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盯著牛子龍看了幾秒，忽然咧嘴一笑，開口道：“吳博士生產出來的藥嘛，沒問題，我可以做主賣給你一批，你要多少？”
    聽到李學文終於鬆口，牛子龍心裏鬆了口氣，知道這關算是過了。
    牛子龍早有準備，立刻道：“三百瓶三十片裝的磺胺片，價格按目前洛陽黑市通行價的七成，您看如何？”
    如今的磺胺片，醫院售價每片是4元法幣，黑市上是七元法幣。
    醫院的就別想了，普通人根本買不到，都被人給倒騰到黑市上去了。
    按照黑市價的七成就是每片4.9元，這三百瓶的總價就是四萬多法幣，不多，但也不少。
    “可以，就按這個價，把錢送到豫北，收到錢就給你貨”
    “多謝長官，那卑職這就回去準備，五日內，款項和接貨的人一定抵達豫北”
    說到這裏，牛子龍停頓了一下，小心的說道：“這是卑職私下與您的交易，與軍統無關，還請長官代為保密”
    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牛子龍，李學文點了點頭，爽快的說道：“可以，沒有問題，我李學文從不多管閑事”
    “多謝長官”
    牛子龍不再多言，恭敬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望著牛子龍離開的背影，李學文想了想，對著一旁的陳二柱說道：“去找個人盯著他，看看他去了哪，見了誰，注意，別讓他發現了”
    “是”
    陳二柱聞言，立刻下去安排了跟蹤人員。
    吳博士那邊是個什麽情況，肯定瞞不住牛子龍這個特務頭子，那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這點倆人心知肚明。
    之所以派人去跟蹤牛子龍，主要是李學文好奇他要把磺胺賣給誰。
    磺胺稀缺主要是針對普通老百姓的，稍微有些門路的，都能從國府各個軍需部門裏搞出來大量便宜磺胺，牛子龍明顯就屬於這種有門路的存在。
    他做這種生意，不通過軍統的路子，而是來找自己高價采買，那就說明，這批藥品的去向不能讓人知道。
    現在的李學文，對這個在自己麵前有些窩囊的牛子龍，可是越來越好奇了。
    李學文特意在洛陽留到中午，吃過午飯後，陳二柱帶著一個年輕人回來。
    那年輕人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褂，像個普通店夥計，但眼神機警，動作利索。
    他跟在陳二柱身後，進門後立刻向李學文敬了個標準的軍禮，低聲道：“軍座，卑職失職，跟丟了”
    “哦，知道了，沒事，拿五塊大洋，下去吃點好的”李學文點點頭，略有些失望，但也沒太在意。
    一個老牌的特務頭子，要是連一個二把刀跟蹤人員都甩不開，那他還幹個什麽特務。
    既然不能從牛子龍這裏抓到他的馬腳，那就盯住貨就行了，隻要知道了貨在哪裏，牛子龍到底是真的在做生意，還是在搞什麽其他的，也就一清二楚了。
    與此同時，洛陽西城，某處不起眼的民居內。
    牛子龍確認甩掉了尾巴，又在城內兜了幾圈，才從來到一處藥房後門，輕輕叩響了木門。
    三長兩短，停頓，再兩短。
    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快速掃視了一下，隨即讓開身位。
    牛子龍閃身進去，門立刻關上。
    進入一間小屋子裏，一個身穿粗布棉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簡陋的木桌旁，見到牛子龍進來後，趕緊招呼牛子龍坐下。
    “尾巴幹淨了？你覺得是誰的人？”
    “幹淨了，還能有誰，肯定是李學文派來的人，他們軍隊中人不會盯梢，很好擺脫。”
    “事情談成了？”
    “談成了，三百瓶磺胺片，按黑市價七成，錢到交貨，五日內豫北交易”
    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終於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子龍同誌，老家並沒有下達采購磺胺的指令，你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你這是擅自行動，萬一暴露了，後果不堪設想”
    牛子龍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靜靜地等中年男人說完，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種沉靜的堅定。
    沉默片刻後，牛子龍用他那亮得發光的眼睛看向中年男人，語氣沉重的說道：“老陳，老家的情況你比我清楚，咱們前線受傷的戰士，有多少是因為傷口感染，高燒不退，活生生耗死在擔架上的？”
    “那..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險”被噎了一下，老陳壓低聲音，焦急的說道：“李學文是什麽人？那是大隊長的心腹愛將，殺人不眨眼的軍閥”
    “跟他做交易，還是這種敏感物資，你這是與虎謀皮，他今天能跟你談生意，明天就能把你賣得幹幹淨淨”
    牛子龍緩緩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不至於，這筆交易，風險我反複權衡過，李學文貪財，隻要錢給夠，他不會立刻深究去向”
    “如果這次交易順利，貨物能安全送達老家，那麽我們可以將豫北走廊，打造成一個重要的物資中轉站和來源地，以後，或許就不僅僅是磺胺，還能有更多我們急需的東西都可以向李學文采購”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因此暴露，用我牛子龍一條命，換可能救下的幾千上萬條同誌的命，這筆賬，怎麽算都值”
    這番話牛子龍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仿佛早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老陳沉默了，手指用力捏著桌沿，他怎麽會不知道老家那邊由於藥品的緊缺，傷兵的傷亡率居高不下，怎麽會不知道一條運輸線的重要性？
    但地下工作的鐵律，就是服從和隱蔽，任何一個疏忽，就會導致一個地下組織的覆滅，牽連同一條線串聯的所有人。
    在心裏權衡了良久，老陳最後還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我會向老家匯報，請求老家派人協助建立運輸線，但是...買藥的錢從哪來？老家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在得到自己的聯絡員已經上線的支持後，牛子龍臉上浮現了燦爛的笑容，開口說道：“錢的事不用擔心，我來解決，自從坐上站長以後，下麵人沒少給我孝敬”
    “這次戴雨農又讓我抄家三十萬大洋給李學文，我還可以從中截留一部分，總能把買藥的錢湊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