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那朋友性子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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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教頭怒吼一聲,掄起砂鍋大的拳頭,便要不顧一切地衝上來,當場將趙歎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子活活捶死。
    “住手!”
    柴進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兩名護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暴怒的洪教頭。
    柴進從主位上站起身,緩緩走到堂中,他先是看了看麵紅耳赤、兀自掙紮的洪教頭,又看了看一臉平靜、仿佛事不關己的趙歎,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對著洪教頭冷冷說道:“退下!”
    洪教頭一臉不甘,卻不敢違逆柴進的意思,隻能惡狠狠地瞪了趙歎一眼,悻悻地退回了人群。
    柴進這才轉向眾人,不容置疑地宣布道:“此事不必再議!三日之後,辰時三刻,東莊演武場,比武奪魁,準時舉行!有本事的,都給我在台上一較高下!”
    柴進這話一出口,便如鐵板釘釘,再無半點回旋的餘地。
    廳堂內頓時安靜了片刻,隨即又嗡嗡地響起了議論聲。
    洪教頭站在人群裏,隻覺得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都像是一根根尖針,紮得他渾身難受。
    他剛被一個黃口小兒當眾羞辱,連“少生了兩條腿”這等惡毒的笑話都說出來了,柴大官人非但沒有為他做主,反而采納了這小子的建議,這口氣,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恨,兩隻拳頭在袖子裏捏得咯咯作響。不行,這個場子今天必須找回來!否則他洪某人日後還如何在這柴家莊立足,如何做這總教習!
    他心念電轉,心生一計。隻見他強壓下怒火,從人群中再次走出,對著柴進一抱拳,甕聲甕氣地說道:“大官人金口玉言,比武之事,洪某自當遵從。隻是……”
    洪教頭先是服了個軟,隨即話鋒一轉,“隻是……這三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眾家兄弟們摩拳擦掌,隻怕也是心癢難耐。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尋些樂子。”
    他斜著眼瞟了下趙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方才聽這位趙小哥吹噓,說他有個朋友,是何等了得的好漢。”
    “如今比武既然已經定了,小人鬥膽,想請大官人做個主,就請趙小哥將他那位朋友請出來,讓小人先與他比劃比劃,權當是給三日後的大會熱熱場子,給眾家兄弟助助興,大官人,您看如何?”
    廳堂內的莊客們本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一聽有這等好戲看,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跟著起哄。
    “對啊!先打一場看看!”
    “那小子把牛皮吹上天了,倒要看看他那朋友是何方神聖!”
    “洪教頭這是氣不過,要找回場子啊!”
    一時間,滿堂的喧嘩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趙歎身上,等著看他如何收場。
    趙歎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奶奶個腿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進來!這可是你自己個兒上趕著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了!”
    他麵上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皺著眉頭:“這……我那朋友性子孤僻,不喜拋頭露麵。若真惹惱了他,隻怕傷了洪教頭。”
    洪教頭見他這副模樣,似乎在竭力推脫,愈發認定他是在虛張聲勢,心中冷笑連連:“趙小哥何必如此推脫!若你那朋友當真能傷了洪某,也隻怪洪某學藝不精,絕無怨言,啊哈哈哈哈哈!”
    眾人也跟著起哄。
    “就是!快叫出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趙歎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的柴進。
    隻見柴進端坐椅上,手裏把玩著那個白玉茶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趙歎見狀暗罵一聲,這馭人之術,被他柴進給玩明白了。
    事實也確如趙歎所想,柴進也有自己的思量。
    洪教頭今日丟了這麽大的臉,若不讓他找補回來一些,隻怕日後會心生怨懟,不好管束。
    讓他上場比試一下,無論輸贏,這口氣都算出了一半。贏了,他挽回顏麵;輸了,便更能證明舉辦比武大會的決定是何等英明!更能凸顯出他柴家莊臥虎藏龍!
    比試無論輸贏,對他柴進都是有利的。
    果然,柴進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開了口:“既然洪教頭有此雅興,眾家兄弟也想開開眼,那便依你所言。”
    他看向趙歎,笑道:“趙小哥,便去將你那位朋友請來吧。切磋而已,點到為止,傷不了和氣。”
    趙歎看著柴進的一番做派,三言兩語便將所有利益都轉向自己,心中暗道:柴家後裔,名不虛傳。
    他對著柴進一抱拳,朗聲應道:“既是大官人有令,小弟自當遵從!”
    他又環視一圈堂上眾人,高聲道:“諸位英雄,還請移步演武場稍候片刻。待我請來我那朋友,再與洪教頭一較高下!”
    說罷,趙歎不再理會眾人,好似心虛般地快步走出了廳堂。
    洪教頭見他去的如此匆忙,心中更是成竹在胸,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小雜種,看你今日能請來什麽牛鬼蛇神!待灑家先打斷他的腿,再撕爛你這張嘴!”
    趙歎出離了氣派的前廳,七拐八繞,直奔西莊最偏僻的那個跨院。
    不多時,那座破敗的跨院便出現在眼前。
    還未走近,便聽得院內傳來“呼呼”的風聲,以及重物頓地的悶響。
    趙歎推開虛掩的院門,隻見院子中央,一個魁梧的身影正赤著上身,將一對磨盤大小的石鎖舞得虎虎生風。
    此時武鬆整個人的精氣神,與之前已是天差地別。
    往日裏那股子頹廢、暴躁的陰鬱之氣,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猛虎出籠般的精悍與威勢。
    “武鬆哥哥!”趙歎笑著喊了一聲。
    武鬆聽到聲音,停下動作,將手中沉重的石鎖“咚”的一聲頓在地上,震得地麵都微微一顫。
    他一見是趙歎,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竟是綻開了一個爽朗的笑意,快步迎了上來。
    “趙歎兄弟!你可算來了!快,屋裏坐!”武鬆蒲扇般的大手在趙歎肩上重重一拍,顯得親熱無比。
    趙歎見他這般變化,心裏也是真替他高興。這才是那個威震天下的打虎武鬆,而不是那個在柴家莊角落裏喝悶酒的落魄漢子。
    “哥哥,看你這精神頭,可是大好?”趙歎笑著問道。
    “托兄弟的福,心中鬱結已解,這渾身上下也就舒坦了!”武鬆哈哈大笑,拉著趙歎便往屋裏走,“快進來,外頭冷。”
    趙歎擺了擺手:“不進去了,哥哥,我是來給你報喜的。”
    “哦?何喜之有?”武鬆頓時來了興趣。
    趙歎便將三日之後,辰時三刻,東莊要舉辦比武奪魁,勝者賞銀百兩,並有要事相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最後,他看著武鬆:“哥哥,一切都按咱們的計劃在進行!”
    武鬆聽完,雙目放光:“好!好!好!兄弟果然言出必行!哥哥我沒信錯你!這恩情,哥哥我記下了!”
    他自從來了柴家莊,便受盡冷遇,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趙歎給了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本事的機會,他自然摩拳擦掌,高興不已。
    “哥哥說哪裏話,你我兄弟,何分彼此。”趙歎謙虛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
    武鬆見他這般模樣,眉頭立刻擰了起來:“兄弟,事情既已辦成,為何這般歎氣?”
    趙歎苦著臉說道:“哥哥有所不知。咱們的計策雖然是成了,隻是……今日在廳堂之上,卻有個不長眼的宵小,想要從中作梗,險些壞了咱們的大事!”
    武鬆本就是個火爆性子,最是聽不得這等事,他當即將環眼一瞪,沉聲問道:“是哪個潑才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