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邪主獰影初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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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出那處被破壞的陣法節點石室,通道內的景象愈發駭人。肉藤的蠕動變得更加狂躁,仿佛因核心被觸動而暴怒,它們不再僅僅是攻擊,更開始瘋狂地增殖、融合,將通道堵塞、改造,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腸道般令人作嘔。空氣中彌漫的甜膩腐臭味幾乎凝成實質,吸入一口都覺肺腑灼痛。
    莫寧右臂低垂,烏紫腫脹,每一次揮劍牽動的不僅是手臂的劇痛,更是全身經脈瀕臨崩潰的哀鳴。但他劍勢依舊精準狠辣,死氣繚繞,硬生生在狂舞的肉藤與蜂擁的怪物潮中劈開一條狹窄血路。碧蘅緊隨其後,謊言與劇毒並用,時而尖聲誤導追兵,時而撒出利用現場材料臨時配置的腐蝕或致幻藥劑,延緩著來自側翼和後方的壓力。夕青則臉色透明如紙,魂力早已透支,全靠意誌支撐,那雙泛著微弱青芒的手不時拂過莫寧和她自己的傷口,勉強壓製著毒素與死氣的進一步侵蝕,同時以醫者敏銳的感知,指引著相對安全的薄弱方向。
    “前麵…有光!還有…很強的邪氣!”夕青喘息著,指向通道盡頭一處異常寬闊的出口。那裏並非自然光線,而是一種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躍動的光芒,同時,一股遠超之前任何怪物、任何長老的、凝練而恐怖的邪惡氣息,正從那裏如同潮水般湧出!
    那氣息陰冷、汙穢,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仿佛能滋養萬物的勃勃生機,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扭曲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足以令靈魂戰栗的威壓。
    莫寧瞳孔驟然收縮,腳步卻絲毫未停,甚至更快!他知道,那裏麵,極可能就是一切罪惡的源頭之一——藥王!
    衝出通道口,眼前豁然開朗,卻並非通往外界,而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穹窿。
    穹窿頂端,鑲嵌著無數慘綠色的晶石,投下幽幽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下方,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如同血肉沼澤般的可怕景象——暗紅色的、搏動著的“藥母”本體在這裏呈現出更加原始、更加龐大的形態,無數粗壯的肉藤如同巨樹根係般盤根錯節,深入大地,又向上蔓延,支撐起整個穹窿。沼澤中翻滾著粘稠的氣泡,破裂時散發出濃鬱的生命精氣與死亡怨念混合的詭異氣息。
    而在血肉沼澤中央,有一座由蒼白骨骼與漆黑金屬搭建而成的詭異祭壇。祭壇之上,一個身披墨綠長袍的身影靜靜站立,正是藥王!他不再隱藏麵容,兜帽褪下,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臉,五官原本或許稱得上儒雅,此刻卻籠罩著一層不正常的青黑之氣,雙眼瞳孔竟是詭異的豎瞳,閃爍著非人的、貪婪與冷漠交織的光芒。
    他手中托著一個不斷搏動的、仿佛由純粹能量構成的暗紅色肉瘤,絲絲縷縷的血色能量正從下方“藥母”本體中被抽取出來,匯入那肉瘤,又通過他的手臂,融入他自身。
    感受到三人闖入,藥王緩緩抬起頭,豎瞳鎖定過來,嘴角勾起一絲淡漠而殘酷的笑意。
    “終於來了,陰詔司的小老鼠們。”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整個穹窿都在隨之震動,“本想待‘神胎’圓滿再收拾你們,既然迫不及待前來獻祭,本座便成全你們。”
    話音未落,他空著的左手隨意一揮。
    轟!
    下方血肉沼澤猛地沸騰,三道由粘稠血水和破碎骨刺組成的巨大觸手猛地衝天而起,分別轟向莫寧、碧蘅、夕青三人!速度快得驚人,力量更是沛不可擋!
    “小心!”莫寧低喝,完好的右手長劍死氣暴漲,一式“正法”劍訣竟被他以歸冥死氣催動,帶著堂皇正大的毀滅意誌,硬撼而上!
