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鎮。
    胡老三踹開老娘那扇漏風的木門時，屋裏的光線暗得像傍晚。
    土炕上鋪著磨破邊的舊炕席，他老娘趙老太裹著件打了三層補丁的舊棉襖。
    她正蹲在灶邊，手裏捏著半塊硬邦邦的玉米餅子。
    “老東西，供品我買好了，花了一百二。”
    胡老三朝趙老太伸出手來。
    “錢呢？不是說讓你早點把錢準備好嗎？”
    趙老太手一抖，趕緊挪到炕邊，從炕席底下摸出個用藍布縫的小包裹。
    一層一層拆開，裏麵是幾張皺巴巴的角票，加起來才四十六塊五。
    “老三，娘就這點錢了……昨天買鹽還花了兩毛，實在湊不出一百二啊。”
    她聲音發顫，眼神躲閃，怕兒子生氣。
    “湊不出？”胡老三一把奪過布包。
    “我爹活著的時候可是把錢都給你了！現在你說拿不出錢來，你是不是把錢都藏起來了！”
    “老三……我……我真拿不出錢了……”
    “懶得聽你廢話，這錢先湊活，剩下的你趕緊想辦法！”
    胡老三把錢揣起來，又道：“我去上墳了，回來要是見不到剩下的錢，你就別想吃飯！”
    趙老太張了張嘴，想說“家裏連玉米麵都快沒了”，可看著兒子蠻橫的背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胡老哼著小調往門口走，剛邁出門檻，腳就頓住了。
    門口放著的裝供品的布包，還有那疊黃燒紙，沒了！
    “咋回事？！”
    胡老三的臉瞬間白了，冷汗順著後頸往下流。
    這年月，供品丟了是小事，燒紙丟了可是天大的忌諱。
    老輩人說這是“祖宗不接納，要招災”！
    他不敢聲張，貓著腰在屋前屋後扒拉雪，找了半天沒見蹤影。
    “他娘的，哪個天殺的狗犢子偷東西，讓老子逮著，非弄死他不可！”
    與此同時，張強打算去公司，剛把家門鎖到一半，眼角就瞥見了門口那團紮眼的東西。
    藍布包敞著口，三個冷饅頭滾在雪地裏，沾了泥點，旁邊還攤著一疊黃燒紙。
    風一吹，紙角嘩啦啦響，像在咒人。
    “操！哪個缺德帶冒煙的！”
    張強的臉頓時就黑了！
    “誰呀，敢把這晦氣玩意兒放我家門口！讓我逮著，非把你手打斷不可！”
    這年代，誰家門口擺燒紙供品，那是天大的忌諱。
    傳出去不僅晦氣，他從張強手裏弄到的公司，生意都得受影響。
    張強越想越氣，彎腰就想把東西扔遠。
    可手還沒碰到布包，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的東西！”
    胡老三喘著粗氣跑過來，剛才到處找，沒成想竟在張強家門口看見了那熟悉的藍布包。
    他先是愣了愣，隨即一股火就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衝上去一把抓住張強的胳膊，聲音都劈了。
    “張強！你他媽敢偷我上墳的東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張強一把甩開胡老三，怒火橫生。
    “放你娘的屁！這晦氣玩意兒是你自己放這兒的吧？”
    “我張強缺你那三個凍饅頭？”
    “胡老三我看你是真嫌命長啊，你弄這玩意擱老子家門口，你要死啊！”
    “我放的？我瘋了才會把燒紙放你家門口！”
    胡老三氣得手都在抖。
    “我剛從娘那兒出來，東西就沒了，找了半天在你這兒！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
    “平時你讓我幫你盯梢、設陷阱，我哪回沒幹？現在連我爹的供品和燒紙都敢動，你還是人嗎？”
    “你少跟我扯這些！”張強怒道：“我讓你幹的事哪件虧了你？”
    “現在你自己丟了東西，倒來我這兒撒野！這燒紙放我家門口，傳出去我生意還做不做？你賠得起嗎？”
    “你那生意也不是好來的！偷燒紙的事都幹，早晚遭報應！”
    “胡老三，我看你是真想死！”
    張強眼珠子都快爆了！
    揚拳就朝胡老三的臉打了過去。
    “你個廢物！連點東西都看不住，還敢威脅我？”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罵聲、廝打聲引來了一大群圍觀的人。
    眼看著人越來越多，張強怕事情鬧大，胡老三那虎逼朝天的再把他一些事抖出來。
    立即把胡老三拉到一邊。
    “趕緊把你那晦氣東西拿走，這事回頭再說。”
    同時，張強從兜裏掏出一把子零錢塞到了胡老三手裏。
    見有錢拿，胡老三咬著牙，撿起地上的供品和燒紙，但仍然罵罵咧咧地走了。
    張強看著他的背影，又掃了眼圍觀的街坊，暗中咬牙捏拳。
    這晦氣事，還有胡老三這廢物，早晚得給他惹大麻煩！
    “等用完這狗犢子，得處理了！”
    山泉鎮北樹林裏。
    三隻烏鴉撲棱著翅膀落在鬆樹枝上。
    “成了成了！那胡老三和張強打起來了！”
    “張強怕人多嘴雜，還塞了零錢給胡老三，胡老三拿著錢還罵罵咧咧的，臉都氣綠了！”
    “街坊都圍著看，都說他倆不是好東西！”
    陳東聽著這些，眼眸裏並沒什麽波瀾。
    在他看來，這遠遠不夠。
    要讓胡老三和張強徹底反目，得用更犯忌諱的東西。
    “供品丟了隻是小忌，要讓他們徹底反目，得用更犯忌諱的東西。”
    陳東用獸語通說道。
    這年代人最怕啥？
    怕邪性東西找上門！
    陳東對三隻烏鴉做了一番安排，它們吃完肉便撲騰著翅膀飛走。
    第二天一早，胡老三剛推開門，腳就踢到了個硬邦邦的東西。
    “親娘哎！”
    胡老三驚叫著，連連後退數步。
    門口是隻黃鼠狼屍體。
    睜著眼睛，爪子蜷著，看著滲人得很。
    “黃皮子！哪個天殺的狗犢子把這東西放我家門口！”
    胡老三拍腿大罵，臉色慘白。
    黃鼠狼在東北民間也叫黃皮子，為五仙之一。
    是最招惹不得的！
    老三胡第一個就想到了張強。
    “張強你個陰險小人！敢跟我來這套！”
    胡老三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往鎮上的垃圾堆跑。
    撿了隻死老鼠、一雙破鞋，還扯了塊發黑的破布，一股腦往東強特產公司門口扔。
    “你讓我招災，我就讓你晦氣！看誰還敢來你這兒買東西！”
    張強剛到公司門口，就看見那堆惡心東西。
    氣的他頭發都豎起來了，一腳踹飛破鞋，罵道：“胡老三！你個狗娘養的！敢跟我玩陰的！”
    他立刻就猜到是胡老三幹的。
    除了他，沒人會用這麽下三濫的招。
    “好，你不仁別怪我不義！等我收拾完老虎，第一個就收拾你！”
    而鬆樹林裏，三隻烏鴉正把這一切匯報給陳東。
    “嘎嘎嘎……”
    “他倆徹底翻臉了！張強揚言要收拾胡老三，胡老三也在鎮上罵張強不是東西！”
    “但是山君大人，我們還看到一夥人，扛著獵槍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