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集:培植心腹固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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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的徹悟——寒夜病榻前的覺醒與決心
在後半夜的寧靜中,月光如水般透過精致的窗欞,灑在芙蓉院的青磚地上,形成一片冷冽的白色。夜色深沉,院內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內室裏,炭盆中的火焰已經減弱,隻剩下幾點暗紅的火星,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炭盆旁邊,一張雕花的床榻上,李瓶兒靜靜地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懷裏緊緊抱著她的小寶貝安兒。她下巴抵著孩子柔軟的發頂,感受著他那均勻而溫暖的呼吸,以及他逐漸平複的體溫。盡管孩子已經安然無恙,李瓶兒的眼眶卻依舊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似乎隨時都可能溢出。方才那場突如其來的急病,讓這個母親經曆了極大的驚嚇和恐慌,那驚心動魄的時刻,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她的心中充滿了後怕,回想起孩子病發時的痛苦模樣,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她緊緊地抱著安兒,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他不再受到任何傷害。李瓶兒的思緒飄回了那個混亂的夜晚,她記得自己是如何焦急地呼喚著家中的仆人,如何在慌亂中尋找著藥物,如何在孩子痛苦的哭聲中感到無助和絕望。她記得自己是如何在燭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為孩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如何在孩子呼吸困難時,一遍又一遍地為他拍背,試圖緩解他的痛苦。那一夜,對於李瓶兒來說,仿佛經曆了一場無盡的噩夢。而現在,盡管孩子已經脫離了危險,她的心中仍然充滿了不安和焦慮。她知道,作為母親,她必須堅強,必須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她輕輕地吻了吻安兒的額頭,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這個小生命能夠健康、平安地成長。
安兒的小臉蛋兒上,還殘留著未褪去的潮紅,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顯然是在夜裏因為難受而哭泣過的痕跡。李瓶兒伸出手指,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拂過孩子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讓她的心頭一陣緊縮。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憐愛,她永遠忘不了,就在幾個小時前,孩子渾身滾燙、手腳抽搐、喉嚨裏痰音濃重的痛苦模樣。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離安兒如此之近,仿佛隻是一步之遙。
若不是那張從孟玉樓處得來的符紙——那張在她絕望時突然發燙、符文變紅的詭異符紙,她真的不敢想象後果會是怎樣。她低頭看向放在枕邊的符紙,此刻它已恢複了冰涼,淡墨色的符文安靜地趴在紙上,仿佛夜裏那場灼人的滾燙隻是她的幻覺。然而,安兒逐漸平穩的呼吸,卻在無聲地告訴她,這符紙絕非普通之物,它承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李瓶兒回憶起孟玉樓當時神秘兮兮地將符紙交給她的情景,孟玉樓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嚴肅和深意。她記得孟玉樓低聲囑咐:“此符非同小可,危急時刻方能使用。”當時她並未完全理解這話的深意,直到安兒病發,她才在絕望中想起了這張符紙。
在那個深夜,當安兒的病情突然惡化,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恐慌。她按照孟玉樓的指示,將符紙放在孩子的胸口,緊接著,符紙開始發熱,符文逐漸變紅,發出奇異的光芒。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房間裏流動,仿佛有某種看不見的存在在守護著她的孩子。安兒的抽搐慢慢停止,體溫也逐漸下降,最終,孩子在符紙的守護下,安然入睡。
現在,看著安兒平靜的睡顏,李瓶兒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敬畏。她知道,這張符紙不僅僅是一張紙,它背後隱藏著某種超乎常理的力量,或許是一種古老的法術,或許是一種神秘的祝福。她決定,等安兒康複後,一定要去孟玉樓那裏,好好感謝他,並且詢問這張符紙的來曆和它背後的故事。
“官人……”李瓶兒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心中卻泛起一陣刺骨的寒意。昨夜安兒病危時,她多想派人去前院請西門慶,可她太清楚了——那個男人此刻多半正宿在潘金蓮的翡翠軒,摟著美人飲酒作樂,哪裏會管她這個失寵妾室和“不祥”孩兒的死活?就算請來了,他或許也隻會皺著眉,抱怨孩子“麻煩”“不省心”,甚至可能遷怒於她照顧不周。
指望他回心轉意?不過是自欺欺人。指望潘金蓮手下留情?那更是癡人說夢——那個女人恨不得她和安兒立刻消失,好獨占西門慶的寵愛。指望吳月娘主持公道?她那位“大娘子”,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隻要不觸及她的正室地位,誰死誰活與她何幹?
