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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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麽?”金棧莫名其妙。
    江航不可能讓他去看監控視頻,用英文口述給他聽。
    聽完之後,金棧愣了很久。
    按照“他”的這番話,的確可以理解為,出事的人是夏鬆蘿。
    怪不得信筒一開始沒有報警,當江航和夏鬆蘿出現交集的時候,才開始報警。
    金棧倒是沒猜錯,夏鬆蘿的確會害死他。
    隻不過,他是殉情。
    那麽,問題來了。
    金棧也有著同樣的疑惑,夏鬆蘿既然先死,江航找到三根青鳥羽毛以後,寄信回來,重啟他們的人生。
    寄信人怎麽是夏鬆蘿?
    應該是江航寄給“江航”才對。
    “算了,拆開就知道了。”江航看他這張茫然的臉,就知道沒指望,走下台階,去拿信筒。
    金棧反而拽住信筒:“現在疑惑一大堆,這封信有問題,你先不要拆!”
    江航理都不理,強行拽走,毫不猶疑的去揭羽毛。
    然而揭了好幾次,三根青色的羽毛,牢牢黏在信筒封口。
    像是刻上去的紋路,紋絲不動。
    江航抬頭:“這該怎麽揭?”
    “收信人隨便揭,我見過。”金棧小時候陪他阿媽送過一次信,同時空的信,收信人輕輕一揭,羽毛就從封口掉落了。
    江航又試了兩次,根本揭不開,臉色逐漸變了:“我果然不是收信人?”
    金棧皺緊眉頭,從他手中,把信筒拿回來,又從背包取出底座。
    信筒嵌在底座裏,像指南針一樣搖擺旋轉,最後指向了江航。
    “你肯定是。”
    “為什麽揭不開?”
    “先別急,讓我想想。”
    金棧盯著這支信筒,盯出一身冷汗。
    真是服了,他原本打算幹完這一票就收山。
    但這一票算是幹不完了。
    像個篩子,到處是漏洞,補都補不及。
    江航催促:“想到沒有?”
    “別急……”金棧在門口走來走去,尋思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走了好幾分鍾,終於被他想到,“我知道了,因為我家鴿子不在這裏!”
    對於信客來說,信筒和信鴿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兩件套。
    看著是信客養信鴿當寵物,其實信鴿是他們信客的大爹。
    除了領路,還負責督促和監視信客做事。
    金棧不想送信,它會抓傷他。
    金棧想忽悠夏鬆蘿毀掉信件,它會發飆提醒。
    寄信、送信、收信的過程,信鴿需要全程在場,是隻“公證鴿”。
    以防止信客亂搞。
    “完了。”金棧一個頭兩個大,“我的信鴿在鏡像手裏。”
    “你為什麽不早說?”江航拚命忍住,才沒有奪過信筒,砸他腦袋。
    金棧當然是才知道的。
    這件事,他阿媽從來沒有特意提醒過他,大概覺得這是常識。
    再一個,鴿子也很少會離開信客。
    誰知道跟著金棧,一出門就被抓走了。
    江航臉色鐵青:“信鴿既然這麽重要,被抓走了,你居然還能睡得著?”
    “對不起,我睡得著,沒它呱噪,我睡的更踏實了。”金棧實話實說,“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根本不想當信客。”
    “信筒傳承到你手裏,你逃得掉?”江航倏然指向後方,“就像她,血脈裏天生存在刺客天賦,她能逃得掉?”
    他又恨恨指向金棧的鼻子,“今天抓你家信鴿,明天抓你父母,後天抓你老婆孩子,強迫你去殺人放火,你去不去?”
    “去也沒用,你這個廢物,連殺人放火你都做不幹淨。”
    業務不熟練,金棧被罵成孫子也沒臉反駁。
    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大四,在律所裏實習跑腿的日子。
    金棧等他罵完:“走吧,去鏡像。剛好夏正晨和齊渡也去了。帽子口罩一戴,夏正晨記不住你。”
    “夏鬆蘿正在適應她的刺客天賦,床上躺著,我哪裏也去不了。”江航再著急也沒辦法,“隻能等夏正晨回來,咱們才能出發。”
    夏正晨又遇到暴雪封路,不知道幾天才能回來。
    等等。
    把這些信息匯總以後,江航忽然意識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夏正晨連夜帶著齊渡,說要去“收購”鏡像。
    他和鏡像的執行董事顧邵錚,難道有仇?
