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寰宇計劃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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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過後的第一場雨,給京市的星空洗去了塵埃。星火科技地下實驗室的穹頂嵌著模擬星空的 LED陣列,此刻卻被屏幕上跳動的藍色信號圖譜蓋過了光芒。三十台量子計算機同時運轉,散熱風扇的低鳴像蟄伏的蜂群,將潮濕的空氣攪得愈發凝重。
    “峰值強度又升了!”天文學家陳教授猛地推了推眼鏡,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顫抖。他指著主屏幕中央的螺旋狀圖譜,藍色光帶在黑色背景上蜿蜒,像一條從宇宙深處伸來的觸手,“信號源精確坐標:獵戶座旋臂 M78星雲附近,距離地球整整一百光年。更關鍵的是——”
    他指尖輕點,圖譜瞬間拆解成無數行代碼,其中一段由質數構成的序列格外醒目:2、3、5、7、11……直至第 30個質數。“這是宇宙通用的‘敲門磚’。”陳教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輕顫,“1974年阿雷西博望遠鏡發送的信號就是用質數編碼,現在我們收到了回應,而且附帶了更複雜的信息——裏麵藏著可控核聚變的優化公式,還有星際航行的引力彈弓軌跡計算法。”
    陸雲俯身湊近屏幕,指尖懸在冰冷的玻璃上,幾乎要觸碰到那些跳動的藍色字符。口袋裏的金屬 U盤硌著掌心,是林默生前常用的那隻,周嵐親手打磨的“周”字在黑暗中泛著細微光痕。他想起三天前信號首次被捕獲時的場景:“靈樞”係統突然發出蜂鳴,淡藍色光暈在地麵投射出質數序列,林建國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老周當年說的‘宇宙鄰居’,真的來了”。
    “會不會是陷阱?”雷罡的聲音打破了實驗室的寂靜。他剛從南美安全隊駐地趕回,迷彩服袖口還沾著雨林的濕氣,第四代義肢的金屬關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熵公司殘餘勢力還在暗處活動,萬一這信號是他們偽造的,誘騙我們投入資源?”
    蘇茜立刻調出信號溯源數據,全息屏上浮現出信號穿越星際介質的軌跡模擬,紅色光點標記著隕石撞擊、引力透鏡的幹擾痕跡。“不可能偽造。”她指尖飛快滑動,調出光譜分析報告,“信號攜帶的星際紅移值完全符合一百光年的傳播距離,而且裏麵的物理公式能直接優化我們的可控核聚變裝置——昨天測試時,能源轉化率提升了 17%。”
    林建國端著兩杯溫熱的茶走進來,陶瓷杯還是那對印著梧桐葉的舊物,是 1987年遠建科技的紀念品。“先喝口茶,冷靜冷靜。”他將茶遞給陸雲和陳教授,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信號圖譜,突然笑了,“老周 1999年的筆記裏寫過,‘如果宇宙隻有人類,也太孤單了’。現在看來,她的直覺是對的。”
    陸雲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他翻開周嵐的實驗筆記,泛黃的紙頁上貼著一張剪報,是當年阿雷西博望遠鏡發送信號的新聞,旁邊寫著一行娟秀的字跡:“技術的終點不是固守地球,是帶著善意走向宇宙”。林默的批注疊在旁邊,用鉛筆寫著:“‘靈樞’未來或許能成為星際航行的‘指南針’”。
    兩道跨越二十多年的字跡在燈光下重疊,陸雲突然握緊了拳頭:“不管是問候還是警告,我們都必須回應。”他轉身看向眾人,眼裏閃著與林默如出一轍的堅定,“我提議啟動‘寰宇計劃’——用‘靈樞’技術研發星際飛船,飛出地球,去找到信號的源頭。”
    實驗室裏瞬間安靜下來,隻有量子計算機的蜂鳴在回蕩。雷罡率先打破沉默,重重拍了下桌子,義肢與桌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我加入!當年在部隊守邊疆,現在去守地球的‘邊疆’,一樣是守護!”
