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詔獄奪證

字數:4724   加入書籤

A+A-


    魏無咎被拘押在北鎮撫司詔獄,皇帝聽完奏報,當場砸了茶碗,命禦史劉知幾牽頭,三日後三司會審。
    婉兒一直有個擔心:在三司會審前,魏無咎被滅口。
    隻有從魏無咎口中撬出佛座下暗藏的秘密,她才能將刀口對準真正的幕後黑手。
    可周婉兒等不了三天。
    她怕的是:還沒開審,魏無咎就先成了“瘋乞丐”,一輩子嘟囔誰也聽不清的胡話——那口黑鍋就永遠扣在公主腦袋上。
    假如此事成定局,公主也就徹底成了替罪羊,永無昭雪之日。
    以婉兒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讓此事發生的。
    她連夜密見了皇帝,將自己的擔憂奏知天保皇帝,皇帝允準了她的想法……
    醜正,雨歇,殘月如鉤。
    北鎮撫司詔獄外的下馬石前,周婉兒挎著藥箱深吸一口氣——箱內放著皇帝的手諭,隻有十一個字:
    “奉旨問詢,敢攔者格殺勿論。”
    皇帝命聽風吟與婉兒同往——他擔心婉兒的安危。
    婉兒明白,這是少年天子給她設的最後一道活扣,有了這道手諭,她入詔獄如入無人之境,無人敢攔。
    鐵門洞開,潮冷腥氣撲麵而來,像無數鏽針鑽進毛孔。
    甬道兩側火盆被濕氣壓得抬不起頭,火苗隻剩一圈暗紅邊緣,照得石壁上的暗褐血跡泛出鐵青。
    水滴從拱頂縫隙落下,“嗒……嗒……”敲擊地麵,回聲悠長,仿佛是倒計時。
    每經一間柵室,囚犯便撲到柵邊,枯手亂抓,嘶啞笑聲與呻吟交疊,像地獄漏風的縫隙。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她忽然想起剛穿越來時在牢城營的經曆,隻不過彼時她是囚犯,此時她是奉旨問詢囚犯的醫正。
    最深處的死牢漆黑如井,唯有一盞油燈掛在壁鉤上,燈芯短促,火光吝嗇地跳出寸許,映出中央鐵柵裏那具枯瘦的身影——魏無咎。
    他的肩胛被琵琶鉤鎖穿,稍一掙動便骨響如裂,血順著鐵鏈滴落,在腳下積成一汪黑紅。
    這位昔日北鎮撫司副使的傲氣早已被疼痛磨盡,然而真正擊潰他的卻是“被棄”——
    被捕那刻,魏無咎仍幻想上頭會來撈他,然而,除了獄卒的鞭子和燙火的烙鐵,再無人過問。
    此刻,獄丞端正著一碗熱湯立在他的殘軀前。
    “喝了吧!這是上麵的關照。”
    魏無咎緩緩抬起耷拉的腦袋,眼珠從腫脹的雙縫中默然地看了看獄丞,又看了看正冒著白氣的碗。
    這位前北鎮撫司副使豈能不知這所謂的“關照”,其實就是一碗“失心散”。
    他愣了愣,又微微點頭。
    碗沿抵唇——他明白,隻要喝下這碗“失心散”,他的瘋名坐實,幕後的主子便可高枕無憂。
    而他,就連被拋屍何處都不會被人知曉。
    兩相一權衡,他隻求速死。
    隻因活罪實在太難熬——除非他還想嚐試詔獄裏拶指和剝皮的滋味。
    就在這一瞬,婉兒銀針抵住獄丞的手腕,聽風吟的刀刃也抵在他的喉頭:“敢動,要了你的命!”
    婉兒將皇帝的手諭展示給那獄丞看。
    “當啷”一聲,獄丞手中的碗落地,“卑職……不……不敢。”
    獄丞一溜煙跑了,婉兒長舒出一口氣:“幸虧來的及時!”
    再次見到婉兒和聽風吟,魏無咎仿佛早就知道他們來此的目的。
    希望與求生欲猛地竄高,壓過他對主子的“忠誠”——
    “鎮國金佛...座下...還有半冊...秘賬...”
    他嘶啞擠出這句,既是對幕後人的報複,也是給自己買命。
    忽然間,燈滅、鐵鏈亂響。
    變故突然,完全出乎婉兒和聽風吟意料,皇帝的擔憂果然不無道理。
    黑暗中,兩名黑衣人自瓦隙滑下,落地無聲。
    其中一人低喝:“奉慈寧宮令——送魏副使上路!”
    弩機彈響,三枚毒鏢破空。
    聽風吟旋身擋在婉兒前方,左臂中鏢,毒血瞬湧。
    在中鏢一瞬,他憑著黑衣人的聲位將手中刀刃擲去,隻聽一聲悶哼,顯然有人中刀。
    婉兒甩出火折,牢內乍亮——是兩個死士。
    敢闖入詔獄行刺欽犯的,不是死士是什麽?
    死士乙揮刀撲向魏無咎,被婉兒一針貫入虎口,匕首“當啷”墜地。
    她冷聲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死士乙咬牙,齒間毒囊已破,黑血溢出。
    死士甲顯然是中刀之人,他負傷欲逃,卻被聞聲趕來的校尉按倒在地。
    怕他也咬毒囊自殺,負傷的聽風吟忍痛完成對死士甲卸顎、挖囊的動作。
    完成這些動作後,他的腦門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校尉逼問死士甲:“說!誰派你來的,不然,讓你全家陪葬!”
    死士甲瞳孔渙散,顫聲吐字:“慈...寧宮......滅口...”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竟死掉了。
    原來聽風吟擲出的那一刀直插他心窩,就算他不咬毒囊,也性命難保。
    魏無咎的命算是保住了,聽風吟卻中了毒鏢,正命懸一線。
    然而死士甲死前的話卻將線索引向了慈寧宮——太後。
    ……
    同一刻,皇宮內殿——太後被禁足之所。
    太後倚窗而立,吃驚的看著遠處慈寧宮方向。
    那裏火光乍起,映得她臉色慘白。
    她指尖掐斷佛珠,血珠滾落,卻連殿門都踏不出一步。
    皇帝趕到慈寧宮前,當眾下旨:“救火、封宮!”
    火勢終被撲滅,慈寧宮主體未毀。
    皇帝當夜下詔:
    “慈寧宮走水,著即封禁;太後鳳體受驚,暫從內殿移壽康殿靜養,晨昏定省皆免,無詔不得擅出。”
    一道詔令,把“孝“做成籠,將太後高高供起,也徹底牢牢將她囚起。
    ……
    詔獄外,雨又至。
    聽風吟倚牆,左臂麻意沿經絡上行,唇色發紺。
    婉兒以口吸毒,血吐階前,瞬成黑墨。
    “你這麽做值嗎?“聽風吟低笑,眸光卻亮得驚人。
    “你若死了,我禦賜醫正的英名何存?”她淡聲,手上不停,撒藥、纏紗、打結。
    聽風吟麵色慘白,豆大汗珠滲出,卻仍擠出一抹笑意。
    ……
    離恨宮紫宸殿,銅漏三疊。
    皇帝手執兩樣物事:銅令牌、趙獅頭口供,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內侍伏地顫聲:“皇上,慈寧宮大火已撲滅,大理寺聽錄事身中毒鏢,命懸一線。”
    天子冷笑,提筆蘸朱砂,一揮而就一份詔書:
    “佛座案升國案,掀佛驗金。“
    璽印重重落下,玉案碎紋如閃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