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冰塔燃心照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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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暮家與呼延家混合,東北澹台家驅趕未知之物而來!”
碧蘅與夕青的警示幾乎同時響起,如同喪鍾在這冰原裂隙中敲響。前後夾擊,且是三方勢力某種程度上的合圍之勢!絕境瞬間降臨。
暮成雪眼中剛剛燃起的、因母親記憶而生的恨意與決然,立刻被這冰冷的現實壓得搖搖欲墜。剛剛穩固幾分的魂魄再次劇烈波動起來,眉心那點平衡的光暈明滅不定。
莫寧的眼神卻在這一刻冰封到了極致。越是絕境,他越是冷靜得可怕。冥淵那非人的訓練早已將恐懼與慌亂從他的反應中剔除。
“東北。”他瞬間做出判斷,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澹台家人數必然最少,她們擅長的是驅虎吞狼,自身不會正麵硬撼。被驅趕的東西,才是關鍵,也可能是突破口。”
他一把抓起因為回憶起母親遭遇而渾身發顫的暮成雪,聲音如同冰錐刺入她的耳膜:“恨?想救你娘?光靠想沒用!把恨意給我壓下去,轉化成你能用的力量!記住剛才擋劍的感覺,記住你想起記憶時的感覺!跟著我,別掉隊,若是出手,就瞄準要害,要麽不動,動則必殺!你的猶豫,會害死所有人,包括你救母親的唯一希望!”
他的話語殘酷至極,沒有絲毫安慰,卻像一盆混合著冰碴的冷水,狠狠澆在暮成雪頭上,讓她一個激靈,從情緒崩潰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求生的本能,以及對救母那一絲渺茫希望的執著,壓過了恐懼與悲傷。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嚐到了血腥味,用力點頭。
“走!”莫寧低喝,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率先向東北方向衝去。碧蘅夕青立刻緊隨其後。
風雪似乎都在這肅殺的氣氛中凝滯了一瞬。
剛衝出裂隙不到百丈,前方景象便讓人頭皮發麻。
隻見數名身著澹台家淡藍服飾的樂師,正遠遠立於雪丘之上,手持各種奇異樂器,奏響並非靡靡之音,而是某種尖銳、急促、帶著強烈驅趕意味的調子。而她們驅趕的對象,竟是三頭體型碩大無比、眼瞳赤紅、獠牙外翻、皮毛上覆蓋著厚厚冰甲的“冰原恐狼”!這種凶獸平日獨居,此刻卻明顯被魔音激得狂性大發,失去了理智,隻剩下純粹的破壞欲,正刨動著蹄爪,發出低沉的咆哮,向著莫寧他們衝來!
澹台家果然狡猾,自己絕不靠近,隻用魔音驅獸,既能消耗他們,又能拖延時間,等待西南方向的主力合圍!
“碧蘅,左翼狼**給你,幹擾即可!夕青,護住暮成雪右翼!中間那頭,暮成雪,跟我上!”莫寧語速極快,命令清晰。
碧蘅毫不猶豫,雙手連彈,數枚丹丸射出,並非攻擊,而是在左翼狼獸前方炸開,形成大片碧綠色的迷霧,帶著強烈的刺激性氣味,那狼獸衝入迷霧,頓時速度一滯,發出煩躁的咆哮,不斷打著噴嚏。
夕青則揮灑出青色光暈,如同堅韌的藤蔓,纏繞在右翼狼獸的四肢上,雖不能完全束縛,卻極大限製了它的撲擊速度。
而正中間那頭最雄壯的冰原恐狼,已經裹挾著腥風,撲到了近前!血盆大口張開,足以咬碎金石!
暮成雪臉色煞白,幾乎要閉眼。
“看準它的喉嚨!”莫寧冰冷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他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而是如同鐵鑄般站在原地,“回想你的劍!暮雪千山劍的‘寒梅點蕊’!不需要完整劍招,隻想那股意!凝冰為鋒,點破一線!”
那恐狼已撲至眼前,腥臭的熱氣幾乎噴到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暮成雪尖叫一聲,幾乎是憑著本能,右手並指如劍,體內那微弱的力量伴隨著對母親冰塔的擔憂、對追兵的恨意、以及對生存的渴望,瘋狂湧出,循著記憶中那模糊的劍意軌跡,猛地向前點出!
嗤!
一縷極細微、卻異常凝練的冰寒指風,自她指尖迸發,精準地射入了恐狼大張的口中,直貫咽喉!
“嗷嗚!”恐狼撲擊之勢驟然僵住,發出一聲痛苦扭曲的嗚咽,龐大的身軀轟然砸落在地,濺起漫天雪沫,喉嚨處已被洞穿一個細小的血洞,鮮血汩汩湧出,掙紮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一擊斃命!
暮成雪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巨狼,難以置信。她…她做到了?
“發力太散,意圖太明顯,速度太慢。若非我在此牽製它大部分注意力,死的就是你。”莫寧毫不留情的點評立刻響起,“記住這種感覺。殺戮,就是如此簡單。要麽你死,要麽它死。”
他沒有給她任何沉浸在初次殺敵複雜情緒中的時間,目光已掃向雪丘上的澹台樂師:“走!”
四人瞬間從狼屍旁掠過,直衝雪丘。那些澹台樂師見驅獸戰術被破,也不糾纏,輕笑幾聲,身影如輕煙般向後飄退,迅速遠去,顯然隻想拖延,並不死戰。
然而,就是這麽一耽擱,西南方向傳來的呼嘯聲已經越來越近!暮家與呼延家的聯軍即將殺到!