    “通訊係統交給我。”蘇茜立刻調出星際通訊的技術框架,“‘靈樞’的神經編碼技術可以改造為量子通訊中繼,就算在光年尺度下,延遲也能控製在分鍾級。”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眼裏滿是憧憬:“我去聯係全球天文台,組建聯合觀測網,鎖定信號源的動態軌跡。”
    林建國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突然想起 1987年遠建科技初創時的場景,周嵐、林默和他也是這樣圍在一張桌子前,暢想著技術的未來。他將那隻刻著“周”字的 U盤放在桌上:“這是老林的科研數據備份,裏麵有‘靈樞’核心算法的早期迭代記錄,或許能幫上忙。龍興那邊我去說,老張肯定願意出錢出力。”
    “寰宇計劃”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迅速在全球激起漣漪。三天後的聯合國特別會議上,中國代表展示了信號的解碼結果,當可控核聚變的優化公式出現在大屏幕上時,全場陷入震撼。美國 NASA局長當場表示:“願意開放肯尼迪航天中心的測試場地”;俄羅斯航天局承諾提供最先進的低溫推進技術;歐盟則派出了頂尖的材料學團隊。
    龍興科技的張啟明第一時間送來五十億研發資金,附帶的還有全套航天級製造設備的藍圖。“當年遠建科技沒做成的事,現在得靠你們了。”他握著陸雲的手,指腹摩挲著對方虎口處的老繭——那是常年調試設備磨出來的,和當年的林默一模一樣,“生產線已經全部騰空,優先供應飛船所需的納米合金。”
    星火科技的實驗室很快變成了全球協作的樞紐。來自二十七個國家的科學家擠在開放式辦公區,英語、俄語、漢語交織在一起,白板上寫滿了公式與草圖,咖啡杯堆成了小山。陸雲常常在深夜看到,中國的工程師在教德國同行調試“靈樞”接口,美國的天文學家和印度的數學家蹲在地上爭論引力彈弓的軌跡,不同膚色的手共同指著一張飛船設計圖,眼裏都閃著同樣的光。
    蘇茜的通訊團隊遇到了第一個難題:星際介質中的電離層會嚴重幹擾信號傳輸。她帶著團隊在實驗室熬了整整兩周,把自己關在模擬宇宙環境的真空艙裏,頭發熬得幹枯發黃。直到某天淩晨,她偶然翻到林默的舊筆記,看到“神經信號抗幹擾原理可遷移至通訊領域”的批注,突然靈光一閃。
    “用‘靈樞’的意識編碼邏輯!”她衝進陸雲的辦公室,臉上還沾著焊錫的灰,“把通訊信號模擬成神經脈衝,用自適應算法避開電離層幹擾,就像大腦自動過濾雜音一樣!”
