡萄牙人，根本沒有交易的意思。
    為首的達伽馬，通過翻譯，向卡利卡特的統治者，提出了一個傲慢至極的要求——將所有阿拉伯商人都驅逐出去，由他們葡萄牙人，壟斷此地所有的香料貿易！
    此言一出，卡利卡特的統治者當場拒絕。
    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這種聞所未聞的霸道要求。
    貿易，不應該是你情我願，公平交易嗎？
    大漢，未央宮。
    劉徹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靠在禦座上，雙手交叉，用一種看透了一切的語氣，淡淡開口。
    “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剛落。
    天幕之上，風雲突變！
    談判破裂的達伽馬，回到了自己的旗艦上。
    他臉上沒有絲毫談判失敗的沮喪，反而是一種計謀得逞的冷酷。
    他抬起手，猛地向下一揮！
    “轟！轟！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瞬間撕裂了印度洋的寧靜！
    數十門火炮，從船身兩側同時噴吐出毀滅的烈焰！
    密集的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如冰雹般砸向那座毫無防備的港口城市！
    木製的房屋在爆炸中被輕易撕成碎片，燃起熊熊大火。
    停泊在港口的商船，被炮彈擊中，瞬間炸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窟窿，緩緩沉入海中。
    上一秒還繁華喧鬧的港口，下一秒，直接淪為人間地獄！
    無數人在炮火中哭喊，奔逃，卻被飛濺的木屑與彈片擊倒。
    鮮血，染紅了碼頭。
    火焰，吞噬了城市。
    【這是東方世界第一次領教到來自海上的，歐洲人的“貿易”方式。】
    天幕上這行字，冰冷而殘酷。
    “這……這是貿易？”
    大宋時空，一位掌管市舶司的官員，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麵無人色。
    他一輩子都在和來自天南地北的商人打交道，見過的貪婪嘴臉不計其數。
    可他從未想過，當買賣談不攏時，對方會直接用炮火，將你的城市轟成一片廢墟！
    這哪裏是貿易？
    這他媽是索命！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天幕的畫麵，展示了更令人發指的一幕。
    達伽馬的艦隊在海上，截停了一艘從麥加返回，滿載著穆斯林朝聖者的船隻。
    那是一艘手無寸鐵的民船。
    葡萄牙士兵如狼似虎地衝上船，搶光了船上所有值錢的財物。
    船上的朝聖者們跪地求饒，他們願意獻出一切，隻求活命。
    但達伽馬，隻是冷漠地看著。
    在搶劫一空之後，他下達了一個讓魔鬼都為之戰栗的命令。
    將所有船艙的出口全部鎖死。
    然後，放火。
    “不——！”
    大火瞬間吞噬了整艘船。
    幾百名男女老幼，被活活困在船艙裏，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與哭嚎。
    那哭聲透過天幕，仿佛能刺穿時空，讓每一個觀者都頭皮發麻。
    “瘋子！這是一群瘋子！”
    大唐，太極殿內，身經百戰的李靖，猛地站了起來，雙目赤紅。
    他見慣了沙場上的生死，見慣了刀劍無眼。
    但他從未見過如此毫無理由，如此殘忍血腥的屠殺！
    這不是戰爭！
    這是虐殺！
    大秦，鹹陽宮。
    嬴政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但他的眼神，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專注。
    “嗬。”
    嬴政緩緩開口。
    “有意思。”
    “這是立威。”
    “用最極致的恐懼，來摧毀對方所有的抵抗意誌。”
    “如此，才能以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利益。”
    話音落下，滿殿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皇帝。
    他們發現，始皇帝在說這番話時，眼中沒有譴責，沒有憤怒，隻有……學習與讚許！
    天幕之上，強烈的對比畫麵，出現了。
    一邊，是鄭和的寶船停靠在卡利卡特。
    大明的士兵與當地的民眾和善地交流，用精美的瓷器和絲綢，換取香料與寶石。
    鄭和與紮莫林王並肩而立，共同為和平友好的碑文揭幕。
    另一邊，是達伽馬的艦隊。
    漆黑的炮口還在冒著硝煙，背景是燃燒的城市廢墟。
    葡萄牙士兵用帶血的刀劍，逼迫著幸存的卡利卡特人，將一箱箱香料搬上他們的船。
    【一種是“我來了，我看到，我給予”。】
    【另一種是“我來了，我看到，我征服”。】
    【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邏輯，在印度洋上，發生了第一次致命的碰撞。】
    旁白落下。
    畫麵中，達伽馬的艦隊，滿載著價值連城的香料，在卡利卡特衝天的火光與無數人的哀嚎聲中，升起船帆，揚長而去。
    那鼓起的船帆，像是在宣告一個時代的結束。
    也宣告了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一個，貿易不再溫情脈脈，武力即是真理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