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鈴鎖南疆玄光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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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殿深處,淨魂蓮池的氤氳之氣已不如往日濃鬱。莫寧盤膝坐於池心,周身氣息沉凝內斂,原本因強行融合與自爆而受損的根基,在蓮池本源和戲詔官不知從哪弄來的各種珍稀丹藥滋養下,已恢複得七七八八。那新生的、融合了多種力量的本源變得愈發圓融通透,心念一動,灰黑與玄黃交織的能量便如臂指使,帶著一種內斂的磅礴。眉心再無半點蝕痕,唯有眼神深處,多了幾分曆經生死後的沉澱與冷澈。
隻是,關於冥淵,關於那場最終之戰,戲詔官始終諱莫如深,隻告訴他冥淵已歸位受審,一切安好,便不再多言。莫寧也隻能將那份擔憂與疑問壓在心底。
這一日,他剛從入定中醒來,戲詔官那懶散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池邊,手裏依舊把玩著那兩顆棋子。
“恢複得不錯嘛,比預想的快。”戲詔官上下打量著他,嘴角掛著那抹熟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閑著也是閑著,給你找點事做做。”
莫寧早已習慣他這種開場方式,平靜道:“大人請吩咐。”
“南疆,知道吧?”戲詔官隨手一劃,空中出現一片光影交織的簡陋地圖,其上山巒疊嶂,叢林密布,與中原格局大不相同,“那地方不怎麽歸天律殿管,部落林立,信奉百獸,弱肉強食,自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他手指點向地圖西南角一片標注著狼頭圖騰的區域:“這兒,狼峒。十二支狼部落共同尊奉‘嘯月天狼’為祖,內部嘛…最近不太平。有個小家夥,眼睛比較特別,是下一任狼主的熱門人選,可惜現在被人堵在老窩裏,快嗝屁了。”
“你的任務,就是去把他撈出來。活的。”
莫寧眉頭微蹙:“南疆?部落內鬥?此事似乎與陰詔司職責並無太大關聯。”他並非畏難,隻是覺得有些突兀。
戲詔官嘿嘿一笑:“誰說無關?那小子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具體是什麽,你去了就知道了。總之,這人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他頓了頓,補充道:“對了,狼峒那地方,排外得很。你這樣子進去,估計還沒找到人就被十二部落的人當點心分了。所以,得換個身份。”
他手指一彈,一道玄光沒入莫寧眉心。一股陌生的記憶流湧入,是關於一個名叫“玄光”的巫者的信息——此人乃狼峒一個小部落的祭司,性格孤僻,精通一些粗淺的卜筮和草藥之術,常年戴著麵具,鮮少以真麵目示人,最近似乎在狼峒主寨附近活動,恰好是個完美的偽裝對象。
“你就扮成他。身份文牒、麵具、常用器物都給你準備好了。”戲詔官甩過一個不起眼的獸皮袋。
莫寧消化著腦海中的信息,沉吟道:“即便有身份偽裝,我對南疆風土人情、部落關係、乃至狼峒內部情況一無所知,貿然潛入,恐難成事。司內…難道不派一位熟悉南疆的同僚助我?”
這是他合理的疑慮。南疆險地,異族風情,若無向導,寸步難行。
戲詔官聞言,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甚至帶著一絲…戲謔?
“哦?要人啊?早說嘛。”
他慢悠悠地拍了兩下手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曠的殿內回蕩。
片刻後,偏殿一處陰影裏,傳來一陣細微的、金屬摩擦的“叮當”聲。
聲音由遠及近,不緊不慢。
一道窈窕的身影,自陰影中緩緩步出。
來人是一名女子,身著一套色彩鮮豔、以橙為主色調的南疆異族服飾,上衣短窄,露出纖細柔韌的腰肢,下著層層疊疊的繡花百褶裙。手腕、腳踝處戴著繁複的銀環,銀環上墜著許多小巧玲瓏的鈴鐺。
然而,與這身靈動俏麗打扮格格不入的是——她的雙手被一副沉重的玄鐵手銬鎖住,腳踝上也戴著同樣材質的腳鐐!鐵鏈摩擦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與她身上清脆的鈴音形成一種詭異而刺耳的對比。
她赤著雙足,腳步卻異常平穩,仿佛早已習慣了這身沉重的束縛。膚色是常年沐浴陽光的小麥色,麵容被垂下的發絲遮住大半,隻能看到尖俏的下巴和一抹似乎永遠帶著嘲弄意味的唇角。
她走到戲詔官身前丈許處便停下,微微歪頭,透過發絲的縫隙打量著莫寧,那目光大膽而直接,帶著一種野性的審視。
“喏,你要的人。”戲詔官用下巴指了指那女子,語氣輕鬆得像是在介紹一件物品,“阿橙蘿,以前在南疆那邊混過,熟門熟路。現在嘛…算是戴罪立功。給你當向導,夠格了吧?”
