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燼律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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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進九那凝聚了所有殘存力量與無盡恨意的搏命一撞,結結實實地轟在了歐陽燼的側肋!
“嘭!”
一聲悶響,如同重錘擂鼓!
歐陽燼周身燃燒的烈焰真氣劇烈震蕩,前衝的凶猛勢頭被這意想不到的幹擾猛地一滯,側肋處傳來清晰的骨裂之聲!他狂怒的咆哮被打斷,變成了痛苦的悶哼,身形一個踉蹌。雖然薑進九的力量不足以重創全盛狀態的他,但在舊力已發、新力未生、且心神激蕩的瞬間,這一撞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必殺的一擊!
這電光火石的幹擾,對於莫寧和蘇挽晴而言,已是千載難逢的生機!
蘇挽晴壓力驟減,苦舟劍湛藍光華流轉,順勢將殘餘掌力引向一旁,地麵被轟出一個深坑。
而莫寧,那雙因痛苦和力量反噬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驟然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沒有浪費這用巨大代價換來的、稍縱即逝的機會!
他強忍著幾乎要撕裂靈魂的劇痛,將所能調動的最後一絲陰詔司死氣與自身所有的精神力,通過那枚灼熱的魂印瘋狂燃燒、壓縮、凝聚!
他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並指如劍,隔空朝著身形不穩、心神因受創和憤怒出現瞬間空隙的歐陽燼,虛虛一點!
陰詔司·無間念!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絢爛的光華。隻有一股無形無質、卻冰冷徹骨、直透靈魂深處的精神念力,如同最纖細卻又最堅韌的毒針,瞬間跨越空間,無視了歐陽燼強橫的護體真氣,狠狠刺入他的識海之中!
“呃啊——!”
歐陽燼猛地發出一聲截然不同的、充滿了驚悸與痛苦的嘶吼!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一柄冰冷的鑿子狠狠刺入並攪動!眼前的世界驟然扭曲、變色!
在他的感知裏,周圍的喊殺聲、兵器碰撞聲瞬間遠去、變調,化作了無數冤魂的哀嚎與哭泣。被他親手殺死的敵人、因他命令而覆滅的門派亡魂,仿佛都從地獄中爬出,環繞著他,伸出蒼白虛無的手,無聲地控訴。
他腳下的土地變得泥濘、粘稠,仿佛是由凝固的血液鋪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鐵鏽味。
更可怕的是,他看到了他的兒子歐陽梟。
歐陽梟就站在他不遠處,身體卻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布滿裂痕,眼神空洞地望著他,嘴唇無聲地開合,反複訴說著同一句話:“爹……我好痛……你為什麽不來救我……為什麽……”
“梟兒!不!不是的!”歐陽燼瘋狂地揮舞著手臂,試圖驅散幻影,卻隻是徒勞。他強大的真氣此刻仿佛打在空處,無法傷害到這些源自他內心恐懼與愧疚的幻象分毫。
他看到自己畢生追求的七星堂霸業如同沙堡般在眼前坍塌,看到他敬畏的左輔、右弼二位長老對他投來冰冷失望的目光。
現實中的他,如同陷入了夢魘,時而抱頭嘶吼,時而對著空氣瘋狂攻擊,時而又跪地痛哭流涕,語無倫次。他強大的力量因為精神的崩潰而變得混亂不堪,四溢的真氣反而傷到了幾個靠近他的七星堂弟子。
這詭異恐怖的一幕,讓激烈的戰場都出現了片刻的凝滯。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那位不可一世的天樞星,如同中了最惡毒的詛咒般,在眾人麵前飛速地崩潰、瘋癲。
莫寧在做完這一指後,身體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空,眼前一黑,向前栽倒。蘇挽晴急忙上前扶住他,看向歐陽燼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她緊緊握住苦舟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剩餘的天璿、天權、玉衡、搖光四位堂主心神劇震,看著瘋癲的歐陽燼和倒地不起的莫寧,一時間進退失據,戰意大減。
就在這片混亂與血腥達到頂峰之際——
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瀚而冰冷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天幕,驟然籠罩了整個旌劍門廣場!
這股威壓並非針對某人,卻讓場中所有還在廝殺的人,無論是旌劍門還是七星堂,都感到渾身一僵,體內的內力運轉瞬間變得滯澀無比,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和恐懼油然而生,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連陷入瘋癲的歐陽燼,也仿佛被這股力量震懾,動作變得遲緩,茫然而恐懼地看向威壓傳來的方向。
隻見廣場邊緣,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了三個身影。
他們皆身穿式樣統一的銀白色長袍,長袍上繡著極其繁複而玄奧的深藍色紋路,仿佛象征著天地運行的至理。臉上戴著遮住上半張臉的銀色麵具,隻露出毫無感情波動的嘴唇和下顎。
為首一人,氣息最為深邃,仿佛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他目光掃過狼藉的戰場、瘋癲的歐陽燼、重傷的莫寧以及死去的開陽星堂主,冰冷的嘴唇緩緩開啟,聲音平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奉天律殿諭令。”
“此地大規模私鬥,觸犯天律第七條,第三款,第十一項。”
“即刻起,所有爭鬥行為,止。”
“涉事主犯,天樞星歐陽燼,開陽星(已伏誅),及……”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莫寧和手持異劍的蘇挽晴身上,微微停頓,“……相關人等,需接受天律殿調查裁斷。”
“違令者,視同挑釁天律,由律刃……當場格殺。”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在場所有人心頭猛地一寒,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利刃已經懸在了頭頂。
天律殿的人,終於來了!而且一來,便是以絕對強勢的姿態,掌控了全局!
那名為首的律刃緩緩抬起手,指向瘋癲的歐陽燼和昏迷的莫寧:“將此二人,帶走。”
他身後兩名律刃無聲頷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歐陽燼和莫寧身邊。一人輕易製住了仍在喃喃自語的歐陽燼,另一人則無視了蘇挽晴警惕的眼神和煥柏欲言又止的神情,手法嫻熟地檢查了一下莫寧的狀態,然後將其扶起。
沒有反抗,也無法反抗。在天律殿的絕對權威和力量麵前,方才還打生打死的雙方,此刻都隻能沉默。
一場慘烈的血戰,竟以這樣一種方式,被強行畫上了休止符。
那名為首的律刃最後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戰場和驚恐的眾人,淡淡地道:“其餘人等,留待後續傳訊。”
說完,他與另外兩名律刃,帶著歐陽燼和莫寧,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般,悄然變淡,最終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隻留下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和一片狼藉。
遙遠的孤峰上,冥淵(鐵麵)緩緩收回目光,沙啞道:“……戲,暫歇。”
鳶紫歪著頭:“呀,被‘律刃’撿走了呢。不知道天律殿的牢房有沒有窗戶,能不能看到小鳥?”
風聲呼嘯,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