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崩潰與瘋狂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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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廣播裏,飛往南城的航班最終起飛提示音,像是一首冷酷的終場曲,每一個音節都精準地敲打在封肆夜已然碎裂的心上。
他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手中那枚冰冷的鑽戒,硌在掌心,尖銳的棱角幾乎要嵌入皮肉,帶來一陣陣清晰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口那片空洞的萬分之一。
周圍的人群早已散去,隻剩下零星幾個地勤人員偶爾投來好奇又帶著些許同情的目光。巨大的航站樓裏,喧囂依舊,人來人往,奔赴各自的目的地。隻有他,像一座被遺忘的孤島,被困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毀滅性的海嘯中心。
李銘屏息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不敢上前,也不敢離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封總。在他的印象裏,封肆夜永遠是掌控一切的、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如同精密機器般的統治者。即便是麵對再棘手的商業並購,再難纏的競爭對手,他也從未失態過。
可此刻,他挺拔的背影竟顯得有些佝僂,昂貴的襯衫因之前的拉扯而起了褶皺,甚至沾上了不知哪裏蹭來的灰塵。頭發淩亂,眼底的血絲未退,殘留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駭人的絕望。
時間仿佛凝固了。
直到那架載著溫晚的飛機呼嘯著衝上雲霄,巨大的轟鳴聲透過玻璃幕牆傳來,封肆夜的身體才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著那架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最終徹底消失在灰蒙蒙雲層中的飛機。
他的晚晚…就在那架飛機上。
帶著對他的恨,帶著他們的孩子,徹底地、永遠地離開了他這個…混蛋。
“嗬…”一聲極輕的、近乎破碎的笑聲從他喉嚨裏逸出,充滿了無盡的自嘲和痛苦。
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嚇了李銘一跳。
“封總…”
“查。”封肆夜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是被砂輪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她去了南城哪裏?住在哪兒?立刻!馬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燃起了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的火焰。那是一種絕境中被激發出的、不容任何反抗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是!封總!”李銘立刻應聲,拿出手機開始瘋狂撥打電話,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
封肆夜不再看他,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朝著機場外走去。他的步伐很快,甚至有些踉蹌,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迫感。
所過之處,那股駭人的低氣壓讓周圍的人下意識地避讓。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早已等在出發層門口。司機看到他出來,立刻恭敬地打開車門。
封肆夜彎腰坐進後座,車門“嘭”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音。
車廂內死一般寂靜。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閉上眼睛,抬手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反複回放著剛才在機場的一幕幕——
她蒼白卻決絕的臉。
她帶著淚卻冰冷嘲諷的眼神。
她一字一句誅心的話語。
她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背影…
還有那句…“你憑什麽認為這是你的孩子?”…
“呃…”心髒猛地一陣劇烈的抽搐,痛得他悶哼出聲,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煩躁地扯開本就鬆開的領帶,扔在一旁,仿佛那樣能讓他呼吸順暢一些。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從未想過她會離開。從未。他一直以為,無論他怎樣,她都會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就像空氣一樣自然又不可或缺。他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她打理好他生活的一切,習慣了她看向他時那種帶著小心翼翼的愛慕眼神…
他甚至…是享受那種被全身心依賴和仰望的感覺的。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是從他一次次因為繁忙的工作和應酬而忽略她的感受開始?是從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應該理解他的一切而從不解釋開始?是從他偶爾心情煩躁時對她口不擇言的傷害開始?還是從…他默許甚至縱容像林薇薇那樣的女人靠近,以此來試探她、或者說,以此來證明她是在乎他的那種幼稚又混蛋的行為開始?