    夏正晨敢去,說明他不怕顧邵錚。
    但是,顧邵錚蓄謀已久,抓了金棧的鴿子,“請”金棧去往霍爾果斯。
    如果,顧邵錚還拿到了其他一些十二客的把柄,早就暗中“請”了一眾擁有天賦神通的能人異士,齊聚在霍爾果斯呢。
    夏正晨還有穩贏的把握麽?
    他會不會出事?
    想到這裏,江航的眼皮重重一跳。
    心底產生一種強烈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他”提供給他的共感……
    “我和夏鬆蘿會有深度接觸,應該是在新疆。”
    江航雖然在瀾山境就注意到夏鬆蘿,但他不會主動做什麽。
    打昏同班,頂替去她家裏修水管,已經是他主動的極限。
    等陪方荔真過完年,他就會離開魔都,回來烏魯木齊。
    “未來,夏鬆蘿來到這裏,待了很久,而且活動範圍距離我很近。”
    “我們談戀愛,結婚,都是住在我這裏,論年計算的。她從依賴她爸爸,變成完全依賴我。”
    “夏正晨為什麽不管她?你看現在,她前腳剛來幾天,夏正晨後腳就跟來了,一點都瞞不住。”
    “為什麽?”
    金棧:“……”
    站在金棧的角度,他也想不通,夏正晨怎麽會允許寶貝女兒嫁給一個黃毛max。
    允許她跟著黃毛,一直住在這個破舊廠房裏。
    金棧想起從魔都出發那天,他曾經調侃夏鬆蘿的一句話:“我現在懷疑,你今後是不是非得嫁給那個黃毛,把你爸氣死了,你才寄信回來。”
    金棧瞳孔緊縮:“難道……夏正晨死了?”
    但肯定不是被黃毛氣死的。
    是被謀害了。
    夏鬆蘿不知道凶手是誰,才會來到這裏,找掮客,買消息,追查凶手。
    因此進入到江航的生活圈子裏。
    兩個人同病相憐,剛好湊一起抱團取暖。
    夏鬆蘿會死,八成也和報仇有關。
    他們父女倆感情這麽好,夏鬆蘿又是個純血刺客,有能力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複仇。
    金棧看向手裏的信筒,逐漸明白,為什麽這封信,會出現在江航還藏在瀾山境的時間點了。
    江航是想要早點介入。
    先改變夏正晨的命運,從而改變夏鬆蘿的命運。
    鬆樹不倒,鬆蘿才有所依。
    “但這封信,你不能寄給自己。以你這種性格,拆了信,突兀的告訴你,讓你去救你未來的嶽父,你肯定不會管。”
    所以,以夏鬆蘿的名義,寄給他。
    同時,收件人的職業寫錯,寫成“警察”。
    導致信鴿沒辦法鎖定江航的位置,金棧隻能去找寄信人夏鬆蘿。
    這樣一來,夏鬆蘿開始對江航這個未來老公感到好奇。
    而以江航深重的疑心,他會開始躲避這個疑似刺客的未來老婆。
    你追我逃,你來我往,最終變成現在這樣。
    這個階段,信的內容並不重要,信筒的存在,才是一個牽線搭橋的媒介。
    是江航算好的。
    江航沉默了會兒:“我了解自己的德行,疑心病太重,寫信根本溝通不了,我連自己都會懷疑,隻能算計我自己。”
    他原本就對夏鬆蘿有好感。
    忽然得知她是自己未來的老婆,還寫了封信給他。
    再加上刺客的連接,動心簡直不要太快。
    江航如果不動心,信上再怎麽說夏鬆蘿是他一生所愛,他都不會管他們父女倆的死活。
    隻會懷疑未來的自己,被人下蠱了。
    “但是……”金棧話鋒一轉,“這不可能,寄信人必須在場按血手印,你不可能冒名頂替,羽毛是可以感知……”
    “別忘了,我和她存在連接。”江航指了下自己的心口。
    因為要拿那根青鳥羽毛,他這大半年待在瀾山境,刻苦鑽研玄學,“如果我用我的心頭血來按這個手印,羽毛真能清楚分辨?”
