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淨蓮縛願鎖天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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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詔司,幽冥殿最深處。
此地並非外界想象中的陰森恐怖,反而是一片無垠的、靜謐的星空。星辰並非遙遠的天體,而是一團團緩緩旋轉的、純淨的靈魂光暈,散發著安寧、慈悲的氣息。中央處,一團最為璀璨溫暖的乳白色光繭靜靜懸浮,光繭由無數盛開的淨世蓮虛影環繞守護,正是陰詔司核心聖地——淨魂蓮池的本源之所。
光繭之中,慈詔使緩緩睜開雙眼。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周身那溫暖的白光也黯淡了許多,但那雙眸子卻恢複了以往的清澈與悲憫,隻是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抹去的疲憊與無奈。
戲詔官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光繭旁,依舊那副慵懶模樣,手裏把玩著那兩顆黑白棋子,歪著頭打量著她:“醒得比預料中快嘛。看來那老怪物的黑暗本源和仲裁者的律法淨光,也沒想象中那麽厲害?”
慈詔使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帶著初愈的虛弱,卻依舊溫和:“若非你及時趕到,我這點殘存靈光,怕是真要回歸星海了。”她微微動了一下,感受著體內依舊滯澀的力量流轉,以及那隱隱作痛的本源,“隻是…這次傷及根本,那絲源暗侵蝕尤為頑固,與仲裁者的律法之力糾纏不清,短時間內,怕是難以盡複舊觀。”
戲詔官挑了挑眉,隨手將一顆白色棋子拋向光繭。棋子融入白光,化作一股精純的生機流轉,讓慈詔使的臉色略微紅潤了一絲。
“區區源暗侵蝕和律法反噬,能困得住你?”戲詔官的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我可記得,當年‘淨世蓮火’焚盡八荒穢惡時,可比這點小打小鬧霸道多了。你若願意,掙脫這束縛,淨化這點傷勢,不過舉手之勞吧?”
慈詔使聞言,沉默了片刻。她抬眼望向這片無垠的靈魂星空,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空間,看到了那口依舊不祥的西川淵井,看到了世間無數掙紮沉淪的靈魂。
“舉手之勞…”她低聲重複著,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是啊,若不顧一切,掙脫‘它’的束縛,的確不難。”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一縷純淨到極致、仿佛能淨化萬物、卻又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白色火焰悄然浮現——那正是淨世蓮火的本源形態!火焰出現的瞬間,周圍星空中的靈魂光暈都為之歡欣搖曳,卻又本能地流露出敬畏。
然而,在這縷本源之火的核心,隱約可見數道極其細微、卻堅韌無比、由無數玄奧符文構成的暗金色鎖鏈虛影,將其緊緊纏繞、束縛,使得這足以焚天滅地的火焰,隻能散發出溫和的光與熱。
“但然後呢?”慈詔使看向戲詔官,眼神複雜,“徹底掙脫這‘天律誓約’的束縛,釋放淨世蓮火全部威能,或許能瞬間淨化這點傷勢,甚至能輕易重創井底那東西,逼退仲裁者。但誓約反噬之下,這方天地間依靠現行律法維持的脆弱平衡,將瞬間崩毀。億萬生靈的魂靈將因規則混亂而哀嚎消散,甚至可能引動更深層次的、連我們都無法完全掌控的‘大寂滅’。”
她輕輕散去指尖的火焰,那暗金鎖鏈虛影也隨之隱沒。
“我親手參與訂立了這‘天律誓約’,將淨世蓮火的大部分威能用於維係這脆弱的秩序,自身也與這誓約融為一體。一旦我率先打破誓約,引發的連鎖反應…代價太大了。”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沉甸甸的責任與無奈,“我不能因一己之傷,而置蒼生於萬劫不複之境。這…或許便是我的‘道’,我的束縛。”
戲詔官靜靜聽著,把玩棋子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星空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了然,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所以你就寧可自己忍著疼,看著那幫跳梁小醜上躥下跳,甚至差點被他們弄死?”他語氣依舊帶著調侃,卻少了幾分玩世不恭。
“並非無所作為。”慈詔使微微搖頭,目光再次變得堅定,“維係平衡,並非一味忍讓。尋隙而動,因勢利導,亦是方法。否則,我也不會默許冥淵的行事,更不會數次回護那莫寧。他隻是變數,但或許…也是一線生機。”
“冥淵…明刑嶽…”戲詔官咂咂嘴,“那小子倒是夠狠,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樣子,躲在井底百年,就為了找機會捅‘源暗之心’一刀,還順便給你那‘光明令’找了個新主人。”
提到莫寧,慈詔使眼中多了一絲微光:“那孩子…心性堅韌,際遇非凡。冥淵選擇他,並非偶然。他身負魂印,又能融合諸多力量,甚至得到了鎮嶽令的認可…或許,他真的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找到不必付出巨大代價也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比如…去皇都觀星閣頂,砸了那‘律法之楔’?”戲詔官似笑非笑。
慈詔使神色一凜:“你已知曉?”