    碧蘅則尖叫一聲,身形急退,同時拋出一把深紫色的粉末,那粉末遇氣即燃,形成一道扭曲火焰屏障,試圖阻擋。
    夕青更是花容失色,她感知到那觸手中蘊含的不僅是物理力量,更有侵蝕生機的可怕邪能,青芒全力綻放,形成一道脆弱的守護光罩。
    砰!砰!砰!
    三聲悶響幾乎同時爆發!
    莫寧的劍光與觸手悍然對撞,氣勁爆裂,他身形劇震,踉蹌後退數步,握劍的右手虎口迸裂,鮮血淋漓,那觸手雖被斬碎大半,殘餘的力量依舊震得他氣血翻騰。
    碧蘅的毒火屏障瞬間被觸手擊穿,她狼狽地翻滾躲閃,仍被逸散的力量掃中肩頭,衣袍碎裂,雪膚上立刻浮現出青黑色的腐蝕痕跡,痛得她悶哼一聲。
    夕青的守護光罩如同紙糊般破碎,觸手殘餘的能量衝擊直接撞在她身上,她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般向後倒飛,重重撞在岩壁上,萎頓落地,氣息瞬間微弱下去。
    僅僅隨手一擊,威力竟至於斯!
    藥王臉上露出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他緩緩抬起那隻吸收著“藥母”能量的右手,五指微張:“感受到‘母親’的力量了嗎?卑微的螻蟻。你們的掙紮,不過是滋養神胎的些許漣漪。”
    莫寧眼神冰冷到了極致,他知道,絕不能任由藥王繼續抽取力量,更不能讓他完成那所謂的“神胎”!他強壓下翻湧的氣血,低吼道:“碧蘅!擾他!夕青,淨化此地邪氣,能減一分是一分!”
    話音未落,他身影已再次暴掠而出,不再是直線衝擊,而是施展出那詭異莫測的身法,如同鬼影般繞著巨大祭壇高速移動,尋找著攻擊間隙。漆黑長劍嘶鳴,道道凝練的死氣劍芒如同毒蛇出信,從各種刁鑽角度襲向藥王,卻不求傷敵,隻為幹擾其吸收能量。
    碧蘅咬牙忍住肩頭腐蝕的劇痛,聽到莫寧指令,立刻明白其意。她不再試圖配置複雜毒藥,而是雙手連揚,將身上所有能製造混亂、幹擾感知的藥物不管不顧地全部拋出!七彩的毒霧、刺鼻的煙塵、能引發幻聽的音石…各種效果千奇百怪的藥粉、藥劑、小玩意兒如同天女散花般砸向祭壇上的藥王。
    “看毒!蝕骨穿心散!”
    “嚐嚐這個!百日咳魂煙!”
    “還有好東西!萬年迷情蠱!”
    她口中嬌叱連連,真假難辨,無數謊言伴隨著實際存在的幹擾物劈頭蓋臉湧去。
    藥王冷哼一聲,周身自然浮現出一層墨綠色的光暈,那些毒霧煙塵靠近便被消弭、彈開,碧蘅的許多手段確實難以直接穿透其防禦。但那層出不窮的幹擾、特別是那些直接作用於精神的細小玩意和碧蘅那煩人的謊言叫喊,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了他的心神,讓他吸收能量的速度微微一滯。
    而另一邊,夕青掙紮著爬起,背靠岩壁,雙手艱難地合十胸前,不顧口中溢出的鮮血,將最後一絲本源魂力榨取出來,轉化為無比精純的生機淨化之力,如同漣漪般緩緩擴散開來。這股力量相對於整個穹窿的汙穢邪氣來說,微弱得可憐,如同暗夜中的一點螢火。但它所過之處,那濃鬱的血腥邪氣確實被稍稍驅散、淨化了一小片區域,讓那瘋狂搏動的肉藤都出現了一絲短暫的遲滯。她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削弱著“藥母”的力量,盡管效果微乎其微,卻已是她能付出的全部。
    藥王似乎被這螻蟻的頑強激怒了,特別是夕青那微弱卻純粹的淨化之力,讓他感到一絲本能的厭惡。他豎瞳一縮,鎖定夕青,右手暫時停止吸收能量,屈指一彈!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暗紅色血箭,帶著刺耳的尖嘯,無視空間距離,瞬間射向夕青眉心!這一擊蘊含的邪惡力量,足以瞬間湮滅她所有的生機!
