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706房間，趙家勳坐在沙發上，馮蕊坐在床邊。
    昏黃燈光裏，兩人都沉默著，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良久，趙家勳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臉先打破了沉默，一臉苦相。
    “今天你跟江柔到哪逛街？她對你感覺怎麽樣？”
    馮蕊早就過了心思單純的年齡，捏著一罐啤酒灌了一口。
    “看著很好相處，其實處處都透著心機，顧言怎麽就看上這種女人，不就漂亮一點嗎！”
    趙家勳嘴角抽了抽，那叫漂亮一點嗎？是漂亮很多好嗎！
    “今天顧哥帶我到他那個什麽淨物科技公司，我以為能進去找點事來做，可進去才知道，人家前台都是大學裏的女生。”
    “裏麵我別說聽了，那些單子上的數據，我一個都看不懂。”
    “唉，當初不好好讀書……我覺得還是回銅山鎮賣鹵菜算了。”
    說到這，他抬起頭：“你走不走？”
    馮蕊坐過去靠著床頭，看著手裏的啤酒罐，搖了搖頭。
    “不走。”
    “人家顧言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又那麽有錢，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何況你還是……”趙家勳後麵那句殘花敗柳，終究沒說出口，畢竟他怕這女人發瘋起來，臉上掛彩。
    “我要留下來，但不靠顧言，我雖然相貌在不算很出眾，但在這座大城市裏，稍微打扮一下，說不定能找到一個本地的老實好男人。”
    “你留下來怎麽生活？你又沒學曆，除了電子廠流水線工作過，你還會做什麽？”
    趙家勳這般勸說對方回銅山鎮，自然也有私心，他想著這個女生反正現在沒男朋友，顧言對她也沒興趣，勸回去兩人指不定還能發展一下關係，婆娘就有著落。
    他對馮蕊還是有些了解的，雖說有點好高騖遠，但從電子廠跟許長青一起辛苦兩年，多多少少還是比較踏實的。
    “留下來做服務員、去洗盤子都比回銅山鎮好，這麽大一座城市，我就不信混不出一個人樣來！”
    馮蕊又灌了一口啤酒，喝急了，嗆的臉色通紅。
    這次來南江，她有點被刺激到了。
    經過這一天的南江體驗，馮蕊清晰地感受到什麽叫有錢人的生活，幾萬塊的奢侈品，就平常人逛菜市場一樣輕鬆。
    物質上有著巨大的天塹，光是車子、日常消費，他們看到的，就是從前無法想象的。
    又聽趙家勳說了顧言公司的事，周圍人都是一本大學的學生，都是一些天之驕子，學曆高、認知高，這種圈層是他們完全無法融入進去的。
    甚至還和市委書記有關係。
    以上那些就算了，可能力上的落差，讓他們兩人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擊，顧言擺出來的工作，他們連門檻都摸不到。
    還談什麽在這裏立足？
    對於自尊心的趙家勳來說，他很清晰的認識到，我不屬於這裏。
    “馮蕊，真沒必要，回銅山鎮，咱們還是能賺到錢的，將來未必不能有好的生活。”
    “好的生活？一個月累死累活幾千塊，然後還要貸款買房子？還是辛苦半輩子在鎮上買一套破破爛爛的樓房？然後讓下一代繼續在鎮上讀書，走我們一樣的老路！？最後上中專上大專，最後進廠打螺絲？！最後，又回到那個路都坑坑窪窪的小鎮上，重複我們的生活？！”
    “話不說你那……”
    “別說了，出去！”
    馮蕊不想再聽趙家勳的勸說，把啤酒罐往床頭櫃上一砸，指著門：“出去啊！”
    趙家勳悶悶的從沙發上起來，看著氣咻咻的女生，話到嘴邊，看到對方瞪過來的眼神，又把話噎了回去。
    “那你別喝酒了，早點睡。”
    說完，他打開門出去。
    馮蕊解開被子，鑽進去一把將自己罩在下麵，狠狠的踢了幾下床。
    ……
    三月夜晚氣溫還是比較冷的。
    九點過的時候，學校各條路上還是有不少學生，顧言送江柔回宿舍，女生挽著他胳膊，一路上說了許多今天發生假日時代的事。
    “所以，你怎麽不給自己買一點東西？”
    “不需要，我的奢侈品已經夠多了！那款包是專門給阿姨的。”江柔嚼著泡泡糖，表情認真的在男友耳邊一句一頓：“顧先生，你要記住，一定要跟阿姨說，是我買的！”
    隨後，又小聲不好意思的嘀咕：“雖然花的是你的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好像沒什麽問題。
    江柔表麵上是在叮囑男友，但每個用詞都經過精心設計。
    “奢侈品已經夠多了”表明自己愛慕虛榮，又暗示自己容易滿足不會太貪，不經意間抬高了自己知進退的形象。
    她還特別強調“是我買的”這一點，想要在男友母親麵前樹立一個體貼懂事的兒媳婦形象。
    而最後那句小聲嘀咕，用自嘲的方式承認是用男友的錢，弱化了行為的功利性，又顯得她真實可愛。
    “江小姐。”顧言淡淡的喚她。
    江柔偏頭，眼眸輕眨：“怎麽了？”
    “你很可愛。”
    “被你聽出來了啊？”
    江柔反應過來，鬧了一個大紅臉，抓著男友的手，她連忙抬起另一隻手，發誓：“以後我絕對不把顧先生當做小呆瓜。”
    快到女生叔宿舍門口，顧言停下來，轉頭看向江柔，女生連忙眼神漂浮，嚼著泡泡糖將臉轉去一邊，吹出一個大泡泡。
    “別看我啦！”
    江柔將泡泡往嘴裏一吸，轉回來踮腳掛在男友懷裏，輕輕在顧言嘴上親了一下。
    “我都賠罪了嘛，顧先生笑一個！”
    顧言揉了揉她小腦袋，嘴角翹起一絲弧度，剛要笑出來，旁邊陡然閃出一道人影，趙莘叼著棒棒糖杵在兩人旁邊，探頭看著兩人。
    “柔柔，剛剛你賠罪什麽？”
    “莘莘，當電燈泡不好。”江柔呼呼的邁著腳走進宿舍大門。
    趙莘不明所以的從嘴裏拿出棒棒糖：“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不過你這個月工資可能要扣了。”顧言一臉高冷。
    女生睜大眼睛：“憑什麽？”
    “電燈泡的瓦數太高不好。”
    “？”
    趙莘拿著棒棒糖，歪著腦袋看著一臉高冷的顧總雙手插兜的轉身離開，一臉的茫然。
    “我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