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困惑

字數:7294   加入書籤

A+A-


    話音剛落,夏鬆蘿立馬就後悔了。
    當即就想解釋,她是開玩笑。
    因為她之前說的,都是真心話。
    她現在很恐慌,爸爸不在身邊,她就隻信賴江航,一直陪伴她的這個江航。
    才不要把江航換成其他人,哪怕是他的副人格。
    隻是,夏鬆蘿實在很不喜歡他這種斬釘截鐵,沒得商量的態度。
    逆反情緒衝出來,下意識就想反駁他。
    而江航聽了她這話,霍然從床邊站起身。
    當然不是去灌酒。
    他決不允許自己再次陷入不清醒的狀態。
    純粹是不想在這待了,怕抵擋不住積壓在胸口的戾氣,不小心失控,發泄出來,又讓她變成驚弓之鳥。
    他強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譏諷:“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這輩子和他緣分盡了,見不著他了。你再討厭我,這個世界也隻有我。”
    先前說灌酒喊“他”出來,不過是隨口一說。
    當江航已經認識到危險性,哪怕再一次喝的爛醉如泥,“他”也未必還能尋到縫隙,從他腦海裏“鑽”出來。
    江航有這個自信,敢篤定。
    “再送你一句,他就是個廢物。”
    江航冷冷一笑,字字如刀,“歲月靜好的時候,是能哄你開心。但隻需一點暴風雨,你就會知道他有多無能,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說完,他指節捏的泛白,轉身欲走。
    卻聽到夏鬆蘿試探的問詢:“所以,你的前女友是真死了?他才會哭的那麽傷心?”
    江航的腳步倏然頓住,眉峰深深蹙起:“他哭了?”
    “是啊,雖然沒有哭出聲,隻是默默流淚,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很傷心。”
    夏鬆蘿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髒有點發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就是他哭過之後,我才看到你胸口那條淺淺的光線……”
    話沒說完,她驟然抱著頭痛呼,側躺的身體猛地蜷縮成一團。
    “不要再想了,放空!”江航慌忙又坐下來,不知道怎麽幫她,就隻能將手掌覆在她抱頭的手背上,用力按著。
    但這次的劇痛來的更猛烈,她越縮越緊,從牙齒縫裏擠出呻吟:“好、好痛啊……”
    江航手足無措,倏然想起來夏正晨的話,稍作思考,一把將她撈起來,緊緊箍在懷裏。
    夏正晨說,她封印破除,可能和他有關。
    夏正晨還說,“心神亂,意誌差,會導致氣場減弱,越容易被‘光學量子糾纏’影響。”
    江航似乎有點理解了。
    刺客生於暗夜,對光敏感,能夠看到世人看不到的特殊光線。
    那是人體氣場,和外界某種未知氣場,互相糾纏的產物。
    而刺客的神通,便是“連接”那些氣場光束。
    使被連接者之間,產生量子糾纏,從而實現傷害轉移。
    如果一個人心神穩固,意誌如鐵,氣場也就強大堅韌,足以抵抗外界幹擾,很難糾纏出光線。
    按江航這一年了解的玄學知識,不貼切,但有點兒類似於:“三昧常寂,諸邪退散。”
    與此相反,心性不堅,氣場虛弱的人,很容易和外界糾纏出多條光線,成為被連接的目標。
    這印證了江航一直以來的判斷,刺客通常隻能連接弱者。
    要想連接強者,有兩種途徑。
    一是,強者自願低頭。
    二是,常伴左右。雙方氣場就會逐漸交融共振,更有可乘之機。
    這就是刺客蓄意接近他叔叔,先做幾個月“好朋友”的原因。
    而江航的心髒上,被夏鬆蘿種下了特殊“連接”。
    他的防線還算穩固,外邪難侵,內藏難漏。
    然而昨晚不僅醉酒,情緒似乎還崩潰了。
    氣場大亂,“連接”跑了出來。
    夏鬆蘿正好在身邊,這道來自“未來”的力量,如同一個引信,引爆了她體內被封的天賦力量,一舉衝破了桎梏。
    如果是這樣,江航此時緊擁著她,以身體作盾,應該可以幫助她。
    對內震懾心神,對外,“諸邪退散”。
    因為他滿手血腥,殺氣深重,尋常“東西”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近身就會被他壓製。
    果真,夏鬆蘿逐漸平息下來,原本急促的呼吸也變得綿長,慢慢睡著了。
    江航抱她坐了將近半小時,等她進入深睡眠,才把她放下來。
    心裏有譜之後,原本棘手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幫她蓋上薄被,掖了掖被角。
    江航起身前,用她特別想聽到那種腔調,在她耳邊陰陽怪氣:“把口生得靚有咩用啊,緊要關頭,仲唔係要靠我?”
    說完,他悄無聲息的走出臥室,輕輕帶上門。
    從早上醒來忙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
    現在緊繃的心弦鬆了下來,江航先去廚房拿了瓶冰水,再去監控台附近,把被他扔掉的手機撿起來。
    金棧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是queen的截圖,說的是信筒底座的事情。
    江航皺了皺眉,不覺得這是多有力的證據。
    畢竟他和“他”本質上,是同一個人。
