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戰歌裂獄血鑄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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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離歸墟之寂的過程,並非飛升,而是墜入一個更加喧囂、更加暴烈的深淵。那印入腦海的血色坐標,並非靜止的通道,而是一個狂暴的漩渦,裹挾著無盡的兵戈交擊之聲、靈魂瀕死的慘嚎、以及一種仿佛能點燃血液最深處暴戾本能的原始戰意,將三人狠狠撕扯進去。
    時空感瞬間紊亂。不再是虛無,而是無數破碎景象的瘋狂閃回:斷裂的旌旗在血色天空中燃燒,巨大的骸骨生物與身披殘破鎧甲的魂卒廝殺在一起,大地是由無數兵器殘骸和幹涸血塊凝結而成,空氣中彌漫著鐵鏽、硫磺和濃烈死氣的混合味道。
    “穩住!”魄山一聲低吼,聲如悶雷,在這片混亂的殺場中強行開辟出一小塊穩固區域。他雙足踏地,周身土黃色的光芒暴漲,化作一道凝實的山嶽虛影將三人籠罩。無數飛射而來的流矢、崩裂的劍氣撞擊在山嶽虛影上,發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聲響,卻難以撼動分毫。這便是魄印鎮守使的“不動嶽域”,絕對的防禦壁壘。
    黃笙麵色凝重,她的感知最為敏銳,此刻仿佛有千萬根無形的針在刺探她的耳膜與神魂。這無間征伐獄的“音律”,是純粹的殺戮交響,混亂、刺耳,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者瞬間瘋狂。她玉手一翻,那具古琴“九霄環佩”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清冷如月華、卻又隱現琴弦紋路的流光——“弦月雙劍”。琴身化劍柄,琴弦凝劍鋒,這是她的音律之道在極致殺伐中的具現。雙劍輕顫,發出清越鳴響,並非為了攻擊,而是構築起一層無形的“靜心音域”,勉強過濾掉那侵蝕心神的殺戮雜音,為她和莫寧保留一絲清明。
    莫寧站在魄山的守護之中,眼神銳利如鷹隼,快速掃視著這片永無止境的戰場。這裏沒有規則,沒有陣營,所見一切皆是敵人。瘋狂的罪魂、被戰意奴役的獄卒、甚至一些扭曲的戰爭巨獸,都在本能地相互廝殺,任何外來者都會立刻成為它們新的攻擊目標。
    “修羅生何在?”莫寧沉聲道。他的聲音在這片嘈雜中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呼喚,戰場中央,那由無數屍骸堆積而成的最高一座“山丘”之上,空間一陣扭曲。磅礴的血色氣柱衝天而起,將周圍廝殺的身影盡數震為齏粉。氣柱之中,一道巍峨的身影緩緩凝聚。
    依舊是那身仿佛由凝固血液鑄就的猙獰鎧甲,但此刻的修羅生,不再是歸墟之寂中那道意念投影,而是攜帶著實體降臨的、執掌第七獄的真正主宰!他手中握著一柄誇張的、纏繞著暗紅色閃電的巨斧——“裂獄斧”。斧刃所過之處,空間都留下絲絲黑色的裂痕。
    “哈哈哈哈哈!來得正好!”修羅生的狂笑如同驚雷滾過戰場,壓下了片刻的廝殺聲,“讓吾看看,知曉了真相的你們,是變得軟弱,還是能將那份沉重化為更熾烈的戰火!”
    他沒有絲毫廢話,裂獄斧高高揚起,簡單直接地一記劈砍。沒有花哨的技巧,隻有純粹到極致的力量與毀滅意誌。一道橫貫天地的血色斧芒,如同開辟地獄的巨刃,朝著三人所在的“不動嶽域”悍然斬落!
    “禦!”魄山須發皆張,全身肌肉賁張,將不動嶽域催發到極致。山嶽虛影變得更加凝實,上麵甚至浮現出古老的符文。
    “轟——!!!”
    震耳欲聾的爆響傳來。斧芒與山域***撞,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呈環形擴散,將方圓百丈內的一切都清空、湮滅。魄山悶哼一聲,腳下的大地寸寸龜裂,山嶽虛影劇烈晃動,光芒黯淡了數分,但終究是硬生生扛住了這開天辟地的一擊。
    “好硬的龜殼!”修羅生眼中戰意更盛,“看你能擋幾斧!”
    他身形一動,看似笨重,實則快如閃電,瞬間跨越漫長距離,裂獄斧帶著撕裂一切的氣勢,連續劈砍而來。每一斧都勢大力沉,蘊含著崩碎山河的恐怖威能。
    魄山麵色沉凝,將防禦發揮到極致,雙拳亦不時轟出,拳勁厚重如山,與斧芒硬撼,發出擂鼓般的巨響。他就像驚濤駭浪中的礁石,承受著最猛烈的衝擊,為同伴創造機會。
    “黃笙!”莫寧低喝一聲。
    黃笙會意,弦月雙劍交錯身前,她閉上雙眼,神魂與雙劍共鳴。不再是防禦性的靜心音域,而是轉化為極具穿透力的“破殺音劍”。她檀口輕啟,吐出一個奇異的音節,雙劍隨之共振,兩道無形無質、卻鋒利無比的音波之刃,繞過修羅生正麵的斧勢,如同毒蛇般直刺其頭顱與心口要害!音刃過處,連空間都泛起細微的漣漪。
    修羅生狂笑一聲:“音律小道,也敢擾吾戰心?”他周身血氣沸騰,形成一層厚重的戰意壁壘。音刃撞擊在壁壘上,爆發出刺耳的尖鳴,雖未能直接穿透,卻也讓他動作微微一滯,斧勢出現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凝滯。
    就是現在!
