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你說你什麽時候來不行，非得這時候來？”
    “你就是個掃把星！”
    “又是來借錢的吧？”
    “真是添堵。”
    “我媽說了，你媽就是被你克死的！”
    “你怎麽還沒回來呢？爸爸好痛啊。”
    “你快把你爸也克死了，你這個掃把星！”
    “你不是說你很快就回來嗎？爸爸在等你。”
    ......
    徐菓睜開眼睛，屋內一片漆黑。他呼吸還有些急促，額頭有些薄汗。
    他下床，借著月光走到客廳，倒了杯水。
    客廳靜的能聽到他喝水吞咽的聲音。
    他瞥了一眼客廳的時鍾。
    ——四點。
    他好久沒夢到那些了。
    沒了睡意，徐菓點了支煙走到陽台。
    11月底的半夜已經很冷了，徐菓沒穿外套，這涼意平息了些他心裏的困窘苦楚。
    他靠在牆邊，手指輕輕抖動，紅色煙火燃燒。
    從陽台望出去，玉和跟幾年前比，變了很多。算一下，已經有差不多五年的時間沒回來過了。
    確實也沒什麽留戀，物非人非。
    對他來說，在哪裏都一樣。
    徐菓掏出手機，打開QQ，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找到和“一顆小橙子”的聊天界麵。
    聊天頁麵最新消息是他發的。
    【糖油菓子】：我回玉和了。
    【糖油菓子】：？
    再往上，也是他發的。
    再往上，才能看到半年前程亦可最後一條消息。
    【一顆小橙子】：哥哥，學校後門，開了一家叫‘喵喵喵’的飲品店，有一款奶冰飲好好喝。
    徐菓點進她灰色頭像，下拉，點了刪除按鈕。
    屏幕彈出“是否刪除好友‘一顆小橙子’”。
    徐菓頓了頓，把手上的煙頭扔掉，又點了一支煙。
    隨即，按滅手機屏幕。
    他也貪戀，有人把他放在心上的感覺，在他的日子，記得他。
    第二天，他跟約好的房產銷售碰麵，看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銷售：“我們這房處於市中區，周邊有完善的生活圈，還有一個大型商場，娛樂方麵也很不錯，交通也是很方便，小區內私密性特別好，最主要的是，現房，精裝修，立刻就可以拎包入住......”
    徐菓沒怎麽聽他說話，自顧自轉了一圈：“就這個吧。”
    “啊？”銷售有些愣，第一次見買房跟買饅頭似的人。
    徐菓除了不太喜歡這房的美式風格精裝之外，對這房沒什麽意見，他隻是不想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那裏離老家太近，他覺得可能是因為如此，昨晚才做了那個夢，想起那些事。
    辦好手續，徐菓開著車繞著二環閑逛，他想看看，現在的玉和。
    不遠處，有塊藍色指示牌。
    ——玉和大學。
    圖標指示，下個路口右轉。
    徐菓鬼使神差的向右打了方向盤。
    玉和大學跟他印象裏不太一樣了，大門處多了幾個雕像，道路兩邊的樹高了很多。
    門口多了條小吃街，都是亮色係嶄新的門麵，不像他上學那會兒大多是流動攤販。
    因為周末，又正值飯點，人還挺多。
    徐菓看見幾個男生，上身套著厚重的羽絨服，下身是籃球短褲，他突然就想到了他上學那會兒。
    又看見幾個站在炸串鋪門口選菜的女生，他想，程亦可應該也吃過這些吧。
    “你好，請問我能要個你的微信嗎？”
    徐菓轉頭，確定這個女生是在對自己說話，禮貌拒絕。
    “不好意思。”
    女生有些難為情，低著頭就要走。
    “同學。”徐菓出聲叫住她，“請問金玉家常菜在哪個方向？”
    女生抿了一下唇，指著右邊小路：“前麵左邊。”
    “謝謝。”
    徐菓沿著小路走了不到一百米，果然看見了那家店。
    ——金玉家常菜。
    程亦可在徐菓那裏把這家店誇得神乎其神，徐菓突然來了興致，就想嚐一嚐。
    他看著簡製的菜單，憑著記憶在看老板娘給的本子上寫下“糖醋魚”、“魚香肉絲”、“土豆回鍋肉”、“糖醋裏脊”、“魚香茄餅”。
    把寫好菜單的本子遞給老板娘後。
    “這位同學，你一個人嗎？”
    徐菓抬頭：“這幾個菜，我都想嚐一下。”
    老板娘也沒再說什麽。
    很快，點的菜陸續上桌。
    全是甜口的菜。
    徐菓不太喜歡。
    特別是糖醋魚和魚香茄餅，有很厚的番茄汁。
    徐菓沒吃多少，叫了打包。
    他提著袋子往停車場走，瞥見一家白色店麵。
    純白色裝修，玻璃門，門口一個近兩米的卡通貓擺件，旁邊擺放了一張白色桌子，配白色鐵藝椅子。
    徐菓抬頭。
    ——喵喵喵。
    他看了看手上打包的菜品，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再試一次程亦可的口味。
    他走進去，點了一杯招牌奶冰飲。
    很重的椰汁味，配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珠子。
    徐菓覺得，還是太甜了。
    “叮——”手機提示音。
    徐菓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子上，順勢在門口的小桌子旁坐下，打開手機查看。
    【何東帆】：你什麽時候調回總部？
    徐菓隻告訴何東帆自己要調回玉和總部的消息，還沒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堆了好幾年的年假，趁這次想休息半個月。