“那小子在下麵搗鼓五令共鳴,動靜可不小。”戲詔官撇撇嘴,“冥淵倒是打得好算盤,自己撐不住了,就把最後的擔子和希望都扔給徒弟,還順手把你這‘光明令’也扯了進去。毀了‘律法之楔’,確實能大幅削弱現行天律對眾生(尤其是強者)的束縛,也能重創依靠天律體係維持的觀星閣和朝廷。但同樣,也會導致秩序短期內的大混亂…福禍難料啊。”
他看向慈詔使:“你既然早就知道冥淵的計劃,甚至可能暗中推波助瀾,為何不阻止?這似乎與你維係平衡的‘道’不符?”
慈詔使再次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因為現行的‘平衡’,早已扭曲。天律殿漸失公允,淪為少數人維護特權、打壓異己的工具。朝廷與觀星閣更是野心膨脹,妄圖染指源暗之力,重塑對他們有利的‘新秩序’。這樣的平衡,不過是粉飾太平的危牆,遲早會崩塌,屆時造成的災難更大。”
“冥淵的計劃雖激進,卻也是一次破而後立的機會。莫寧…他是最大的變數。他的不死特性,他融合光暗的潛力…或許能讓他成為新的‘支點’,在舊秩序崩塌後,更快地穩住局麵,建立起一種…更合理的新平衡。”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未來,帶著一絲渺茫卻堅定的希望,“這其中的風險,我深知。但這或許是…代價最小的路徑了。”
戲詔官看著她,忽然輕笑一聲:“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你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能否找到讓自己擺脫這身‘枷鎖’,卻又不會引發大動亂的辦法吧?”
慈詔使沒有否認,隻是溫和地笑了笑:“淨世蓮火,終究不是為了永遠被束縛而存在的。若能兩全其美,自然最好。”
“行吧,你們這些心思重的家夥,就是想得多。”戲詔官伸了個懶腰,似乎懶得再深究,“反正戲台已經搭好,棋子也撒出去了,我就安心看戲咯。隻要別把我這幽冥殿拆了,隨你們怎麽鬧。”
他話雖如此,但那星空般的眸子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邃光芒。他顯然並非真的隻是“看戲”那麽簡單。
慈詔使自然知曉他的性子,也不點破,隻是緩緩閉上眼,繼續借助蓮池本源療傷:“我需要一段時間靜養,盡量恢複幾分力量。外界之事,暫且…就有勞你了。”
“放心吧,死不了。”戲詔官擺擺手,身形開始緩緩變淡,“正好,我也想去皇都逛逛,看看那幫家夥丟了‘鑰匙’,又嚇破了膽,會是個什麽精彩表情…”
話音未落,他已徹底消失在這片星空之中。
淨魂蓮池本源之地,再次恢複了絕對的寧靜。
隻有慈詔使周身微微波動的白光,顯示著她正與體內的侵蝕和束縛進行著艱難的對抗。
而此刻,遠在西川淵井之底。
莫寧並不知道井上發生的驚天變故,也不知道兩位陰詔司巨頭的談話。
他正處在最關鍵的時刻!
五枚無常令環繞著他緩緩旋轉,光芒交織,與他體內那全新的力量產生著深層次的共鳴。龐大的信息流已被他初步消化,雖然隻是冰山一角,卻讓他對無常令、對這片放逐之地、乃至對那被封印的光明符文,有了全新的認知。
他伸出手,嚐試著引導五令之力,緩緩觸碰向那劇烈閃爍、充滿不甘與憤怒的光明符文——“光明令”的核心碎片。
“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憤怒…”莫寧低聲呢喃,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能安撫靈魂的韻律,“被最信任的秩序所背叛,被長久封印於此…與我一樣…”
他的力量不再是強行鎮壓,而是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理解與…引導。
那光明符文的抗拒,似乎減弱了一絲。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符文的刹那——
整個古戰場碎片,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地傾斜、震動起來!
仿佛有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從外界狠狠撞擊了這片位於深淵之下的空間!
祭壇轟鳴,骸骨崩碎!
那剛剛稍有緩和的光明符文再次爆發出抗拒的光芒!
莫寧臉色一變,猛地抬頭!
透過五枚無常令的共鳴感知,他“看”到——
一隻巨大無比、覆蓋著厚厚的岩層與古老封印、仿佛是整個大地板塊所化的恐怖巨手,正從淵井上方狠狠壓落,似乎要將整個淵井,連同這片井下的放逐之地,徹底…握碎、封印!
是天律殿?!還是朝廷的後手?!
危機,以另一種形式,驟然降臨!
莫寧與光明符文的溝通,被迫中斷!
而他的生路,似乎再次被徹底堵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