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不作不死為何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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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歎就等著武鬆這句話。
    他立刻將方才在廳堂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學了一遍。
    “……那洪教頭當著滿堂好漢的麵,說哥哥你是個‘醃臢鼠輩’!”
    趙歎越說越氣:“他還說要讓你我二人一同上場,省得他費手腳!”
    他特意將洪教頭那些汙言穢語,如“撮鳥”等詞,說得是字正腔圓,分外清晰。
    武鬆聽到最後,那雙眉毛已經倒豎起來,胸膛裏的怒火“噌”的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
    “好個鳥教頭!”
    武鬆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周身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殺氣。他猛地一轉身,抓起地上的石鎖,狠狠地朝牆角砸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
    那石鎖竟是將院牆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碎石塵土簌簌落下。
    “兄弟,你在此處稍候片刻,吃些酒肉。我去去便回。”武鬆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但趙歎卻能感覺到那平靜之下壓抑的滔天怒火。
    趙歎哪裏敢讓他一個人去。
    武鬆這性子,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他這一去,定然是雷霆萬鈞,隻怕不出三兩下便可將那洪教頭活生生打死。
    屆時本是一樁露臉的好事,就變成了打死柴家莊教習的壞事,那可真得不償失了。
    “哥哥且慢!”趙歎趕忙一把拉住他,“我與你同去!那洪教頭乃是搬弄是非的小人,我必須在場,免得他事後顛倒黑白,汙了哥哥你的名聲!”
    武鬆想了想,覺得趙歎說的有理,便點了點頭:“也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跨院,直奔西莊的演武場。
    演武場極大,此時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黑壓壓的一大片。莊客、護院、教習,凡是得了消息的,幾乎都跑來看熱鬧了。
    兩人還沒走近,便老遠聽見一個囂張的聲音在那兒叫罵。
    “……都說稍候片刻,這都一刻鍾了!人呢?影子都沒見一個!我看那姓趙的小子,就是個隻會耍嘴皮子的騙子!他那朋友,怕不是個縮頭烏龜,早就嚇得尿了褲子,躲到哪個耗子洞裏去了!”
    正是那洪教頭的聲音。
    隻見他立在演武場中央,手持一根長棍,意氣風發,神情耀武揚威到了極點。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平日裏的跟屁蟲,正跟著他一起起哄。
    “教頭說的是!什麽英雄好漢,我看就是個無膽鼠輩!”
    “哈哈,怕是聽了洪教頭的威名,腿都軟了,哪裏還敢來!”
    “再不來,咱們可就散了啊!”
    洪教頭聽著眾人的吹捧,愈發得意,他將長棍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悶響,對著眾人高聲道:“諸位都瞧見了!不是我洪某不給機會,是那撮鳥自己不敢露麵!今日便讓大家看個清楚,姓趙這小子的……”
    洪教頭罵得正起勁,忽然感覺周圍的吵嚷聲漸漸平息了下去。
    他有些奇怪地轉過身去,隻見圍觀的人群像是被劈開的潮水,自動向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道。
    一個瘦弱的少年,領著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正不緊不慢地朝著場中走來。
    正是武鬆、趙歎二人。
    隻見趙歎身旁那壯漢,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他一出現,整個演武場都安靜了下來。方才那些起哄的、叫罵的、看熱鬧的,此刻都閉上了嘴。
    場中央的洪教頭,臉上的得意之色瞬間凝固了。
    他也是識貨的。隻看武鬆這身板,這步法,便曉得這是個硬茬子。他心中已然生出了七八分的怯意,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話已經說出去了,此刻是騎虎難下。
    他握著棍子的手緊了緊,強作鎮定地上下打量了武鬆一番,幹咳一聲,色厲內荏地說道:“你便是那趙歎的朋友?哼,瞧你這身板,倒也像那麽回事。不過,拳腳功夫,可不是看誰長得高大!”
    趙歎一聽這話,差點當場樂出聲來。
    他娘的,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找補麵皮。看來混江湖的,命可以丟,臉不能不要啊。
    趙歎也不慣著他,不等武鬆開口,他便搶先一步,笑嘻嘻地說道:“洪教頭此言差矣。我這位哥哥,不但長得高大,拳腳功夫也還過得去。就是有一點不好。”
    “哪點不好?”洪教頭問道。
    趙歎慢悠悠地說:“算數不好,待會兒洪教頭跑起來可得慢些,讓我家哥哥好好數數,你長了幾條腿。”
    “放你娘的屁!”洪教頭被趙歎三言兩語又勾起了火氣,此刻隻覺得這小子比他那朋友更可恨!