    【徐菓】：下個月初吧。
    【何東帆】：到時候提前聯係，喝酒。
    【徐菓】：已經到玉和了。
    【何東帆】：？
    【徐菓】：大學後門。
    【何東帆】：！！！！
    【徐菓】：來？
    【何東帆】：半個小時。
    徐菓把手機放在桌上，點了支煙，等何東帆。
    周圍熱鬧無比，三三兩兩，嬉笑打鬧。
    徐菓沒什麽情緒。
    突然從店內走出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兒，打著電話坐在了桌子對麵。
    “什麽？你又跟家裏人吵架了？”
    “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啊？”
    “我不懂，我從來不懂你的腦回路。”
    女孩兒把奶冰飲放在桌子上，杯內已經少了一半。
    徐菓看著那杯飲料想，可能小姑娘還真的都喜歡這些口味。
    徐菓瞥了一眼女孩兒，自覺把煙頭掐滅，然後拿起手機玩兒。
    “你要來找我？”
    “我才不管你。”
    “已經在車上了？”
    “你後天不上班嗎？我後天還得培訓呢。”
    “啪——”
    徐菓目光被吸引，抬頭一看，桌上的飲料已經空空如也。
    他微微蹙眉，因為那杯，是他的。
    “行行行，你來吧，我正好在大學這邊，直接去車站接你。”
    “我過來買芝士蛋糕。”
    女孩兒站起身，絲毫沒察覺到不對勁兒，順手把空杯子扔到旁邊的竹筐裏，然後從他身邊走過。
    “高幸幸，你說誰胖？”
    “算了，你別來了......”
    徐菓看著女孩兒打著電話走進旁邊的蛋糕店，又看了看桌上還剩一半的飲料杯，搖搖頭，把杯子扔進竹筐裏。
    ......
    徐菓被調回總部，是因為公司打算轉型，注重項目外包資源，擴寬市場。
    年後，他把公司最看重的政府項目分給研C，項目定下來之後，研C原本的兩個前端卻在這時候同時離職。
    新年初始，人不好招。
    徐菓和何東帆商量之後，打算把前段時間校招的那位提前叫來公司，再另外招一個新前端。
    麵試這件事落在了何東帆身上。
    徐菓正在處理項目的事情，何東帆拿著兩本資料走進來扔在桌子上。
    他懶懶散散坐在椅子上：“看看吧，這兩個我覺得還不錯。”
    徐菓頭也沒抬：“你決定就好。”
    “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
    何東帆見他沒什麽反應，自顧自說到：“兩個機試成績都還不錯。一個叫元朗，南大計算機專業的，工作經驗四年，就是跳槽太頻繁了。還有個我們大學畢業的，沒工作經驗，但看上去性格還不錯，就是大學不是相關專業，叫程......”
    “研C你管。”徐菓揉了揉眉心，打斷何東帆。
    何東帆歎口氣：“行。”
    第二天，徐菓還在客戶公司，就接到何東帆的電話。
    “老徐，新職員入職，今晚聚餐。”
    “你們吃吧，我趕不過來。”
    “你大爺的！人，我招的，飯，不得你請？”
    “......”徐菓，“我盡量吧。”
    何東帆這才掛了電話。
    徐菓跟客戶聊完項目細節之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他給何東帆打電話，何東帆說還等著他呢。
    徐菓隻好開車去項目組聚餐的地方。
    他剛到，就在走廊上遇上一個醉酒的女人直往他身上撲。
    一股濃烈的酒味兒竄入他鼻尖，徐菓伸手撐開女人和他之間的距離。
    女人腳下不穩，直接向後倒。
    一個穿著米白色衛衣的小姑娘被撞到，兩人都跌坐在地。
    徐菓走過去，伸出手：“沒事兒吧？”
    小姑娘紮著丸子頭，散落的發絲還沾著些水珠，她臉頰緋紅，眼中含著水澤，小臉皺在一起。
    看上去很疼。
    女孩兒與他對視一眼，防備地扯開目光，她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菓又看了看地上醉酒的女人，找了個服務員，交代了幾句才向何東帆發來的包間走去。
    一進門，他就看見那個在走廊上被撞到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見他，滿眼驚慌失措，嘴裏的茶水盡數噴出，好不滑稽。
    徐菓反應過來這就是新入職的前端。
    他看出來小姑娘的怯生和局促，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盡量離她遠一些。
    飯局之後，何東帆卻把小姑娘丟給了自己。
    徐菓以前也有過女下屬，但是沒送過，他看了看小姑娘下垂的眼角，好像是挺可憐委屈的。
    他覺得送送也無妨，誰知小姑娘卻不願意了，硬要自己打車走。
    他陪她等車。
    徐菓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就差把“害怕”兩個字貼在腦門了。
    他識趣的走向一旁，擺弄手機。
    他點了支煙。
    “徐工，我叫程亦可，是新來的前端！”
    程亦可......
    徐菓手一顫，紅色煙火滑落。
    他側頭看著她。
    小姑娘衛衣外麵套著白色羽絨服，脖子上是白灰色大圍巾，襯著小臉圓潤小巧，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隨即，他掐滅煙頭。
    走近。
    “玉和大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