每一個畫麵,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刃,反複淩遲著他。
他以為的掌控,他以為的理所當然,最終換來的,是她積攢夠了失望後義無反顧的逃離。
還有孩子…
那個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知道存在,就被她判定為“不配擁有”的孩子…
他的孩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暴怒再次席卷了他。他猛地睜開眼,眼底的血色再次彌漫開來。
“開快點!”他對著前座的司機低吼,聲音壓抑著駭人的風暴。
“是,封總!”司機嚇得一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回到那座冰冷空曠的、已經沒有了女主人的頂層公寓。
玄關處,還隨意放著她平時穿的一雙柔軟的家居拖鞋。客廳的沙發上,扔著她看到一半的時尚雜誌。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淡淡的、他熟悉的馨香。
一切仿佛都沒有變。
可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
封肆夜站在客廳中央,環顧著這個曾經因為有她而顯得有幾分溫度的空間,此刻卻隻覺得無比的冰冷和窒息。
他一步步走向臥室。
那張巨大的雙人床,還保持著淩亂的模樣,似乎還殘留著她起身離去時的痕跡。床頭櫃上,安靜地放著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禮盒。
他走過去,手指有些顫抖地打開盒子。
裏麵,是他最喜歡的那款腕表的限量版,表盤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低調奢華的光芒。旁邊,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
【肆夜,生日快樂。希望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能陪你一起過。——晚晚】
清秀的字跡,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愛意。
“砰!”
封肆夜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堅硬的床頭櫃上!指骨瞬間紅腫破裂,滲出血絲,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希望以後的每一年都能陪他過?
可他昨天做了什麽?
他在他生日這天,帶著別的女人回家,對她的等待和精心準備視而不見,甚至…命令她去給那個女人煮咖啡!
該死的!
他當時為什麽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為什麽沒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絕望?為什麽沒有發現她藏在身後的、那張決定命運的化驗單?
無盡的悔恨和自責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髒。
他粗暴地扯開領口,呼吸急促,像一頭困獸在房間裏暴躁地踱步。目光掃過梳妝台,上麵還擺放著她的護膚品,首飾盒裏,他送她的那些珠寶一件不少,安靜地躺在那裏,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他的失敗。
她什麽也沒帶走。
除了那個孩子。
和他那顆…直到失去才意識到早已淪陷的心。
手機突然響起,是李銘打來的。
“說!”他接起電話,聲音緊繃。
“封總,查到了。”李銘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夫人…溫小姐她乘坐的航班已經抵達南城。我們查到了她預定的酒店,是一家…一家很普通的快捷酒店。”
快捷酒店?
封肆夜的眉頭死死擰緊。她懷著孕,身上沒帶多少錢,就住那種地方?
“地址發給我!立刻安排飛機!去南城!”他幾乎是立刻下令。
“封總…”李銘的聲音有些猶豫,“南城那邊正在下暴雨,航班大量延誤甚至取消…而且,您今天下午還有和海外集團的視頻會議,非常重要…”
“取消!全部取消!”封肆夜毫不猶豫地低吼,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現在!立刻!我必須馬上見到她!”
他無法忍受多等待一秒。無法想象她一個人懷著孕,待在那樣一個陌生城市、一個簡陋的酒店裏。無法想象她此刻是不是在哭,是不是在恨他…
他必須立刻找到她!把她抓回來!綁也要綁回來!然後…
然後呢?
然後告訴她,他錯了?告訴她他其實在乎她?告訴她他不能沒有她?
這種話,連他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可笑又蒼白。
在他對她做出了那麽多混賬事之後,在她帶著那樣的絕望和恨意離開之後,她還會相信嗎?
電話那頭的李銘沉默了幾秒,似乎被老板這種完全失控的狀態震驚了,但還是迅速專業地回應:“是,封總。我立刻協調申請航線,盡量安排私人飛機盡快起飛。同時通知南城分公司的人,先派人去酒店確認溫小姐的情況。”
“嗯。”封肆夜掛斷電話,煩躁地將手機扔在床上。
他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這個城市繁華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卻無法照亮他心底一絲一毫的黑暗。
他拿出一直緊攥在手裏的那枚鑽戒,冰冷的金屬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他記得為她戴上這枚戒指的那天。她低著頭,臉頰緋紅,眼睛裏閃爍著淚光,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那笑容,亮得驚人。
他曾以為,那就是永遠。
可現在…
他猛地收攏手掌,將戒指死死握在掌心,冰冷的棱角刺痛神經。
晚晚…
無論你逃到哪裏,無論你有多恨我。
這輩子,你隻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