    “牙尖嘴利的小雜種!今日灑家便先廢了你這朋友,再來收拾你!”
    洪教頭暴喝一聲,也不打招呼,趁著武鬆還未完全站定,腳下猛地一蹬,手中長棍如毒龍出洞,一個倒拖,棍梢貼著地麵,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直奔武鬆下三路而去!
    正是他的成名絕技,“倒拖九宮格!”
    這一招陰險毒辣,專攻人下盤要害,棍法使得又快又疾,卷起一片塵土,帶著“呼”的破風之聲,尋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圍觀的莊客中有識貨的,頓時發出一片驚呼。
    “好棍法!”
    “洪教頭動真格的了!”
    柴進不知何時也已到了場邊,在一張太師椅上坐著,身邊幾個管事陪同。他看著場中,臉上帶著玩味的笑。
    然而,麵對這雷霆一擊,武鬆卻隻是不慌不忙地向側後方退了一步。
    那棍梢幾乎是擦著他的褲腳掃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褲腿獵獵作響。
    一招落空,洪教頭棍勢一轉,由下至上,斜著撩向武鬆的腰肋。
    武鬆依舊是不招不架,隻是腳下錯步,又一次險之又險地避了開去。
    洪教頭把一套壓箱底的棍法使得是虎虎生風,棍影重重,密不透風,每一招都攻向要害。
    而武鬆卻像是一葉風中扁舟,隻是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不斷閃躲,騰挪轉移,看上去手忙腳亂,狼狽不堪,似乎毫無還手之力。
    圍觀的莊客們原本被武鬆的氣勢所懾,此刻見了這般光景,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嗨,我還以為多厲害,原來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就是,光會躲,連招架都不會,怕是被教頭的棍法嚇傻了!”
    “看來還是洪教頭技高一籌啊!”
    洪教頭見自己一輪猛攻,竟逼得對方隻有閃躲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心中那點怯意頓時煙消雲散。
    他手上棍法愈發凶猛,口中還不忘大聲嘲諷:
    “醃臢鼠輩,隻會躲嗎!”
    “方才那股子威風哪裏去了?就這點本事,也敢在柴家莊大言不慚!”
    “不敢還嘴了?趙歎那小雜種的嘴皮子功夫,倒是沒傳給你半點啊!哈哈哈哈!”
    趙歎站在場邊,看著洪教頭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心裏一陣冷笑。
    武鬆此時分明是在戲耍這洪教頭,想看看他究竟有幾斤幾兩。
    正當洪教頭得意忘形,一棍“毒蛇出洞”直刺武鬆胸前,以為這一下便能分出勝負之時,異變陡生!
    一直閃躲的武鬆,突然不躲了。
    他就在那棍棒即將及胸的刹那,猛地探出右手,不偏不倚,一把攥住了疾刺而來的棍身!
    “嗡——”
    漫天棍影,戛然而止。
    那隻手,就像一隻鐵鉗,死死地箍住了棍子。
    洪教頭隻覺得一股巨力從棍身傳來,他用盡全身力氣,臉都憋成了紫紅色,想要將棍子抽回來。
    然而,那棍子在武鬆手裏,卻像是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場上的喧嘩聲,再一次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洪教頭這下徹底慌了。他此刻才明白,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武鬆攥著棍子,冷冷地看著他,那平靜的表情比任何怒罵都讓人心寒。
    “就這點微末伎倆?”武鬆終於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
    話音未落,他抓著棍子的手猛地向自己這邊一扯!
    洪教頭猝不及防,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傳來,整個人身不由己地朝著武鬆踉蹌撲去。
    就在洪教頭失去平衡的瞬間,武鬆抬起了右腳。
    他這一招,既不花哨,也不精妙,隻是簡簡單單地一記正蹬。
    “砰!”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洪教頭的胸口上。
    眾人隻見洪教頭那壯碩的身軀,如同一個被扔出得沙包般向後倒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七八步開外的地上。
    他剛一落地,掙紮著想要說些什麽,卻“噗”的一聲,從嘴裏噴出了一大口血霧。
    趙歎站在場邊,人都看傻了。
    臥槽,這洪教頭……不會這麽被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