安兒在她懷裏輕輕地動了動,小嘴巴無意識地抿了抿,仿佛在尋找母親的乳汁。李瓶兒立刻調整了抱孩子的姿勢,輕柔地拍打著他的背,哼起了不成調的搖籃曲。她的眼神充滿了慈愛,注視著孩子那恬靜的睡顏,心中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就像春天裏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的心田裏悄然生長。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軟弱下去了,不能再被動地承受生活中的風雨。這深宅大院,看似華麗,實則如同一個吃人的牢籠,如果她不主動築起防禦的壁壘,那麽下一次倒下的,可能就是她和安兒的性命。
她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外間,繡春正趴在桌上打盹,頭一點一點的,手裏還攥著給安兒縫了一半的小襪子;如意靠在門框上,眼睛半睜著,顯然也熬得快撐不住了。這兩個丫頭,是她從花家帶來的舊人,也是如今身邊僅存的、真心待她的人。她們,就是她要築起的第一道壁壘,是她和安兒在這深宅裏唯一的依靠。
繡春,這個自小就跟隨她的丫頭,總是默默地做著各種雜活,從不抱怨。她記得繡春曾經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偷偷地給她送來一碗熱湯,那碗湯的溫度,至今仍溫暖著她的心。而如意,雖然年紀比她還小,卻總是像個大姐姐一樣照顧她,無論是在她心情低落時安慰她,還是在她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她們的忠誠和友情,是她在這座宅院中最為珍貴的財富。
李瓶兒深知,要在這複雜的家庭環境中生存下去,她必須變得更加堅強和機智。她要為安兒,也為自己,建立起一道堅實的防線。她要學習如何在這宅院的權力鬥爭中遊刃有餘,如何在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要讓那些企圖傷害她和安兒的人知道,她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擺布的弱女子。
她開始計劃著如何一步步地增強自己的力量。她要培養自己的心腹,建立自己的情報網,了解宅院裏每個人的動向和心思。她要學習如何處理各種突發狀況,如何在危機中保持冷靜,如何在權力的遊戲中找到自己的立足點。她要讓安兒在她的庇護下,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不受這宅院陰暗麵的影響。
李瓶兒知道,這將是一場漫長的鬥爭,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要讓安兒看到,母親不僅能夠給予他溫暖和愛,還能夠為他撐起一片天。她要讓安兒知道,無論外麵的世界多麽險惡,隻要有母親在,他永遠都有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李瓶兒深吸一口氣,將安兒輕輕放回床上,為他掖好被角。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外漆黑的夜空,眼神裏的恐懼和軟弱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從今日起,她要為自己,為安兒,爭一條活路。
恩威並施,固本培元——晨光中的托付與立誓
天剛蒙蒙亮,李瓶兒便起身了。一夜未眠,她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卻絲毫不見疲憊,反而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她讓如意去廚房取些熱粥,又讓繡春將自己妝匣裏的東西整理出來——那裏麵藏著她最後一點私產,也是她如今能用來籠絡人心的唯一資本。
不多時,繡春和如意都回到了內室。如意端著一碗熱粥和一碟鹹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娘,廚房剛熬好的小米粥,您快趁熱喝點,墊墊肚子。”繡春則捧著一個紅漆妝匣,站在一旁,等著李瓶兒吩咐。
李瓶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喝粥,而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繡春將她的妝匣小心地放在桌上。繡春輕手輕腳地將妝匣放置好,然後緩緩打開。隻見妝匣內整齊地排列著幾支銀簪、一對銅耳環、一個瑪瑙鐲子,以及幾塊碎銀子——這些都是她從花家帶來的嫁妝,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念想。她的眼神在這些物品上流連,似乎每一件都承載著一段珍貴的記憶。