    陸雲立刻調來了神經算法團隊,兩人趴在桌上畫了整整一天的架構圖。當第一組經過“神經編碼”的信號成功穿透模擬星際介質時,蘇茜抱著陸雲哭了,淚水打濕了他的襯衫,也打濕了桌上那張雲南獨龍江鄉孩子們的合影——照片裏的男孩正通過“星火”終端觸摸虛擬星空,此刻他們的夢想正一步步變成現實。
    雷罡的安保係統研發則充滿了“硝煙味”。他把安全隊的訓練模式搬進了飛船設計:在模擬隕石雨的環境艙裏,測試船體的應急規避係統;用熵公司遺留的武器改造出防禦炮台,確保飛船能抵禦太空垃圾或未知威脅。有次調試自動防禦程序時,程序突然失控,激光炮擦著他的耳朵飛過,燒焦了幾縷頭發。
    “沒事,當年在西北排雷比這危險多了。”他笑著抹掉臉上的灰塵,義肢的手指靈活地調整著參數,“飛船就像移動的堡壘,必須萬無一失。”陸雲看著他耳後的傷疤,突然想起雷罡的戰友——那個在熵公司實驗中失去雙腿的軍人,或許此刻,他們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守護著什麽。
    最核心的“靈樞”星際版研發,成了陸雲麵臨的最大挑戰。宇宙中的強輻射、失重環境、極端溫差,都會幹擾神經連接的穩定性。他把自己泡在林默的實驗室裏,翻遍了周嵐的所有筆記,直到看到 1998年關於“意識邊界”的記錄:“意識能適應極端環境,關鍵是找到與設備的共振頻率”。
    “我們需要讓‘靈樞’與宇航員的意識深度綁定。”陸雲在全球工程師大會上提出設想,“飛船不是冰冷的機器,是宇航員意識的延伸。”他帶領團隊研發出“神經共生”係統,讓“靈樞”能實時感知宇航員的生理狀態,自動調整飛船參數——當宇航員感到焦慮時,係統會釋放模擬血清素的神經信號;當遭遇輻射風暴時,船體護盾會隨著宇航員的意識集中而增強。
    研發進行到第八個月,張啟明帶來了一個壞消息:納米合金的強度達不到星際航行的要求,多次測試中都出現了裂紋。整個團隊陷入沮喪,有人甚至提出要推遲計劃。林建國卻在這時搬來了一個舊木箱,裏麵是周嵐當年做實驗用的材料樣本。
    “你看這個。”他拿出一塊泛著銀光的金屬片,邊緣已經氧化發黑,“這是老周 2003年研發的記憶合金,當年因為成本太高沒量產,但強度是現在普通合金的三倍。”
    陸雲立刻對樣本進行成分分析,發現其中含有一種罕見的稀土元素。全球材料學家聯合攻關,終於在澳大利亞的稀土礦中找到了這種元素,改良後的納米合金不僅強度達標,還能在受到撞擊後自動修複——就像周嵐當年說的“技術要有自我治愈的溫柔”。
    一年後的深秋,京市航天城的總裝車間裏,巨大的吊車緩緩吊起飛船的主體結構。當最後一塊納米合金麵板安裝完畢,整個車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陸雲站在觀察台,看著眼前的“寰宇一號”,眼眶突然發熱。
    飛船的外形像一滴晶瑩的水滴,長一百二十米,直徑五十米,船體由銀灰色的納米合金製成,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船體表麵布滿了細小的傳感器,像無數雙感知宇宙的眼睛;尾部的三台核聚變引擎呈三角形排列,噴口處的陶瓷塗層閃著暗金色的光。最核心的駕駛艙位於“水滴”的尖端,裏麵嵌著一台升級版的“靈樞”超級計算機,藍色的神經連接光帶在艙內流轉,像一條活著的河流。
    “進去看看?”雷罡拍了拍陸雲的肩膀,義肢的金屬關節已經換成了新的航天級材料,“安保係統我親自調試的,絕對安全。”
    陸雲走進駕駛艙,腳下的地板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靈樞”係統正在自檢。主控屏幕上,周嵐和林默的虛擬影像突然浮現,是蘇茜偷偷設置的開機畫麵。“歡迎來到寰宇一號。”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帶著溫柔的笑意。
    林建國跟著走進來,摸了摸船體的內壁,聲音有些哽咽:“老周要是看到這個,肯定會說‘早該這麽做了’。”他從口袋裏掏出那隻舊鋼筆,是林默生前常用的,“把這個放在駕駛艙裏吧,算是老林也跟著去看看宇宙。”