“不能直線逃了!”碧蘅急聲道,“他們的速度比我們快!”
莫寧目光飛速掃過四周,突然定格在遠處一片巍峨聳立、如同巨大冰筍般的冰川亂石區。那裏地形複雜,易於躲藏,也利於規避大隊人馬的圍剿。
“去那邊!利用地形!”他立刻改變方向。
四人拚命向冰川亂石區奔去。身後,追兵的身影已經隱約可見,喊殺聲與呼嘯的劍氣破空聲清晰可聞。
箭矢如同飛蝗般射來,夾雜著呼延家投擲出的沉重飛斧!
莫寧舞動奪來的長劍,劍光繚繞,將大部分箭矢磕飛,但數量太多,依舊有漏網之魚。夕青撐起的青光屏障不斷閃爍,碧蘅也撒出藥粉幹擾。
噗!
一支冰冷的箭矢,穿透了屏障的縫隙,狠狠射向暮成雪的後心!
暮成雪察覺到危險,卻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在此時,跑在她側前方的莫寧仿佛背後長眼,猛地一個回身,左手閃電般探出,竟一把抓住了那支近在咫尺的箭杆!箭頭距離暮成雪的後心隻有不到半寸!
哢嚓!莫寧手腕發力,直接將箭杆捏碎,反手將箭頭甩出,遠處一名衝得最近的暮家追兵應聲倒地。
“看路!”他對著嚇傻的暮成雪低吼一聲,繼續前衝。
暮成雪的心髒狂跳,看著莫寧的背影,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這個男人的保護方式,永遠如此粗暴直接,甚至刻薄,卻又…無比可靠。
終於,四人險之又險地衝入了冰川亂石區。巨大的冰柱和嶙峋的怪石形成了天然的迷宮,暫時遮蔽了追兵的視線。
莫寧沒有絲毫停頓,立刻尋找了一處狹窄的冰縫,讓三人躲入,自己則守在入口,屏息凝神,感知著外麵的動靜。
大隊追兵的聲音在亂石區外響起,似乎因為地形變得複雜而暫時放緩了腳步,開始分散搜索。
暫時安全了…片刻。
冰縫內一片死寂,隻有四人粗重的喘息聲。暮成雪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下來,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不僅僅是因為後怕,更是因為剛才調動力量以及那段殘酷記憶帶來的衝擊。
她閉上眼,母親被拖入冰塔的畫麵再次浮現,那絕望的哭喊聲仿佛就在耳邊。
“……娘……”她無意識地呢喃,淚水無聲滑落。
千裏之外,北域另一側,靠近澹台世家勢力範圍的邊緣。
一座被風雪籠罩的山穀中,同樣上演著一場追殺。
數名澹台家的高手,正圍攻一個身著赤色長裙的身影。那身影並未使用兵刃,隻是雙掌翻飛間,周身繚繞著淡淡的、溫暖卻不容侵犯的赤色光暈,如同含苞待放的紅蓮。
她的動作優雅而從容,每一次揮手,都精準地拍散襲來的音波攻擊,或是將欺近的敵人以柔和的力道推開,並未下殺手。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與悲憫,眼神溫和,如同在看不懂事的孩童。
正是暮紅的一具火蓮幻身。
“澹台家的各位,何必緊追不舍?我並無意與貴家族為敵。”幻身開口,聲音溫柔悅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暮紅!交出‘鑰匙’!否則即便是一具幻身,也休想離開!”為首的澹台家高手厲聲道,攻勢卻絲毫不停,笛音尖銳,試圖擾亂幻身心神。
暮紅幻身輕輕歎息一聲:“那孩子並非鑰匙,她隻是一個苦命人。諸位執念太深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似被動防禦,且戰且退,巧妙地引導著戰局,將這批澹台家的追兵漸漸帶離了原本前往莫寧他們所在區域的方向。
她的目的很簡單,並非戰勝,隻是拖延,誤導,為遠方那艱難前行的一行人,分擔掉來自澹台家的壓力。而她溫和的性情,使得她即便在這種時候,也盡可能避免殺傷。
冰縫之內,暮成雪緩緩睜開眼,看向入口處莫寧那如岩石般沉默警惕的背影,忽然輕聲開口,像是在對莫寧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那座冰塔…我好像…能感覺到它…在那個方向…”她抬起手,指向冰川亂石區的某個深處,眉心那冰藍赤紅的光暈微微閃爍,“它好像在…呼喚我…”
莫寧猛地回頭,冰冷的目光銳利地盯住她:“確定?”
暮成雪用力點頭,眼中的迷茫被一種源自血脈魂魄的微弱感應所取代:“很模糊…但…不會錯!”
而與此同時,莫寧懷中的那枚骨符,再次傳來微弱卻清晰的波動。這一次,並非戲詔官的意念,而是來自陰詔司內部情報網絡的特定訊號。
莫寧分出一縷心神感知,一條簡短的信息流入腦海:
“澹台主力追兵於雪吟穀被不明力量引偏方向,爾等暫無澹台之擾。然,暮家‘冰殛長老’攜重寶‘玄冥鏡’已親率精銳入冰林,誓要鎖定‘印記’,不死不休。”
信息末尾,有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橙色蓮花印記一閃而逝。
莫寧的目光瞬間變得幽深起來。
引偏澹台主力?是誰?
不明力量?
還有這情報的來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