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工業的轟鳴,田園的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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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之上,那麵象征著“日不落”開端的雙十字聯合旗,正在緩緩隱去。
    取而代之的,是撲麵而來的滾滾濃煙,是仿佛要焚燒整個舊時代的熊熊烈火!
    那不是戰爭的硝煙。
    那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持久的火焰,要將這個世界都重新鍛造一遍。
    畫麵中央,赫然出現了一台前所未見的奇異機械。
    木與鐵的結合體,結構繁複得令人眼花繚亂。
    數十根紗錠在飛輪的帶動下,整齊劃一地高速旋轉,快到出現了殘影。
    那不是人力,勝似神魔!
    一個麵黃肌瘦的紡織女工,僅僅用一隻手搖動曲柄,便能同時紡出過去幾十個熟練工匠才能完成的紗線。
    那嗡嗡作響的聲音,仿佛擁有穿透時空的力量,狠狠地回蕩在曆朝曆代、每一座皇宮的殿宇之內。
    【公元1765年,英格蘭。】
    【紡織工哈格裏夫斯,發明了以其女兒名字命名的紡紗機——珍妮機。】
    “此物……竟有如此奇效?!”
    大元,上都。
    忽必烈瞳孔驟然一縮,這位征服者的腦海中瞬間算出了它的價值。
    效率!數十倍的效率!
    若能用於軍中,縫製軍帳、旗幟、軍服的速度將快到不可思議!
    這不是民用之物!
    這是軍國利器!
    【旁白:這台看似簡陋的機器,卻是一個全新時代的開端。】
    【它所奏響的,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序曲!】
    【是人類,從延續了萬年的農業文明,邁向工業文明的,第一座裏程碑!】
    “工業文明?”
    始皇、漢武、唐宗、宋祖……
    所有帝王,都在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個無比陌生的詞匯。
    他們懂農業,那是社稷之根本,天下之命脈。
    他們也懂商業,那是奇技淫巧,是財富的流動。
    可這“工業”,又是個什麽東西?
    天幕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思考的餘地,畫麵猛然拉升!
    以那台小小的珍妮機為原點,整個英格蘭的大地之上,開始瘋狂地冒出無數個黑色的點。
    鏡頭拉近。
    那是一個個直插雲霄的巨大煙囪,正向天空噴吐出遮天蔽日的黑龍!
    無數名為“工廠”的龐大建築拔地而起。
    名為“蒸汽機”的鋼鐵巨獸在其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讓大地都為之顫抖。
    鋼鐵鑄成的長龍,在筆直的軌道上瘋狂奔騰,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將山一般的煤炭與貨物運往四麵八方。
    城市,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田野和村莊。
    千百年的鄉村寧靜被徹底撕碎!
    取而代之的,是機器永不停歇的轟鳴!
    【這是生產力的革命!】
    【是能源的革命!】
    【更是社會結構的徹底顛覆!】
    【那麽,為什麽是英格蘭?】
    【為什麽這場足以改變人類命運的變革,發生在這個曾經的邊緣島國,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更古老、更龐大、更富庶的帝國?】
    這個問題,如同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了每一位華夏帝王的心上。
    尤其是乾隆,他自詡天朝上國,坐擁四海,地大物博,人口億萬!
    為何這等開天辟地的偉業,竟與自己的煌煌天朝,沒有半分關係?!
    天幕畫麵一分為四,給出了冰冷的答案。
    【其一:廣闊的海外市場與原料產地。】
    畫麵上,英格蘭的旗幟插滿了世界地圖的每一個角落。
    從北美到印度,無數的殖民地,正像被馴服的牲畜,源源不斷地為它提供著廉價到近乎搶掠的棉花與蔗糖。
    同時,又被迫消費它所生產出來的、堆積如山的紡織品。
    【旁白:在擊敗了西班牙與荷蘭之後,英格蘭,已是全球貿易的唯一霸主。它所麵對的,是一種永不滿足的,名為‘世界市場’的貪婪巨獸!這種無限的需求,逼迫著它必須進行生產技術的革新!】
    大唐,太極宮。
    李世民的眼角在劇烈抽動。
    他想起了那部蠻橫霸道的《航海條例》,想起了那個女王扶持縱容的海盜。
    原來,那些在他看來卑劣無恥、上不得台麵的行徑,竟在百年之後,結出了如此恐怖的碩果!
    【其二:充裕的資本與“自由”的勞動力。】
    畫麵轉至英格蘭的鄉間。
    無數農舍被推倒,土地被一道道新的籬笆和石牆圈占起來。
    那裏不再種糧食,而成了貴族們養羊的大牧場。
    失去土地的農民,拖家帶口,眼神空洞而迷茫,如潮水般湧入陌生的城市。
    他們,成為了工廠裏最廉價的勞動力。
    【圈地運動】
    【旁白:這是一個血腥而殘忍的過程。但它為工業革命提供了兩樣最關鍵的東西——資本家進行投資的第一桶金,以及可以被任意雇傭和壓榨的工人。】
    大明,應天府。
    朱元璋看得拳頭緊攥,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脆響,一片煞白。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瘋了!是自掘墳墓!
    將農民從土地上趕走,等於動搖國之根本!等於親手毀掉萬裏江山!
    可天幕卻說,這……是必要條件?
    他感覺自己從乞丐、從農夫、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所信奉的治國理念,正被這天幕上的畫麵,無情地踐踏、撕碎、再碾成粉末!
    【其三:手工業發展的技術積累。】
    天幕快速閃過英格蘭從中世紀以來就極為發達的鍾表、造船、采礦等手工業。
    無數技藝精湛的工匠,祖孫幾代人隻專注於一項技術,為機械的發明提供了最堅實的基礎。
    【旁白:任何石破天驚的發明,都非憑空而來。珍妮機與蒸汽機的誕生,是無數工匠在漫長歲月中,從量變積累到質變的必然結果。】
    【其四:君主立憲製提供的製度保障。】
    畫麵定格在英格蘭的議會大廳。
    一群衣著體麵的貴族與商人,正在激烈地辯論,最終通過了一項又一項法案。
    【旁白:光榮革命之後,王權被套上枷鎖,鎖進了名為‘議會’的囚籠。議會代表著商人和新貴族的利益,整個國家機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為資本的擴張與增殖保駕護航!】
    【《專利法》,保護發明!】
    【《航海條例》,打擊對手!】
    【《公司法》,聚集資本!】
    這四點原因,如四座巍峨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所有帝王的心頭。
    他們驚駭地發現,這四條,幾乎每一條,都與華夏千百年來的祖宗之法、治國傳統,背道而馳!
    就在他們被這巨大的信息量衝擊得頭暈目眩之時,天幕的畫麵驟然切換。
    鏡頭對準了那片他們無比熟悉,也無比自豪的神州大地。
    【那麽,同一時期的中國,又是什麽樣子?】
    一聲悠長的歎息,仿佛來自未來的亡魂,穿越了無盡時空,幽幽地回響在每一位華夏帝王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