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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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靜知的大三學業繁重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駱教授實驗室的顯微注射技術需要大量練習才能保持手感;餘夏那邊每周的輔導雷打不動,難度和強度隻增不減。
    一個學期高速運轉下來,她像個連軸轉的陀螺,原本答應陪初來燕城的堂弟江靜軒好好逛逛的計劃,一推再推,最終徹底泡湯,甚至連元旦跨年夜的約定都不得不爽約。
    所以,當除夕前一天早上,她在校門口看到早已等在那裏的江靜軒時,愧疚夾雜著“果然來了”的糾結一齊湧上心頭。
    江靜軒一張帥臉拉得老長,寫滿了“我不高興快來哄我”。
    “姐!”江靜軒劈頭就是一句,語氣酸得能蘸餃子,“你可算忙完了?我覺得你對那個家教學生餘夏,比對我這個親堂弟上心多了!隨叫隨到,有求必應。”
    江靜知歎了口氣,自知理虧,放軟了身段:“說的什麽話!我跟餘夏是雇傭關係,那是我的工作。咱倆是血緣親情,跑不了的。爽約是我不對,我認錯。說吧,這次要怎麽補償?提要求吧,隻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江靜軒眼睛一亮,但立刻又露出勉為其難的樣子:“什麽要求都行?”
    “當然不能違法亂紀,也不能超出我的能力。”江靜知預先設下防線。
    “放心,合法合規,合情合理!”江靜軒立刻湊近一步,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寒假!咱倆一起回家過年!”
    江靜知瞬間愣住,隨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江靜軒!你故意的吧?挖了坑在這兒等我呢?明知道我跟家裏……”
    “我哪有!”江靜軒叫起屈來,表情無辜又委屈,“你自己說的‘一定答應’。回家過年,天經地義,不算違法亂紀吧?更不算超出你的能力吧?你都三年沒回去過年了,大伯和奶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都惦記著。”
    “我……”江靜知語塞,眉頭蹙緊,“我再想想。”
    “還想什麽呀!”江靜軒恨不得替她下決定。
    “今天買不到火車票了吧?春運的票多難搶啊!”江靜知又找到一個借口。
    “有票!”江靜軒努力表功,“我發動了全宿舍哥們兒,掐著點、刷爆了網頁才搶到這兩張臥鋪!差點就隻剩無座了!”
    “我把票錢轉給你。”江靜知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這是錢的事嗎?”江靜軒真有點急了,“我爸,你親二叔,下了死命令了!要是今年我不把你一起帶回去,我下學期的生活費直接減半!姐!你忍心看你弟弟我吃土啊?”
    “那你下學期可以天天來Q大找我吃飯。”江靜知曲線救國,“你不是總說羨慕我們萬人大食堂又便宜又好吃嗎?”
    “啥?!”江靜軒眼睛瞪得溜圓,“我每天從城東跑到城西,就為吃頓飯?來回快三小時!姐,你是我親姐嗎?這麽折騰我!”
    “那我私人讚助你被扣掉的那一半生活費。”江靜知祭出金錢攻勢。
    “沒用!”江靜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說一不二!要是知道我沒完成任務,還拿你的錢‘頂風作案’,他能氣得一分錢都不給我!再說了,我都多大的人了,還能一直靠姐姐接濟過日子?我還要臉呢!”
    “可是…”江靜知揉了揉太陽穴,拋出最後一個,也是她認為最有力的理由,“我已經和餘夏商量好寒假的補習計劃了,時間排得很滿。這是他高考前最後一個長假,至關重要,不能耽誤。”
    江靜軒一聽,捋了捋袖子:“他高考重要,我姐回家過年就不重要了?他再要緊,也不能霸占著你連年都不讓過吧?他家在哪兒?你告訴我,我找他家說理去!”
    “別鬧!”江靜知趕緊拉住他,頭疼欲裂。
    “我不鬧,我說道理。姐,從小我就說不過你!你要是不回去,今天我就待在Q大不走了!”江靜軒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最終,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掰扯、拉鋸、軟磨硬泡,江靜知看著堂弟那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模樣,想著二叔的話和三年未見的父親和奶奶,心一軟,終究還是妥協了。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她無奈地擺擺手,“就三天。今天回去,大年初二我就回來,不能再多了!我還得和餘夏家裏說一下。”
    “成交!”江靜軒瞬間陰轉晴,笑得見牙不見眼,仿佛剛才那個耍賴皮的人不是他一樣。
    ~
    回南州的列車在夜色中飛馳,江靜知躺在狹窄的臥鋪上,睜著眼睛望向窗外流動的黑暗,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高中三年,她的名字從未跌出年級前三的紅榜。
    奧數省一等獎的桂冠,更為她贏得了多所頂尖高校的降分優惠。
    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天,她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返校估分填誌願,確認自己穩上Q大後,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家,想要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父母。
    然而推開家門的瞬間,她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
    父母臉上那種刻意維持的平靜,以及空氣中彌漫的緊繃感,讓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種熟悉的預感讓她手足無措——難道他們又吵架了?
    她怯生生地站在客廳中央,看著父母異常沉默的樣子,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爸,媽,老師說我估分肯定能上Q大。我想報生物學係。”
    父親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弧度,像是讚許又像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母親看了她一眼,仿佛用了很大力氣才擠出“好的”兩個字,隨即轉身進了裏屋。
    江靜知注意到餐桌上隨意散放著幾張A4紙。以母親一貫的潔癖,絕不會允許重要文件這樣隨意擺放。
    她下意識地走過去,當“離婚協議書”幾個加粗的黑體字撞入眼簾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顫抖著翻看協議,母親“肖瀟”的名字已經簽在了右下角,父親的那一欄還空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