    飛船命名儀式定在霜降那天,天空格外晴朗。全球數十家媒體的鏡頭對準了“寰宇一號”,直播信號覆蓋了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陸雲站在發言台上,身後是巨大的飛船,陽光在船體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大家好,我是陸雲。”他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航天城,也傳到了全球的每個角落,“今天站在這裏,我手裏握著兩樣東西。”他舉起那隻刻著“周”字的 U盤,“這是周嵐女士的技術傳承,是她當年‘讓科技走向宇宙’的夢想。”他又舉起林默的舊鋼筆,“這是林默教授的遺願,是他‘用技術連接萬物’的執著。”
    台下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旗幟的聲響。陸雲繼續說道:“‘寰宇一號’不是一艘普通的星際飛船,它是人類文明的信使,是科技普惠精神的延伸。當年‘靈樞’技術從實驗室走向山區,今天它將從地球走向宇宙。它承載著林默教授的遺願,承載著周嵐女士的憧憬,更承載著全人類對未知的好奇與對和平的向往。”
    他指向飛船的駕駛艙:“裏麵的‘靈樞’係統,能聽懂宇航員的心跳與呼吸;船體的納米合金,能抵禦宇宙的危險與寒冷。它帶著我們的善意出發,也帶著全球七十億人的期盼——我們不想征服宇宙,隻想對遠方的‘鄰居’說一聲:你好,我們在這裏。”
    台下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有人揮舞著各國的國旗,有人舉著寫有“寰宇加油”的牌子。林建國擦著眼淚,張啟明緊緊握著他的手;蘇茜抱著平板,屏幕上顯示著全球觀眾的實時留言,不同的語言寫著同樣的祝福;雷罡站在安保隊員中間,義肢舉過頭頂,比出“勝利”的手勢。
    儀式結束後,陸雲獨自一人走進駕駛艙,坐在主控台前。“靈樞”係統自動亮起,淡藍色的光帶纏繞在他的手腕上。【檢測到陸雲意識信號,是否啟動係統自檢?】
    “啟動。”陸雲輕聲說。
    屏幕上瞬間浮現出飛船的各項參數,從核聚變引擎的功率到通訊係統的信號強度,一切正常。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航天城的燈光與遠處的星光交織在一起,像無數散落的星火。他想起雲南的孩子通過終端觸摸星空,想起西藏的患兒在遠程手術後露出笑容,想起雷罡說的“守護地球的邊疆”,突然明白“寰宇計劃”從來不是終點。
    從周嵐的神經幹擾器,到林默的記憶編碼,再到今天的“寰宇一號”,那些名為“善意”的星火,從實驗室的微光變成燎原之勢,如今又要乘著飛船,飛向更遙遠的宇宙。或許一百光年外的信號是問候,或許是警告,但陸雲知道,隻要“靈樞”還帶著人的溫度,隻要飛船裏裝著全人類的善意,他們就不會迷失方向。
    夜幕降臨,“寰宇一號”的船體亮起淡藍色的燈光,與天上的星辰遙相呼應。蘇茜帶著團隊做最後的通訊測試,雷罡在檢查防禦係統,林建國和張啟明站在遠處,看著飛船的輪廓,像看著即將遠行的孩子。
    陸雲走出駕駛艙,晚風帶著深秋的涼意,卻吹不散他眼裏的光。他知道,“寰宇計劃”的序章才剛剛翻開,未來還有無數的挑戰——星際航行的未知危險、外星文明的不確定性、技術的不斷迭代,但他並不害怕。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有並肩作戰的夥伴,有全球人民的支持,有周嵐與林默的精神傳承,更有那無數散落在地球的“星火”——它們在醫院裏守護生命,在教室裏點亮夢想,在工廠裏創造價值,如今又匯聚成“寰宇一號”的光芒,照亮人類探索宇宙的前路。
    遠處的天文台傳來消息,獵戶座的神秘信號再次傳來,這次的序列裏,多了一組疑似“歡迎”的編碼。陸雲抬頭看向星空,獵戶座的光芒格外明亮。他仿佛看到“寰宇一號”衝破大氣層,帶著藍色的尾焰,飛向那顆遙遠的星球,而飛船的光,與無數“星火”終端的光交織在一起,在宇宙中織成一張巨大的網——那是人類文明最溫暖的名片,也是對宇宙最深切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