    莫寧眼中精光爆射。他沒有動用陰詔司那詭譎幽冥的功法,而是身形一矮,腳步猛地一踏地麵!這一踏,力道並非向下,而是以一種奇特的韻律向前爆發,推動他的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姿勢帶著一種軍陣衝鋒的決絕與淩厲——正是蒼龍軍的基礎步法“破軍步”的起手式!
    為何用蒼龍軍武學?莫寧心念電轉。陰詔司的冥獄指、無間念等手段,固然詭異狠辣,但麵對修羅生這種以戰為生、意誌如鋼的存在,精神攻擊效果恐怕大打折扣,幽冥死氣也未必能侵蝕其磅礴血氣。反而蒼龍軍的武學,堂堂正正,剛猛無儔,講究以力破巧,以勢壓人,最適合在這種正麵戰場上與修羅生這等對手進行最直接、最硬碰硬的較量!更重要的是,他要向修羅生,也向這無間征伐獄證明,他莫寧,並非隻會陰詔司的詭道,他骨子裏,同樣流淌著鐵血的戰意!
    刹那間,莫寧已逼近修羅生側翼。他右手並指如劍,體內一股久違的、卻從未真正遺忘的熾熱力量轟然爆發,沿著特定的經脈路線疾走,指尖瞬間凝聚出一點璀璨如驕陽、卻又帶著撕裂一切鋒芒的金光——“戮魂指”!但此指勁,絕非陰詔司的陰毒版本,而是蒼龍軍中用於戰場搏殺、穿透重甲、直取敵酋性命的正宗技法!指風淩厲,帶著一股慘烈的沙場氣息,直刺修羅生肋下鎧甲連接處的薄弱環節!
    “嗯?”修羅生顯然對莫寧突然轉換的風格感到一絲意外,但更多的卻是興奮,“有點意思!換了路子?”
    他巨斧回撤不及,左拳猛地攥緊,血光繚繞,一拳轟向莫寧的戮魂指。拳指相交,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砰!”
    氣勁炸裂。莫寧隻覺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傳來,指骨欲裂,氣血翻騰,整個人被震得倒飛而出,在空中靈活翻身,以破軍步的卸力技巧化解大部分衝擊,踉蹌落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而修羅生的拳頭上,那凝固的血甲竟然也被戳出一個淺坑,絲絲縷縷的血氣逸散出來。
    “蒼龍軍的戮魂指?小子,你身上秘密不少!”修羅生舔了舔嘴唇,眼中戰意更加狂熱,“但這力道,還差得遠!”
    他不再理會魄山的防禦和黃笙的騷擾,將主要目標鎖定在展現出“新花樣”的莫寧身上。裂獄斧揮舞得更加狂猛,道道斧芒如同血色的風暴,向莫寧席卷而去。
    莫寧咬牙,將破軍步施展到極致,在斧芒的縫隙間穿梭閃避,身形如鬼魅,卻又帶著軍旅的簡潔高效。他不再硬拚,而是利用速度和對戰機的把握,不斷尋找機會。時而以“逆流溯脈”的手法點向修羅生的關節要害,時而又以“鎖喉擒拿”的變招試圖破壞其平衡。這些都屬於蒼龍軍體係中淩厲狠辣的近身搏殺技巧,在此刻被莫寧運用得淋漓盡致。
    黃笙見狀,音律再變,弦月雙劍揮灑出無數細密的音波劍氣,如同綿綿春雨,卻又無孔不入,專門襲擾修羅生的感官與動作銜接處,為莫寧創造更多閃避和反擊的空間。她的音律之道,此刻化為了最精準的戰場協奏。
    魄山則穩守中央,不動嶽域始終提供著最堅實的庇護,當莫寧遇險時,他便以厚重的拳勁強行介入,逼退修羅生。三人之間,竟在這倉促之間,形成了一種以魄山為盾、黃笙為輔、莫寧為奇兵突襲的微妙戰陣。
    戰鬥陷入膠著。修羅生雖強,但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下,一時也難以迅速拿下。他的攻擊愈發狂暴,整個第七獄的戰意似乎都被他引動,更多的殺戮造物開始向這邊匯聚。
    “痛快!痛快!”修羅生巨斧橫掃,逼退三人,朗聲道,“不過,若隻有這點本事,想從這無間征伐獄帶走鬼戮,仍是癡人說夢!鬼戮那小子,可是能在這片戰場上,獨自廝殺至今未曾倒下的存在!”
    他巨斧頓地,周身血氣如同狼煙般升騰:“接下來,讓你們見識一下,何謂……真正的征伐之獄!”
    隨著他的話語,整個第七獄的天空徹底化為暗紅,腳下的大地開始蠕動,無數兵器殘骸和屍骸組合成新的、更加猙獰的殺戮怪物。修羅生的氣息與整個獄界融為一體,他的威壓成倍增長!
    莫寧抹去嘴角鮮血,眼神卻愈發冰冷堅定。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但也激發了更深層的鬥誌。蒼龍軍的武學在體內奔騰咆哮,與陰詔司錘煉出的冰冷意誌奇異地融合。他知道,更殘酷的戰鬥,才剛剛開始。而要找到鬼戮,必須先過了修羅生這一關,在這片無間征伐之地,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