    金棧驚怔。
    這樣“血契”就變成了,“血祭”?
    江航自殺在寄信的時候,通過“連接”,跟隨青鳥神力,一起逆轉時間?
    這樣他和夏鬆蘿就還在同一個世界裏。
    彼此都還是對方熟悉的成長軌跡,脾氣秉性。
    但是血祭非常容易被反噬,遭報應,跨越不了太遠。
    十二個月為一個周期。
    這封信的跨度,最好在一年內。
    算時間,他這封信,大概超過了幾個月。
    “江航,雖然我不太懂,但這肯定需要信客違規操作,沒有信客敢這麽幹。”
    “如果我找的信客是你呢?你是個守規矩的人?”
    “我是不守規矩,但我和你不熟的情況下,憑什麽幫你?血祭啊,搞不好,是會遭報應的。而且這封信的跨度還超過了一年,我當場被雷劈死都有可能,信也會在中途焚毀,你等於白死了,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金棧也很了解自己,不會為普通朋友鋌而走險,“沒有信筒的未來,我不給你送信,你從哪裏認識我?找我打官司嗎?”
    江航指著他:“夏正晨和鏡像有仇,不要忘記,你也早就被鏡像盯上了。我寄這封信回來,是想要改變我老婆的命運。你會不會也想借我的手,改變誰的命運?比如你自己?”
    金棧思慮過後,心中駭然。
    他意思是,未來,夏正晨很可能是死在鏡像手裏。
    鏡像是夏鬆蘿的殺父仇人。
    現在的金棧,也被鏡像盯上了。
    可能會因為鏡像,和他們夫妻倆產生不少交集。
    “顧邵錚大概率是個很強的十二客,這是你們十二客之間的鬥爭。我估計這場鬥爭規模不會小,將牽扯進去不少人。”
    江航說著,手已經探入工裝褲子的口袋裏。
    從臥室出來時,他拿走了夏鬆蘿的手機。
    迅速撥打夏正晨的電話,不管猜測是否正確,必須提醒他提高警惕。
    然而,聽筒裏傳來的,卻是一串冰冷的機械忙音。
    緊接著: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江航呼吸一滯,改撥蘇映棠的電話。
    接通後:“把齊渡的電話給我。”
    直接掛斷。
    蘇映棠微信發來一串號碼。
    江航撥過去,和撥打夏正晨的手機一樣,同樣不在服務區。
    糟糕了,江航的臉色越來越沉,再次撥蘇映棠的電話:“立刻查一下齊渡的定位,查不到,就查定位消失的地方。”
    齊渡身份特殊,從小身上就有芯片定位,還能監測生命體征。
    蘇映棠半句廢話都沒有,一分鍾後,她急促不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你怎麽知道?真的查不到了。定位消失的地方,是老風口礦道岔口。”
    江航沒印象:“哪個區域?”
    蘇映棠說:“果子溝東側,塔勒奇山深處。礦產早已枯竭,礦道廢棄至少三十年了。他怎麽跑那去了?”
    江航悶悶說:“夏鬆蘿出了狀況,我上午給夏正晨打了一通電話,暴雪封路,他應該是著急趕回來,齊渡冒險帶他走小道。”
    蘇映棠難以置信:“真是亂來!整個路段,都是在懸崖鑿出來的,寬度最多一輛車,他也敢?不對,現在不是敢不敢的問題,就算他們從懸崖摔下去,手機摔成不在服務區,齊渡身上的定位不該消失。”
    “可能是十二客的神通,顧邵錚先下手為強,開始展現他真正的實力了。”
    江航握電話的手不自覺收緊,另一手用力捏著眉心,“queen,我先過去,你做好準備,接下來,是一場硬仗要打。”
    他掛斷電話,背靠車門站了會兒,心累。
    最不想承認這個猜測是真的。
    偏偏立刻被證明是真的。
    他是提前介入了,夏正晨好像也提前陷入了危機。
    江航不小心把夏鬆蘿引來了新疆,也引來了夏正晨,令他提前和鏡像正麵交鋒了。
    萬幸還是有改變的。
    未來,夏正晨可能是死於暗殺。這份血仇,驅使夏鬆蘿來找掮客交易,追查凶手。
    現在,他們提前洞悉這事兒和鏡像有關係。
    夏正晨除了身邊不知實力的秘書,還帶了齊渡。
    在江航眼裏,齊渡不是廢物,關鍵時刻很能扛事兒。
    但對手可能是一個底蘊深厚、盤根錯節的龐大組織,手上還有被要挾的十二客。
    齊渡能扛多久就不清楚了。
    “車鑰匙給我。”江航休息夠了,重新站直。
    先把自己的KTM,搬到大G尾後的摩托車架上。
    “你留在這,幫我照顧夏鬆蘿。”江航一邊綁繩索,一邊反複叮囑他,“你的血有青鳥神力,她感覺痛苦的時候,滴血在她眼皮兒上。”
    金棧把車鑰匙遞過去:“那麽危險,你自己去救夏正晨?”