    他將暫停的監控視頻,重新按下開始鍵。
    兩指提著瓶口,背靠著大屏幕,朝後方的沙發走。
    收音是外放的,江航聽力好,調到很小聲,不會吵到夏鬆蘿。
    他聽到夏鬆蘿很激動地說。
    “清醒清醒,仔細看清楚我是誰,我是你最怕的刺客!”
    “放開我聽到沒!你敢亂來,我就捏斷你的脊柱骨!”
    江航心口猛地一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等他回頭看發生了什麽。
    聽到他自己的聲音:“我就是想抱住你,你放心……不然的話,你又會說我隻會做這個,沒點別的事做。”
    這一句話給江航聽懵了,他提著玻璃瓶口,愣在了屏幕和沙發之間。
    這句聽著像“抱怨”,應該是未來夏鬆蘿的“吐槽”。
    怎麽不像是吐槽江家大少爺?
    “他”的興趣愛好很多,人生豐富多彩,怎麽會沒點別的事做?
    倒是江航自己,除了報仇和任務,他真是整天沒點事兒做,也不愛做。
    不久前夏鬆蘿還曾吐槽他,說幸好她愛玩遊戲,能自娛自樂,不然換個需求高一點的女孩兒,早和他相處不下去了。
    江航在腦海裏幻想,今後真和夏鬆蘿結了婚,為了她能和自己相處下去,他會做什麽?
    學會煮飯,做家務,照顧好她?
    用她喜歡的腔調,說她愛聽的話?
    不是變回了過去的自己。
    是他的心機?
    江航轉過身,望著大屏幕上兩個相擁的身影。
    當一處是破綻,處處都是破綻。
    “他”對這裏很熟悉。
    甚至連暖氣閥門藏在哪裏,都一清二楚。
    還有距離最近的那家大超市,“他”對貨架的擺放,似乎也很熟悉。
    江航的眉頭越攏越深,幾乎擰成一個深結。
    難道是他搞錯了?
    她竟然真會喜歡他,嫁給他,陪他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監控視頻陷入寂靜,他也陷入了沉寂。
    隻有屏幕散發出的微微藍光,投在他難以置信的臉上。
    將他的錯愕和困惑,蒙上了一層濾鏡。
    這時候,耳畔響起夏鬆蘿的聲音:“江、江航,你怎麽了啊?”
    江航一瞬回神,連忙轉頭朝臥室門口看。
    臥室的門是關攏的,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是監控視頻裏的聲音。
    江航朝屏幕望過去,這個角度,他看不到“他”的臉。
    卻能很清晰的聽到,“他”在低聲抽噎。
    “老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不要再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什麽意思?
    江航才剛接受自己和夏鬆蘿真會結婚這件事,立刻如遭雷劈。
    夏鬆蘿先死了??
    所以,是因為他們兩個最終沒有好結局,才會選擇重新來過?
    江航屏住呼吸反複聽。
    “無論人生重來多少次,我一點都不想遇到其他人,隻想陪在你身邊。”
    “一次都沒變過,以後都不會變。”
    “你活著,我才想活著。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無論多少風雨,我會先替你擋住。”
    “你要記住,我好愛好愛你,比你以為的,還要多好多好多……”
    這低回婉轉的囈語,如同藤蔓一根根纏繞上來。
    江航被緊緊纏住,呼吸困難。
    腦子更像是生了鏽,一片空白,不會思考了。
    直到監控刺耳的預警,顯示門口捕捉到一輛陌生車輛,他才如夢初醒。
    金棧來了。
    怕他敲卷門吵醒夏鬆蘿,江航咬緊牙關,強撐著腦中翻江倒海的眩暈感,走去開門。
    沉重的卷門被緩緩拉上去的時候,金棧剛好下車。
    “我給你發的信息,你看到了吧?這封信就是寄給你的,不會有錯,你仔細想想,遠在吉隆坡的江家大少爺會來這裏住廠房嗎?會跑來這邊的超市買安全……”
    金棧話說一半,停了下來。
    下午兩點半的暖陽,燦爛的晃眼。
    江航站在卷門後,立在光和暗的交界處。
    他那張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最近一段日子,金棧見過他不少的表情。
    這種失魂落魄,還真是第一次見。
    一句“又發什麽癲?”在喉嚨裏醞釀了半響,金棧說不出口,遲疑問:“怎麽了?”
    江航沒有立刻回答,沉默著從屋裏走出來,將卷門拉下。
    他站在台階上,比金棧高出半個頭,唇線繃了很久,才吐出幾個冰冷的字:“信筒……預示我有生死危機?”
    金棧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果然又發癲。
    金棧說:“我聽queen說,她們家會看相的三姑,曾經說你命中帶煞,活不過二十七歲,結合信筒的預警……你上個月才剛過二十六歲的生日,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你的結局。”
    江航穿的很單薄,周身向外逸著寒氣。
    金棧把信筒拿出來:“拆吧,別猶豫了,這信就是給你的,別浪費小夏的一番苦心。”
    江航的目光,釘在那個青銅信筒上。
    他的眼神裏,浮現出了深深的疑惑:“你先和我解釋清楚。”
    “解釋什麽?”
    “她好像是先死的,尋找羽毛重啟我們的人生,然後自殺的是我。那為什麽這封信,是她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