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施恩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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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了,救救我妹妹罷!”
    德清縣城外的施粥棚裏,一個十三四歲歲的男孩,背上背了一個隻十一二歲,臉色蠟黃,又帶了點蒼白的小女孩,他跪在陳清麵前,不住磕頭叩首。
    他滿臉淚水,哀求道:“隻要能救活我妹妹,我願意給老爺當牛做馬!”
    此時,陳清到這裏施粥,已經是第二天時間,施粥棚外頭,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反正是不要錢的,不管家裏遭災了還是沒有遭災,嚴重還是不嚴重,下了這麽大的雨,過來喝一碗熱粥總是好的。
    一傳十,十傳百,陳清這裏的施粥棚,自然就“紅火”了起來。
    陳清看了看眼前這臉色蒼白的少年人,歎了口氣,他上前走到這對兄妹麵前,半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他背著的女孩額頭。
    滾燙。
    應該就是高熱了。
    陳清將少年人攙扶了起來,看著他同樣蒼白的臉色,問道:“吃飯了沒有?”
    少年人咬著牙,一言不發:“求老爺救救我妹妹!”
    陳清點了點頭,開口道:“你跟我來。”
    他走在前頭,這少年人背著妹妹,跟在他身後,很快走到了施粥棚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帳篷裏。
    剛一靠近這帳篷,就可以清晰的聽到,一聲聲咳嗽聲。
    陳清掀開帳篷,往裏頭看了一眼,然後指了指裏頭一個空位,開口說道:“你們兄妹,先在那裏等著。”
    少年人點頭,背著妹妹走進了這帳篷裏,剛一進帳篷,他左右看了看,就看到已經有十來個人,在這處帳篷裏休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人,多麵帶病色。
    大水衝過,本來就會有不少人生病,在這個哪怕隻是風寒感冒,都有可能要命的年代,集體生病,很可能演化成為大疫。
    少年人看到這種情況,他有些遲疑,不過又已經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隻好背著妹妹走到空處。
    過了片刻,陳清去而複返,手裏已經端了兩碗相對來說濃稠的米粥,他走到兄妹二人麵前,將米粥遞了過去:“喝了罷。”
    少年人連忙伸手接過,他回頭看了看躺在自己身後,已經有些神誌不清的妹妹,端著粥碗,對著陳清含淚說道:“老爺,我這碗粥能換成外麵放的湯藥嗎?”
    陳清搖了搖頭:“外麵發放的湯藥,是預防的,你妹妹已經高燒,喝了多半沒有用處,你們先把這粥喝了。”
    “一會兒,我找大夫來給她診脈。”
    少年人聽了這話,就又要給陳清下跪,陳清搖了搖頭,起身離開:“我去給你妹妹尋大夫,你們倆要把粥喝了,尤其是你妹妹,要是肚子裏沒食,什麽湯藥怕也不好用。”
    陳清起身離開之後,這少年人把兩碗粥小心翼翼放在麵前,回頭將妹妹晃醒。
    “阿妹,阿妹,快起來,快起來…”
    等陳清領著陸掌櫃回來的時候,這少年人已經喂自己的妹妹喝了半碗粥,剩下一碗半,依舊放在眼前。
    陳清看了看這剩下的一碗半粥,先是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看這少年人,回頭對陸慶開口說道:“陸掌櫃,就是這女孩,你給診診脈罷。”
    陸掌櫃先是應了一聲,然後看向陳清,歎了口氣:“少東家,賑災少有診病了,今天已經有沒受災的百姓,過來找咱們看病來了。”
    這個時代的大夫,尤其是有點本事的大夫,診費可不會太低,聽到有這種便宜,附近的百姓自然不可能不來占。
    話雖然是這麽說,陸掌櫃還是蹲下身子,將小女孩的手放平,三根手指,搭在了脈搏上。
    幾個呼吸的功夫,陸掌櫃就抬頭看向陳清,開口說道:“少東家,這女娃病的很重,單是用板藍根湯,或是清瘟敗毒的湯劑,怕未必能見效。”
    清瘟敗毒的湯劑,就是顧老爺給陳清寫的三張方子之一,也是這個施粥棚目前,治療已發燒災民的主力藥劑。
    少年人撲通一聲,跪在了陸掌櫃麵前,磕頭叩首:“先生救救我妹妹罷!不管什麽藥,多少錢,我將來一定還給先生!”