莫寧看著眼前這個帶著鐐銬、氣息詭異莫測的女子,眉頭皺得更緊。他能感覺到,這個名叫阿橙蘿的女子,絕非善類。她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並非強大的能量波動,而是一種…如同沼澤毒瘴般、令人心悸的粘稠與陰冷感,與她那鮮豔的外表格格不入。尤其是那雙手,指尖隱約透著一股不祥的青黑之色。
“戴罪立功?”莫寧看向戲詔官,目光帶著疑問。
“嗯哼。”戲詔官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棋子,“具體犯了什麽事,你就不用打聽了。總之,她現在聽你的。有她在,保你在南疆少吃點虧。當然…”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警告:“你也得看緊她。這丫頭性子野,心眼多,一不小心,可能就把你賣給哪個部落當上門女婿了。”
阿橙蘿聞言,發出一聲極輕的、如同銀鈴般的嗤笑,卻並未反駁。
莫寧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了,這並非普通的協助,更像是一種監視下的利用。戲詔官給了他一個向導,同時也給了他一個需要時刻提防的“囚犯”。
“如何?還要不要?”戲詔官挑眉問道。
莫寧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投向阿橙蘿。後者也正看著他,發絲後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味。
“要。”莫寧沉聲道。南疆之行,險惡未知,有這麽一個“地頭蛇”在,總比兩眼一抹黑強。至於風險…他自會小心應對。
“很好。”戲詔官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拋給莫寧一枚小小的、黑色的骨符,“這是‘鎖魂符’的一半,能稍微限製一下她的力量,也能讓她在一定範圍內無法離開你太遠。另一半在她身上。丟了或者碎了,後果自負。”
莫寧接過骨符,觸手冰涼,其上刻著詭異的符文。
“行了,沒什麽事就趕緊出發吧。”戲詔官揮揮手,開始趕人,“南疆那邊估計都打得頭破血流了。記住,任務第一,把那狼崽子完好無損地帶出來。至於用什麽手段…你自己看著辦。”
莫寧收起獸皮袋和骨符,最後看了一眼那帶著鐐銬、笑吟吟站在那裏的阿橙蘿,轉身向殿外走去。
阿橙蘿歪頭看了看戲詔官,戲詔官對她做了個“快去”的口型。
她這才輕笑一聲,邁動了腳步。腳鐐拖在地上,發出嘩啦的聲響,混合著銀鈴的清脆,形成一種獨特的節奏,不緊不慢地跟在了莫寧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幽冥殿。
殿外並非直接通往外界,而是一片扭曲的光影通道,顯然是通往南疆的遠程傳送陣。
站在通道入口,莫寧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這個古怪的“向導”。
“你叫阿橙蘿?”
女子抬起被銬住的雙手,輕輕撥開額前垂落的發絲,露出一雙如同最上等琥珀般的、帶著淡淡野性與狡黠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仿佛時刻都在算計著什麽。她的容貌並非絕美,卻帶著一種濃烈的、危險而迷人的異域風情。
“是呀,小郎君~”她開口,聲音如同蜜糖,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毒刺,“接下來的路,還請多多指教哦~放心,姐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晃了晃手腕,鐐銬與銀鈴一同作響,笑容甜美,眼神卻深不見底。
南疆之行的序幕,就在這詭異而危險的氛圍中,緩緩拉開。
等待他們的,是陌生的土地,殘酷的部落法則,以及深藏在狼峒之中的秘密與殺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