她緩緩地拿起一支銀簪,這支簪子對她來說意義非凡。這是她及笄時母親親手送給她的禮物,簪頭雕刻著一朵精致的梅花,雖然並不昂貴,但做工極為精細,每一瓣梅花都栩栩如生,仿佛能聞到淡淡的花香。這朵梅花簪子,見證了她從少女到成年的轉變,也承載著她對母親深深的思念。
李瓶兒將銀簪遞給了如意,她的語氣溫和,卻透露出一種堅定和力量:“如意,你跟著我快五年了,從花家到西門府,你一直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尤其是這幾日,安兒生病了,你沒日沒夜地照顧他,比我這個做娘的還要上心。這支簪子你拿著,是我母親當年送我的,也算個念想。日後你好好奶安兒,我李瓶兒向你保證,隻要我還有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虧待你。”
如意接過銀簪,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光。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件首飾,更是李瓶兒對她忠誠與付出的認可和獎賞。她緊握著銀簪,仿佛握住了李瓶兒的信任和未來的希望。如意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她會繼續盡心盡力地照顧安兒,不辜負李瓶兒的期望。
李瓶兒看著如意的舉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府邸中,如意是她可以信賴的人。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示意繡春繼續準備粥食。她知道,盡管生活充滿了不確定和挑戰,但隻要身邊有如意這樣的貼心人,她就有力量去麵對一切。
如意接過銀簪,手指輕輕摩挲著簪頭的梅花,眼眶瞬間紅了。她跟著李瓶兒這些年,見過她風光時的模樣,也見過她落魄時的委屈,卻從未想過,主子會將如此珍貴的念想送給她。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娘,您太抬舉奴婢了!照顧您和哥兒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要這麽貴重的東西!”
“起來吧。”李瓶兒親手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說給你,你就拿著。咱們主仆一場,如今更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對我和安兒好,我都記在心裏。”
接著,李瓶兒又從妝匣裏拿出一個小銀錁子——這是她最後一塊完整的銀子,約莫有五兩重。她將銀錁子放在繡春手中,語氣比剛才嚴肅了幾分:“繡春,你跟著我的時間最長,性子沉穩,嘴也嚴,府裏的人和事,你比我看得還清楚。往日是我懦弱,總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連累你跟著受了不少氣——上次你去廚房取飯,被秋菊刁難,還被王婆子冷嘲熱諷,我都知道。”
繡春的身子猛地一震,她以為那些委屈主子不知道,沒想到主子都看在眼裏。她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卻強忍著,聽李瓶兒繼續說:“從今日起,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這五兩銀子你收著,日後院裏院外,需要打點、需要探聽消息的地方,你隻管放手去做。比如廚房那邊,哪個丫鬟婆子能收買,哪個小廝能傳話,你多留意些,缺了銀子就來跟我說。”
她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像一把出鞘的刀子:“但我有一條規矩——行事必須萬分謹慎,口風必須嚴!府裏的人多眼雜,潘金蓮那邊更是盯著咱們院子,若是讓我知道你有半分吃裏扒外,或是把不該說的話說出去……”
李瓶兒沒有說完,但那雙曾經隻會流淚的眸子裏此刻射出的寒光,讓繡春心頭一凜。她立刻跪倒在地,雙手捧著銀錁子,語氣堅定:“娘放心!繡春的命是您給的,從您把我從花家帶出來的那天起,我就發誓這輩子隻忠於您一人!若是我有二心,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起來吧。”李瓶兒再次扶起她,語氣緩和了些,“我信你。隻是這府裏太危險,咱們一步都不能錯。日後我和安兒的安危,就全靠你和如意了。”