    “哢噠!”
    江航扣緊最後一條鎖鏈,慢慢轉身,“不然?帶你去?你一個信客,連封信都送不好,還能幹什麽?金棧,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努努力,專業一點?幫不上忙,也不要成天給我拖後腿。”
    不用他求,金棧現在已經在後悔。
    他明白了,自己雖然不想當信客,但信客的身份擺在這裏,懷璧其罪。
    沒有這封信的未來,金棧可能要等吃了大虧,才能懂得這個道理。
    江航一把抓過金棧手裏的車鑰匙,隨手塞進褲袋裏。
    旋即走到門前,小心翼翼將門扇向上提起。
    門剛提到一半,剛夠彎腰通過的高度,他就敏捷的貓下腰,側身鑽回去。
    原本是準備回來拿點東西,一抬頭,江航瞬間僵在原地。
    客廳盡頭,夏鬆蘿竟然醒來了。
    背對他,仰頭望向屏幕。
    巨幕上清晰顯示的畫麵,正是門口的實時監控。
    江航皺起眉,自己怎麽會這麽大意?
    不知道她醒多久了,聽了多少。
    恍惚想起來,他全程說的英文,她聽不懂。
    不然信筒對麵那個“他”,又是自殺又是血祭,十足的神經病,簡直丟死他的人。
    他沉聲:“你的眼睛還敢看屏幕?”
    夏鬆蘿像被驚醒,惶然轉身:“金棧剛才說什麽,救我爸?我爸出什麽事情了?”
    麵對屏幕還好,轉身瞧見陽光從卷門透進來,她慌忙閉上眼。
    “齊渡帶你爸抄小路回來的時候,失蹤了,估計又是鏡像做的好事。”
    江航拉了下卷門,踩住把手,一腳踹下去,“放心,你那位假男朋友還算靠得住,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生命危險,我這就過去。”
    他拿外套時,又補一句,“我給你爸打的電話,害他出事,我會負責。”
    夏鬆蘿朝門口跑過去:“我也要去,睡一覺,我感覺好多了。”
    她聽到江航帶著嫌棄的語氣:“你是嫌還不夠亂,想再給我添點?”
    “我不是麻煩。”夏鬆蘿急於證明自己,睜大疼痛的眼睛,看向茶幾上的兩個空酒瓶。
    她朝那兩個空酒瓶伸出手。
    隨後,小跑到茶幾前,提起一個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呯!”酒瓶摔在地麵,應聲而碎。
    “呯!”片刻,桌麵上的另一個酒瓶,也陡然炸裂。
    夏鬆蘿忍住身體的疼痛,盡量表現出輕鬆:“你瞧,我是不是很厲害?你打架,對方如果人多,我可以幫你連人。這樣,你是不是能省很多力氣?”
    物體也是有氣場的,且氣場更穩定,江航不稀奇:“人和靜物是不一樣的,你這點能力,拿出去還不夠看,多練練吧。”
    話說得難聽,但他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夏鬆蘿感覺有希望。
    她跑回去他身邊,繼續和他商量:“我能自保,不妨礙你就行了。我爸出事,我在家待不住的,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江航思量片刻,把她的手機摸出來,先把亮度調到最暗,還給她:“不行,你必須在家待著,和金棧待一起。”
    夏鬆蘿一聽到他這種語氣,就知道說不通了。
    同時也說明,她爸爸的處境很危險。
    夏鬆蘿心裏忐忑不安,閉著一隻眼睛打開微信。
    本來想給爸爸留言,卻看到一條好友申請,不知道什麽時候發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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