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櫻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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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如果坐的是四驅車,夏鬆蘿肯定會睡著。
乘坐兩個輪子的機車,再昏昏欲睡,也必須保持一縷清醒。
等到了酒店,車在地麵停車場停穩,她還趴在江航背上不動,好想讓他把她背進去。
反正已經十二點多了,進出酒店的人不多。
怕江航又說她得寸進尺,硬撐著坐直了,抬腿下車,摘了頭盔遞給他。
江航看她走個路一步三晃,像是喝醉了酒,想著把她扛起來得了。
手探出去兩三次,又收了回來。
進入大堂,夏鬆蘿詢問了前台,這家酒店沒有連通房,套房也被人預定了。
她扒著大理石台麵,詢問:“咱們酒店的標準間有多少平?多大的床?”
前台業務很熟練:“房間是三十五平方,兩張床都是一米二。”
夏鬆蘿皺了皺眉,把自己的身份證遞過去:“那我們要兩間挨著的大床房,對門也行。”
“不行。”江航拒絕的幹脆。
手裏拿著他的身份證和回鄉證,用邊緣磕了磕台麵,提醒她注意,這裏是霍爾果斯,鏡像的地盤,“在這裏,我們必須住一起。”
前台正準備接身份證,聞言停下動作,看著兩人,等他們商量。
夏鬆蘿有些糾結,沉默不語。
江航以為她嫌床小,畢竟早上才吐槽過他的床小:“開一間大床房,放心,我坐著也可以睡。”
“那多不好。”夏鬆蘿說,“就標準間吧。”
江航正要說話,她把他手裏的兩張證件都抽出來,遞過去。
意思是就這麽辦。
辦理好入住,拿著房卡,走去電梯間的這段路,夏鬆蘿異常沉默。
等電梯時,江航從麵前的金屬門,觀察她緊緊皺起的眉頭。
江航感覺到了不對勁,等走進電梯裏,他低聲開口,語氣有幾分譏誚:“之前是誰非得賴在我家裏住,趕都趕不走,現在竟然不敢和我住一間房?”
夏鬆蘿訕訕說:“你家雖然很破爛,但是大啊,還有客廳和臥室做分隔。這家酒店的標準間那麽小,兩張床挨很近,孤男寡女的,有危險。”
江航微微點頭:“不錯,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會防他,也就會防別人,這很好。
夏鬆蘿滿臉不服氣:“以前我也有安全意識好不好,不防你,是知道你怕我,連車後座都不敢讓我坐,我才放心。”
想起來這件事,她忍不住抬頭問,“好奇怪,你之前懷疑我是刺客的時候,為什麽那麽怕我?”
江航盯著前方的電梯門:“我一直很怕刺客,你不知道?”
夏鬆蘿狐疑:“我完全看不出你怕莫守安這個大刺客,態度囂張的不得了。”
以前不了解他的性格和本事,現在怎麽想都覺得古怪。
被江航懷疑是刺客,可能和金棧聯手害他,按照他的性格,應該“舍己從人”,把她和金棧都打暈,拖去小黑屋,一人紮一刀,邊放血邊審。
但他竟然會想逃跑?
“我是最近才不怕了。”江航低頭回望她,嫌棄地說,“因為從你身上發現,刺客,也就這樣。”
夏鬆蘿朝他翻了個白眼:“我的天賦才剛覺醒,你等著瞧。”
江航岔開這個話題:“你該不會覺得,我非要和你住一間房,是想對你……”
再次想詞,咬字,“對你圖謀不軌?”
夏鬆蘿沒這樣想過:“你主觀上不會這麽想,但你能控製住你的……”還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小聲嘀咕,“生理反應?多尷尬啊。你尷尬,我也很尷尬的好不好。”
江航不覺得尷尬,隻覺得好笑:“你不知道就算了,剛才沒看到?我把最講究靜心的太極都給練成了。”
夏鬆蘿古怪地看他一眼:“你隻是練成了太極,又不是練成了太監。”
江航被噎的變了臉色。
“叮。”電梯門開了。
夏鬆蘿趕緊走出去。
聽見江航在背後說:“你盡管放心,我知道我的情緒不太穩定,但自身機能狀態還是很穩定的。”
思維和情緒,有時候像是脫韁的野馬,確實很難駕馭,讓他很頭痛。
但機能是明擺著的,上限下限都在那裏,江航摸的很透徹。
練了這麽多年武,如果連欲望都克製不了,那就真廢了。
夏鬆蘿沒說話。
一直等到開門進屋,門被江航關上,她才轉身數落他:“你怎麽有臉說的?沒看監控?哦對,你看不到,你喝醉抱著我那會兒,我隻是不小心蹭到你,你瞬間就……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還好是新疆的冬天,她怕冷穿的超厚,隻是感覺硌得慌。
這要是夏天,她穿裙子,簡直不敢想。
“原本以為‘他’是你喝醉酒以後,分裂出的人格,你又說‘他’是你上周目潛藏的記憶。”
夏鬆蘿不得不擔心,萬一他起了生理反應,精蟲上腦,把他潛藏的記憶勾出來,把她認成老婆,覺得對她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那要怎麽辦?
她現在還不是他的老婆,有點接受不了啊。
說完,她轉身去衛生間洗手去了。
留下江航如遭雷劈,僵在門後。她沒說完的話,他能猜出來。
但他無法反駁,因為他自己也不能判斷,這種情況究竟會不會發生。
以他最近這種奇怪的精神狀態,很有可能會發生。
夏鬆蘿洗完手出來,看到他還在門後站著,臉色難看極了。
怎麽感覺他比她還擔心的樣子?