    陸慶搖頭道:“不用謝我,這都是少東家的主意。”
    他又扭頭對陳清低頭,向陳清不住磕頭。
    “好了,男兒膝下有黃金。”
    陳清將他扶了起來,扭頭對著陸慶歎了口氣道:“陸掌櫃,你寫方子罷。”
    陸慶應了一聲,直接站了起來:“咱們帶的藥材不少,應該能找齊,我去直接給找來。”
    他轉身離開,去尋藥材去了。
    陳清留在原處,在這個“病號帳篷”裏,轉了一圈,問了問幾個人的情況,然後回到了兄妹二人麵前,問道:“家裏人呢?”
    少年人這會兒,正喂妹妹喝粥,聞言啪嗒啪嗒掉下淚來:“爹走的早,這幾天發水,我娘跟著村裏的人一起去攔水,想要保一保莊稼,結果被水給衝了,當夜就高燒…”
    他再也說不下去,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陳清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正好,這會兒陸掌櫃已經提著兩包藥去而複返,他把藥遞給陳清,然後開口說道:“四碗水熬成一碗水。”
    陳清將藥材,放在這少年人麵前。
    “聽到陸掌櫃的話沒有?我們沒有人手給熬藥了,隻能你自己來。”
    少年人兩隻手接過藥包,淚雨如下:“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此時,陸掌櫃已經去看別的病人,少年人含著熱淚,抬頭看著陳清,問道:“老爺,你叫什麽名字?”
    他甚至還不太會用敬語,不過很顯然,他已經把陳清,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而他的這句話,陳清這一天時間,已經聽了許多遍,他也沒有矯情,隻是淡淡的說道:“我叫陳清。”
    “在德清安仁堂幫忙。”
    “我叫李十一。”
    他跪了下來,對著陳清低頭道:“老爺的恩情,我記下了,將來無論如何,一定報答老爺!”
    這一天時間,陳清已經接觸過不少百姓,百姓們取名,一般不會特別講究,像是“十一”這種名字,也不是大家族的行輩,多半是因為,他就是某月十一出生。
    取名,就是這麽簡單。
    陳清將他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熬藥罷,報答不報答的,等你妹妹好了再說。”
    這李姓少年人很執著的搖了搖頭。
    “不管妹妹好不好。”
    他低頭道:“我都要報答陳老爺。”
    …………
    “少東家。”
    又過了一天時間,陳清的病號棚,已經擴展到了兩個,施粥棚外排隊的人,更是有增無減,此時,他正在忙著分發藥材,陸掌櫃一路小跑過來,對著他開口說道:“老爺還有洪縣尊他們過來了。”
    陳清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知道了。”
    他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到幾個“橫幅”前,一一扯了下來。
    這些橫幅,大有用處。
    雖然百姓們大多不識字,但是總有認識字的,隻要有一個認識字,一傳十十傳百,大家才會知道正主是誰。
    不過當著洪知縣的麵,這種“施恩”就沒有必要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陳清將橫幅收好,也不顧整理身上的泥點子,就在陸掌櫃的帶領下,迎上了剛下轎子的洪知縣以及剛下馬車的顧老爺。
    見到洪知縣等人,陳清遠遠的拱手行禮:“見過縣尊,見過叔父。”
    洪知縣上前,打量著“欣欣向榮”的施粥棚,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扭頭看向顧老爺,感慨道:“老兄這一次,真是出力不小。”
    說完這句話,他又上前,拍了拍陳清的肩膀,開口笑道:“我果然沒有看錯,陳公子是有能為的,這裏被陳公子打理的井井有條。”
    顧老爺嗬嗬一笑:“都是縣尊領導有方。”
    陳清看了看二人,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粥棚。
    “我帶縣尊去看一看罷。”
    他歎了口氣,神色也帶了幾分憔悴。
    “這裏,太多人間疾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