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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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戩的誅心之言,讓四人同時側目。
    在座的都是當過官的,就你一個還沒有當官呢。
    宋煊之言對不對。
    旁人不清楚,我們能不清楚嗎?
    張方平也暗暗皺眉,十二哥這話並無差錯,當即想要開口辯解,卻見晏殊先開口:
    “學子暢抒己見,有何不妥?”
    “如此言論,便是不妥!”鄭戩看著晏殊:
    “我等為官自是要以聖人之言戒身,為百姓做事,這種人縱然是為官後,也是心術不正。”
    “汝言真乃書生之言。”
    晏殊毫不客氣的回懟過去,一下子就讓鄭戩直接紅溫了。
    饒是一向喜歡硬剛的鄭戩猛然間遇到晏殊斥責自己,胸膛立馬氣鼓鼓。
    像鄭戩這樣有才華的人,自是要維護聖人之言,也就是維護自己的階層。
    誰承想他們這些在士人階層裏的人,卻嗤之以鼻。
    尤其是鄭戩認為大宋給了他這個士人共享天下的機會。
    畢竟共享天下這句話,對於人的誘惑力太大了!
    趙匡胤的胸懷是有的,但他與趙光義二人並沒有被這句話束縛住手腳,該殺士大夫還是殺。
    趙匡胤本人就從來沒有放棄過用死刑懲治官員,且是成熟帝王的他又怎麽會讓威望遠不如自己的後代帝王放棄這一手段?
    強行束縛後代子孫的手腳,傷害的必定是皇權,趙匡胤不會那麽蠢。
    此事直到真宗時期,天子權柄旁落,才會讓這句話過於放大,但也偶有文官被棄市。
    待到仁宗時期,遇到對誰都仁的趙禎,才能完美執行。
    而且第一個灌輸趙禎的說祖製便是範仲淹,然後富弼,文彥博等相繼跟上。
    所有的文官都為此努力。
    但是鄭戩認為到了士大夫這個圈層,誰不會主動維護圈子?
    可他著實沒有料到,晏殊這個曾經的神童,如今的知府,竟然會不與自己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晏殊瞧著鄭戩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淡淡的道:
    “太祖有言,不得殺上書嚴事者,宋十二所言,有何差錯?”
    緊接著張方平再次行叉手禮:
    “諸位相公,其實十二哥後麵還說了一句,那便是俺聽人言:
    讀書是為了明理,明了理就有了主張,知道該怎麽做。但理是在變化的,又不能守死理。”
    “此言大善。”
    範仲淹也不是個死讀書的,宋煊的話當真是入了他的心。
    最重要的是他是經曆過官場的。
    他遇到那些張嘴閉嘴之乎者也不幹實事的同僚,實在是厭惡的很。
    滿嘴的聖人之言,可惜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被譽為大宋第一完人的範仲淹,對於這類讀書人當真是看不上眼。
    饒是宋綬對宋煊的這句話也是十分認同,他也是在官場上廝混數年,當然曉得不少讀書人當官後的秉性。
    鄭戩沒有再過多辯駁,至少他沒有揪出宋煊這話裏麵的漏洞。
    宋煊要是在現場,定要說上一句不用俺出手,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晏殊放下手中的書稿:
    “希望你今後能夠保持住本心,學業更加精進,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宋十二之言發人深省,你要多向他學習。”
    “多謝晏相公教誨。”
    張方平自是曉得宋煊是自己的摯友,此事也無需他人提醒。
    尤其是他覺得宋綬對宋煊的觀感緩和了一些,就算七日後考取應天府書院,有他當考官,對上宋煊的策略,也不至於過於難堪。
    隨即宋綬又起身,喚張方平過去,拿著他的策略仔細指點,屬實是給學霸開小灶去了。
    “姐夫,你對宋十二這個學子很是了解?”
    鄭戩與範仲淹雖為連襟,但政治立場全然不同。
    就算是後期範仲淹當宰相的時候,鄭戩也是不與他親近,而是與同樣遊離於新舊兩黨之外的宋癢兄弟自動抱團。
    “有過了解。”
    範仲淹便緩緩的訴說了一二宋煊自小到大的事跡。
    聽的鄭戩頻頻挑眉,他爹活著還不如早死呢。
    如此看來此子還沒有跟他二哥一樣墮落,當真是異於常人!
    更不用說還有讀書天賦,以前是個神童,都不被家族重視,如今自己跌跌撞撞,衣食無憂,還能進心上學。
    在他成長過程當中,沒有什麽人教導,心思異於其餘學子,那也是情有可原。
    鄭戩長歎一口氣:
    “姐夫,此子雖然有才,但我覺得你需要花費大量心思,才能矯正他的想法,偏偏此事最難。”
    範仲淹並沒有多說什麽,他對於如何教育宋煊有著自己的計劃。
    如今聽的張方平轉述宋煊的言論,越發覺得此子將來當了官,定然不會隨意與他人聯合起來壓榨百姓。
    極大可能會要同那些看不過眼的官僚對著幹呢!
    範仲淹對宋煊是鼓勵的態度,年輕人若是沒有一股子闖勁,還怎麽在官場上往上走,更好的建設大宋,以及惠及治下百姓?
    難不成要與那幫蟲豸同流合汙?
    他們懂怎麽更好的治理大宋嗎?
    自從晏殊與範仲淹深入交流後,範仲淹對於在應天府執教,就充滿了期待。
    想要改變大宋朝堂的現狀,必須要從學子抓起。
    這也是晏殊被踢出來後,想著要大興教育的思路。
    鄭戩認為宋煊若是年輕些還能及時矯正,可他超過十五歲,思維認知基本都確定了,改變幾率並不大。
    “以後再說以後的事,你若是不著急,到時候也可以看看他的策論,定然極為有意思,興許能讓你在為官一方的時候,有更多的參考性。”
    範仲淹如此誠懇的給了鄭戩建議,再次讓他繃不住了。
    想他一個今年一甲第三名,沒有留在京城進清貴府衙熬資曆,而是選擇外放積累執政經驗。
    現在姐夫這個當官的,還讓自己看一看連科舉第一步都沒有走完士子的的策論,興許對自己為官有所啟發?
    簡直是不可理喻。
    但更讓鄭戩破防的是,身為應天府知府的晏殊,竟然也讚同範仲淹的話:
    “天休不必著急赴任,七日後便是應天府書院的入院考試。”
    “好好好。”
    鄭戩即使不服氣,但依舊在心中默念了數句,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出聲道:
    “我倒是要看看宋煊入院考試的策論寫的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