夏鬆蘿反過來安慰他:“沒關係,我也不是很排斥‘他’,因為‘他’比你可愛多了。”
她嘖嘖嘴,倚著衛生間的門框,上下打量他,語氣裏帶了點期待,“真是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這一麵。”
夏鬆蘿感覺著,一年的時間,人的性格不會變化這麽大。
“他”應該是江航性格裏的底色,是他十一歲之前的狀態。
聽方荔真說,他從前開朗活潑,嘴很甜,最會哄人開心。
夏鬆蘿整天對著他這張半死不活的冷臉,一直想象不出來。現在有點概念了。
江航什麽都沒說,將背包扔置物架上,轉身打算開門出去。
夏鬆蘿以為他要去再開一間房,慌忙喊住他:“現在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就這樣吧,別換了。”
江航的手搭在門把上,背對著她,聲音有點低沉:“我去買吃的。”
“哦。”
“太晚了,我剛看到附近有個便利店,隨便買些。”
“好啊。”夏鬆蘿也沒有那麽挑剔,“奶茶店估計也都關門了,給我在便利店買杯罐裝奶茶。沒有的話,其他小甜水也行。”
江航開門出去。
等門輕輕合上,夏鬆蘿拿出手機給爸爸打了個電話,還是不在服務區。
手機堆積了很多信息,她也沒有力氣回複,隻給何淇回了一句“在忙,有空說”。
房間裏暖氣很足,她脫了外套掛進衣櫃裏,走去裏側的床上,靴子都沒脫,先仰躺在軟和的被子上。
夏鬆蘿有個習慣,不洗澡不換睡衣不上床,但她這趟出門沒想過會住酒店,沒帶行李,沒有衣物替換,不能洗澡。
隻能這麽湊合了,穿打底衫睡覺,幸好天冷沒出汗。
……
便利店就在酒店旁邊,江航拿了一瓶奶茶,又選了她平時常買的關東煮,脆骨腸,酸奶。
給自己買了一個三明治。
結賬的時候,他已經撕開包裝咬了一口。這類型的三明治他經常買著吃,但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認真去品嚐一下它的味道。
冷的,肯定不如他現做的那個好吃。
他心裏對比著,眼睛卻瞥到了收銀台旁邊的小貨架,上麵陳列的都是各色安全套。
被燙到似的,江航趕緊收回視線。以前,他從來不會注意這些,自從拿錯過一次,忽然發現這東西變得格外顯眼,特別清晰。
付過錢,他提著購物袋逃似的離開。
回去酒店,站在房間門口,江航捏著那張房卡,反複猶豫。
夏鬆蘿不提,他對自己克製本能的能力極為自信,就沒想過“孤男寡女”這個詞。
被她提醒以後,他心裏為什麽會越來越虛?
手裏還提著吃的,江航先刷卡進去,發現夏鬆蘿已經睡著了,蜷縮在被子上。
江航尋思,讓她睡一會兒起來再吃也是一樣。
來霍爾果斯的路上,他中途停過車,把包裏藏的牛奶和熊仔餅給她吃了,不至於很餓。
江航放下購物袋,動作放得很輕。
走到床邊,先脫掉她的靴子,又慢慢托起她的後頸和腿彎,抱著她朝上挪,後腦勺枕在枕頭中央。
但在他準備抽出手臂時,她忽然翻了個身,麵朝他的方向,還順勢抱住了他手臂。
江航暫時沒有動作,等待著,等她睡沉一點再抽。
他低下頭,注視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眉眼不自覺變得柔和。
一旦鬆弛下來,江航開始感覺到,自己的心口有些異常。
不僅心跳再一次加速飆升,似乎還出現了一股吸引力。
雖然看不到,他猜測是藏在心裏的那條光線,被夏鬆蘿給引動了出來。
江航也不抗拒,放任自流。
這樣,方便她今後遇到危險時連他。
但在這詭異的感覺中,江航腦海裏驟然回蕩起出發之前,她說的那句話。
——“別裝了,我已經看穿了你的本質,你這人,骨子裏就很喜歡照顧人。”
好熟悉,上個世界裏她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
江航下意識緊抓這點線頭,試圖追尋源頭。
模糊的畫麵裏,似乎有許多櫻花花瓣在飛。
她的聲音很冷漠:“你聽過這句話沒,櫻花樹下站誰都美,你愛誰都一樣,你對我好,是你人好。”
他是怎麽回答的?
江航實在太想知道了,繼續俯身,貼她更近,幾乎快要趴在她胸口。
在她平穩的心跳,以及自己失控的心跳聲中,江航終於想起來了。
他很卑微地說:“但我不是櫻花樹,我是鬆樹,就隻能纏著你這一株鬆蘿,誰好都和我無關。”
記憶碎片攜著濃重的情緒,一下子衝擊進他的腦海裏。
江航隻覺得心頭一陣酸澀,先回憶自己生活的區域裏哪裏有大片的櫻花樹?
沒有吧?
哪裏櫻花樹最多,是不是日本?
江航真要被氣笑了,難怪他自從聽到有影狼這個人,就開始控製不住的發癲。
難怪結婚以後,他會那麽討好夏鬆蘿。
難道上個世界,他就連做一把複仇的刀,都不是夏鬆蘿的第一選擇?
他會有老婆,是他跑去日本從影狼手裏搶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