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葛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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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匠手中的錘子重重砸在鐵砧上,發出“鐺”的一聲巨響。
    他不耐煩地解釋起來:
    “你以為是我自己要這些盧恩嗎?”
    “難道不是嗎?”
    路明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眨巴著眼睛,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鐵匠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一錘子砸在砧上,火星四濺:
    “這些鎧甲上都有著盧恩力量的加持,擁有各種抗性。不然你憑什麽去擋住魔法、火焰和禱告的力量?”
    他拎起路明非的胸甲,指著上麵的裂痕:
    “你這件明顯太久沒維護,力量都消散了,否則怎麽會壞成這樣?”
    “噢噢噢噢噢噢......”
    路明非這才恍然大悟,手忙腳亂地在身上各個口袋裏翻找黃金盧恩。
    付完錢後,鐵匠開始全神貫注地修補鎧甲。經過惡兆妖鬼那一戰,路明非的鎧甲損壞得相當嚴重,這顯然是個費時費力的活計。
    等待期間,路明非百無聊賴,湊近鐵匠搭話:
    “大爺,我叫路明非,您貴姓啊?”
    “混種哪來的姓氏,小子。”
    鐵匠頭也不抬,粗聲粗氣地回答:
    “老夫名叫‘修古’。”
    混種?
    路明非心頭一震。
    他知道這個種族。
    在龍饗教堂學藝的那段時間裏,老騎士曾給他惡補過交界地諸種生物的知識。
    那是黃金樹勢力所厭棄的種族。
    混種的誕生,據說是接觸熔爐所降下的懲罰。
    因此他們生來就是奴隸,被稱為玷汙者。
    但這和路明非沒什麽關係。
    因為他就是站在黃金樹勢力對麵的頭號反賊,被覆滅的舊王餘孽,風暴騎士團的正式騎士!
    他才不在乎這些呢。
    “噢噢,修古大爺。”
    路明非趕緊低頭。
    這一低頭,他無意間瞥見混種鐵匠腿上那副粗糙沉重的腳鐐,頓時抿緊了嘴唇。
    那是代表著恥辱的東西。
    想必,這也是混種鐵匠心中不願意提及的陰影吧。
    然而,他的眼神還是被修古注意到了。
    “你是好奇這鎖鏈嗎?”
    修古頭也不抬,繼續敲打著鐵砧。
    路明非連連擺手。
    “如你所見,這隻是用來銬住俘虜的鎖鏈。我被綁在圓桌廳堂,替你們鍛造武器,死也死不了。就是這麽一回事。”
    修古揮舞著錘子,平淡地陳述著現實,仿佛早已認命一般。
    “好了,你的鎧甲。”
    混種鐵匠指了指麵前。
    “別誤會。我不是在埋怨。況且淪為俘虜這件事,責任並不在你。
    我並不排斥鍛造武器。無論我是什麽身分,都能讓武器變強──技術與時間不會背叛自己。”
    路明非接過修複如新的鎧甲。那些自得到時就飽經風霜的甲片此刻變得鋥亮。
    原本黯淡的鎧甲上,此刻仿佛有東西在緩緩流淌,如同血脈紋路。
    原來,風暴騎士們身上,穿的是這樣的鎧甲嗎?
    那騎士團全盛的時候,該有多輝煌?老騎士號稱“風暴王雙翼”之下的騎士第一人,年輕時又該有多強?
    他有些感慨。
    “多謝了,修古大爺。”
    路明非鄭重地行了個撫胸禮,感謝鐵匠修好了他的‘身份象征’。
    老鐵匠舉著錘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他沉默地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黑發年輕人。
    在圓桌廳堂這麽多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褪色者——有鄙夷他的,有辱罵他的,也有漠視他的......但像這樣真誠的尊重,還是頭一遭。
    路明非收起鎧甲後就開始在圓桌廳堂裏四處轉悠。
    先是那個坐在圓桌旁的,盔甲的胸前有著詭異人頭的男人,D。
    這家夥有些冷酷,但也不算是壞人。他告誡了路明非不要靠近“死誕者”和“船”之後就不再言語。
    然後是穿著騷包鎧甲的騎士狄亞羅斯,他向自己打聽隨從的下落。
    路明非和他攀談了一番。
    這家夥算是圓桌廳堂裏比較好說話的一位了。據他自己說,他來自一個叫“霍斯勞”的、十分有名的褪色者家族,素有著“霍斯勞以血代言”的傳承格言。
    然而路明非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沒看出這個比自己還頹的家夥是怎麽“以血代言”的。
    於是他拍了拍這位“好兄弟”的肩膀之後,就去找站在一旁,神職人員打扮的柯林了。
    不出所料,柯林確實是聖職人員。
    “您要不要學習雙指大人的禱告呢?”
    他如是問道。
    路明非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老騎士曾告訴他,禱告,是向自己的神獻上信仰,借以獲取力量的一種途徑。
    然而,龍饗印記的說明中,有這樣一句話:
    執行龍饗的模樣要稱為禱告,也過於野蠻。
    龍饗者,百無禁忌。他們敬畏的,隻有力量本身。
    路明非自然不信仰雙指,也不懂什麽黃金律法。
    他不信神。
    葛托克把佝僂的身子倚在牆壁上,盯著房間裏來回踱步的褪色者。
    這個愣頭小子已經在原地轉了十七圈了。
    他真是閑得發慌才數的。
    “正門......側麵......正門......側麵......”
    路明非的甲靴在地上踩出鏗鏘的聲響,一會兒摸摸地上的桌椅,一會兒又探頭往正門方向張望。
    要命了。
    葛托克想。
    上次來的那個傻蛋叫什麽來著?那家夥好歹還會丟個黃金盧恩來決定走向.....
    最後是怎麽來著,啊,在正門摸屍的時候被射成了篩子。
    而眼前這小子,這小子......
    在這裏已經耗了整整大半天了!
    這樣下去,萬一這小子兩邊都不打算走,拍拍屁股就跑了,他豈不是一點油水都撈不到?
    葛托克心裏翻了個白眼。
    就這膽子還當褪色者?
    “正門那些衛兵啊,前幾天剛處決了幾個你這樣的褪色者。”
    葛托克突然壓低聲音,再次說道:
    “相信我,側麵那條小路安全的很,士兵們根本不知道。”
    路明非撓頭:
    “可這小道擱懸崖邊上我有點恐高啊......”
    葛托克呼吸一滯。
    不是哥們,你是褪色者我是褪色者?
    不是你自己要來史東薇爾的嗎!
    難道要我求著你進去?
    葛托克強壓怒火,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正是因為在懸崖上,所以才無人知曉。這樣你才能直接入侵城內,不被他們發現。”
    “好吧。”
    路明非緩緩起身,嘴裏嘟囔著: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這也勉強算是榮歸故裏了,風暴王保佑......”
    葛托克心裏樂開了花。他仿佛已經聽見盧恩叮叮當當掉進自己錢袋的聲音。
    路明非剛準備走,突然狐疑地看著葛托克:
    “等等,你為什麽幫我?”
    葛托克的笑容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