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酒肉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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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歎也不見外,將酒肉往那瘸腿桌上一放,尋了個還算結實的條凳坐下。
    他先是將油紙包的牛肉攤開,又“啪”的一聲拍開酒壇的泥封,一股濃烈辛辣的酒香瞬間衝散了屋裏的黴味。
    一直站在門口沒動的武鬆,大步走過來,他什麽也沒說,一把抓起酒壇,仰頭便灌。
    “噸!噸!噸!”
    一壇酒,頃刻間就去了小半。
    他放下酒壇,抹了一把嘴,伸手就從荷葉裏抓起一大塊醬牛肉,塞進嘴裏大嚼起來。
    看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趙歎便確定,這武二郎在莊上的日子,過得比自己想的還要差。
    趙歎也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拿起一塊牛肉,慢條斯理地吃著。
    一壇酒下去一半,五斤牛肉也去了大半,武鬆打了個酒嗝,臉上的暴躁之氣總算消散了些,這才抬眼正式打量起趙歎:“你剛才說,你也逼得沒活路?”
    “可不是嘛。”趙歎放下酒碗,歎了口氣,開始了他的表演,“小弟家道中落,本是趕往青州投親,前幾日路過天王堂,誰曾想撞上了一樁倒黴事。”
    他當即將自己在山神廟如何被林衝誤會,又如何情急之下殺了差撥交"投名狀"的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他將自己描繪成了一個被逼無奈、急中生智的可憐人。
    誰知武鬆聽完,一拍桌子,震得酒肉亂跳,怒罵道:“林衝這廝,忒也莽撞!他殺他的仇人,與你何幹?竟將你也逼上絕路!”
    “哥哥息怒,哥哥息怒!”趙歎連忙擺手,“這事也怪不得林教頭。他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隻是被那高俅奸賊逼得太慘。”
    接著,趙歎便將林衝如何被騙入白虎堂,如何被刺配滄州,野豬林裏險些喪命,到了草料場又被陸謙等人放火謀害的種種遭遇,原原本本地細說了一遍。
    他口才本就好,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林娘子的貞烈與林衝的無奈,聽得武鬆眉頭緊鎖,攥著酒壇的手指關節都發了白。
    “唉!”聽完之後,武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大口酒,聲音沉悶地道,“也是個命途多舛之人。這世道,容不下好人!”
    “誰說不是呢。我們這樣的人,在這世道,就如那風中浮萍,哪裏有自己的活路?”趙歎趁機引導話題。
    這話像是戳中了武鬆的痛處,他抓著酒壇,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
    “活路?哼!”武鬆聲音裏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懣,“我在清河縣,隻因看不慣一個惡霸欺壓良善,一時失手,打死了那廝,從此便成了亡命之徒!投奔這柴大官人,本想尋個安身之處。可你看!”
    “這柴家莊看著光鮮,卻也不是個清淨去處!”武鬆喝得性起,一拳捶在桌上,恨恨地道,“大官人起初還算客氣,後來見我時常吃醉酒,落了他的麵皮,便也漸漸冷淡了。”
    “如今,竟是連見我一麵都懶得見!我武鬆,何曾受過這等鳥氣!”他說著,又灌下一大口酒,“我也不是非要賴在這裏!隻是身上背著人命官司,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
    武鬆越說越衝動,將自己在莊上受的冷遇、白眼,一股腦地全吐了出來。
    趙歎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地端起酒碗與他碰一下,心中卻在暗自點頭。
    “情緒鋪墊都已到位,該上正菜了。”
    他當然清楚,武鬆根本沒打死人,那人隻是被打暈了,後來自己醒了。
    但這個信息,趙探是萬萬不能說的。現在說了,武鬆一拍屁股回清河縣,自己這條大腿可就抱不上了,開什麽玩笑。
    武二郎啊,非是兄弟我有意坑你,實在是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等武鬆說得口幹舌燥,又灌了一大口酒後,趙歎才緩緩開口。
    “哥哥,小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小弟在柴家莊這幾日看下來,發現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哦?怎麽個有意思法?”武鬆問道。
    趙歎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圈:“當你窮困潦倒,指望別人伸手拉你一把的時候,你會發現,所有人都躲著你,生怕沾上你的晦氣。”
    他又在圈外畫了一個圈:“可當你有本事,有能耐,能給別人帶來好處的時候,你又會發現,所有人都圍著你,敬著你,想方設法地來幫你。哥哥,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武鬆愣住了,臉上的醉意都消散了幾分,這不正是他這幾個月在柴家莊的真實寫照嗎?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是這個理!”
    “所以,”趙歎話鋒一轉,“哥哥你在莊上受氣,隻是因為你愛吃酒?”
    這番反問像一根尖刺,狠狠紮在武鬆心縫裏,他從沒想過這些問題,隻覺得是自己受到了冷落。
    “廢人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來親人骨肉。英雄在深山老林,掄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的賓朋。”趙歎繼續說道,“若想讓柴大官人高看你一眼,光靠喝酒罵人是沒用的。”
    “你得讓他看到你的本事,讓他覺得他需要你,甚至有求於你!”
    “有求於我?”武鬆冷笑一聲,“他柴大官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能有何事求我一個殺人逃犯?”
    “哥哥別急。”趙歎壓低了聲音,湊了過去,“林哥哥如今也在此處,他與柴大官人相交莫逆。”
    “可他犯下的案子太大,滄州府已經下了海捕文書,這裏是待不久了。”趙歎頓了頓,“我們商議著,過些時日,便前往水泊梁山,尋個安身立命的去處。”
    “梁山?”武鬆顯然也聽過這個名字。
    “正是。”趙歎點了點頭,“隻是這一路前去,山高路遠,官府又眼線眾多。林哥哥雖武藝高強,但他如今是朝廷欽犯,不便拋頭露麵。”
    “而小弟我又手無縛雞之力,這上百裏的路,倘若遇上歹人或是官府鷹犬,恐怕會拖累林哥哥。”
    “屆時,我便去尋柴大官人,就說我二人上路實在凶險,需要一位武藝高強、悍勇無雙的好漢,一路護送我們到梁山。”
    “臨行前,”趙歎邊說邊觀察著武鬆的反應,見他聽得入神,“我會向柴大官人提議,就在這莊上搞個比武奪魁!讓莊內所有自認有本事的莊客、教習都來比試一番,誰能拔得頭籌,誰便擔此重任!”
    武鬆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
    趙歎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以哥哥你的本事,這滿莊上下,誰是你的對手?”
    “哥哥你隻需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莊客都打趴下,一舉奪魁!到那時,就不是你求柴大官人收留,而是他有求於你,去護送他的貴客了!”
    “哥哥你可借此機會,一展身手,為自己贏得麵子。同時也可借林哥哥之事,賣柴大官人一個人情。此乃一石二鳥之計!到那時,你再看他柴進,對你是什麽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