    “夕青!”碧蘅失聲驚呼,卻根本來不及救援。
    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如同鬼影般遊走的莫寧,仿佛早已預判到藥王的行動。他放棄了所有閃避,身形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猛地出現在夕青身前!全身死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注入右手長劍,那長劍嗡鳴震顫,漆黑的光芒暴漲,甚至隱隱壓過了穹頂的幽綠光輝!
    他竟不格擋,而是以攻對攻!長劍直刺,劍尖精準無比地點中那枚暴射而來的暗紅血箭尖端!
    “黃泉指·破煞!”
    針尖對麥芒!
    嗤——!
    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撕裂聲響起!漆黑死氣與暗紅邪能瘋狂對撞、湮滅!
    僵持隻持續了一瞬。
    轟!
    能量徹底爆開!莫寧手中的漆黑長劍寸寸碎裂!他整條右臂衣袖徹底化為齏粉,手臂皮膚炸裂,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那恐怖的衝擊力更是毫無保留地轟在他的胸膛!
    “噗——!”
    莫寧仰天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身體如同被巨錘砸中,向後狠狠倒飛,撞在夕青所在的岩壁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然後軟軟滑落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胸膛凹陷下去一大塊,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而那道暗紅血箭,也被他這搏命一擊徹底擊潰消散。
    “莫寧!”夕青哭喊著,不顧自身虛弱,撲到他身邊,雙手青芒瘋狂閃爍,按在他胸口那可怕的凹陷處,試圖吊住他最後一口氣。
    碧蘅也驚呆了,看著莫寧那幾乎報廢的右臂和塌陷的胸膛,一股徹骨的寒意與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藥王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莫寧能擋住他這一擊,但隨即化為更深的冷漠與不屑:“徒勞的犧牲。也罷,便先將你們化為養料。”
    他再次抬起手,更強的能量開始匯聚。
    碧蘅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恢複清醒。她看了一眼昏迷的莫寧和哭泣的夕青,又看了一眼正在凝聚力量的藥王,眼中閃過極度掙紮,最終化為一絲瘋狂的決絕。
    她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僅剩的、密封的黑色玉瓶,用盡全身力氣砸向祭壇下方那片瘋狂搏動的“藥母”本體!
    “給你加餐!”她尖聲叫道,同時一把拉起夕青,又奮力拖起昏迷的莫寧,向著來時的一個狹窄縫隙瘋狂逃去!
    那玉瓶砸在肉藤上破裂,裏麵流淌出的並非毒藥,而是一種碧蘅精心調配的、能極度刺激生機活性的瘋狂催化劑!
    果然,下方的“藥母”本體接觸到那藥劑,猛地一滯,隨即爆發出更加狂亂、更加不受控製的蠕動和增殖!甚至有幾條巨大的肉藤失控地抽向祭壇!
    藥王臉色微變,匯聚的能量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揮手震開那些抽來的肉藤。就是這短暫的阻滯!
    碧蘅拖著兩人,堪堪鑽入了那條狹窄縫隙,消失在黑暗之中。
    藥王震碎了幾條發狂的肉藤,看著三人消失的方向,豎瞳中寒光閃爍,卻並未立刻追擊。他感受了一下腳下因催化劑而暫時躁動不安的“藥母”,冷哼一聲。
    “垂死掙紮。待神胎圓滿,這天下,再無你們容身之處。”
    幽綠的穹窿之下,隻剩下血肉沼澤瘋狂蠕動的聲音,以及藥王重新開始吸收能量時,那令人心悸的滿足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