繡春和如意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主子,心中既驚訝又敬佩。她們知道,從今日起,她們不再是跟著一個軟弱可欺的主子,而是跟著一個有決心、有擔當的主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她們會拚盡全力,保護主子和哥兒。
清理門戶,暗布眼線——柴炭風波中的立威與布局
在成功地安撫了繡春和如意之後,李瓶兒開始將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芙蓉院中的其他仆人身上。盡管芙蓉院規模不大,但院內還是有幾位負責日常灑掃、搬運雜物的粗使下人。這些仆人大多數是由府中統一安排的,並非李瓶兒親自挑選的心腹。在她失寵的那段日子裏,這些仆人對她態度冷淡,甚至在分配給芙蓉院的物資上動手腳,克扣用度。李瓶兒雖然心知肚明,但當時她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計較這些事情。現在,她決心要穩固自己的地位,這些潛在的不穩定因素必須首先被清除。
為了更好地了解這些仆人的行為和忠誠度,李瓶兒指示繡春利用去廚房取飯、去漿洗房送衣物的機會,暗中觀察這些下人的動向。特別是負責送柴炭和雜物的張婆子,以及負責看守角門的小廝福貴,成為了繡春監視的重點對象。繡春以其細膩的心思和敏銳的觀察力,沒過多久便帶回了關於這些仆人的詳細情報。
繡春報告說,張婆子在分配柴炭時,總是將質量較差的分給芙蓉院,而將好的留給自己或送給其他得寵的院落。至於福貴,他似乎對芙蓉院的進出人員特別留心,有時甚至會私下與外人交談,這引起了繡春的懷疑。李瓶兒聽後,心中暗自盤算,她知道必須采取措施,以確保芙蓉院的安全和自己的地位不再受到威脅。
她決定先從張婆子入手,因為柴炭是冬季取暖的重要物資,直接影響到芙蓉院的生活質量。李瓶兒私下裏找到了負責管理府中物資分配的管家,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對張婆子工作的不滿,並暗示如果能換一個更盡職的仆人來負責芙蓉院的柴炭供應,她將不勝感激。管家明白李瓶兒的意思,很快便安排了另一位更為忠誠的仆人來替代張婆子。
至於福貴,李瓶兒則采取了更為謹慎的策略。她先是暗中觀察了福貴的日常行為,發現他確實與某些不明身份的人有過接觸。於是,她決定在一次夜深人靜的時刻,親自跟蹤福貴,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麽鬼。果不其然,福貴在夜色掩護下,與一名神秘人物交換了信件。李瓶兒沒有立即揭穿他,而是將這一情報悄悄地告訴了府中的主人,讓主人來決定如何處理。這樣一來,既避免了直接衝突,又確保了芙蓉院的安全。
通過這些細致入微的舉措,李瓶兒逐漸穩固了自己的地位,同時也讓芙蓉院的運作更加順暢。她知道,隻有不斷地清除潛在的威脅,才能確保自己和芙蓉院的未來。
“娘,奴婢瞧著那張婆子不對勁。”繡春壓低聲音,湊到李瓶兒耳邊說,“前幾日奴婢去漿洗房,看到她和五娘院裏的秋菊在牆角嘀咕,秋菊還塞給她一個布包,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還有一次,張婆子給咱們院送柴炭,特意多留了一會兒,四處張望,像是在打探什麽。”
“福貴呢?”李瓶兒問道。
“福貴也靠不住。”繡春皺著眉,“前兒奴婢想托他給城外的花旺送個口信,他推三阻四,說‘府裏有規矩,不能私傳信件’,還說‘六娘如今不比從前,還是少惹事為好’,語氣裏滿是輕視。奴婢看他那樣子,說不定早就被潘金蓮那邊收買了。”
李瓶兒冷笑一聲,心中已有了計較。她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吩咐繡春:“日後張婆子送來的東西,你都仔細檢查一遍,尤其是柴炭和吃食,絕不能出半點差錯。福貴那邊,咱們暫時別理他,等有機會,再一並收拾。”
機會很快就來了。三日後,張婆子又來送柴炭。繡春按照李瓶兒的吩咐,親自開箱檢查,果然發現了問題——這一批柴炭中,混了不少之前那種煙大嗆人的劣質柴炭,這些柴炭燒起來不僅煙大,還會濺火星,若是用來給安兒取暖,很容易嗆到孩子,甚至引發火災。
“張婆子,這是怎麽回事?”繡春拿著一塊劣質柴炭,走到張婆子麵前,語氣冰冷,“前幾日娘特意跟來管家說過,咱們院要上等的銀骨炭,你怎麽還敢混這些劣質柴炭進來?你是覺得咱們院好欺負,還是想故意害哥兒?”
張婆子沒想到繡春會突然發難,臉色瞬間變了,卻還是強裝鎮定:“繡春姑娘,這……這是廚房那邊弄錯了,我也不知道啊。我這就回去換,回去換。”
“不必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李瓶兒扶著如意,慢慢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襖裙,臉色雖依舊蒼白,卻透著一股威嚴,“這些柴炭,你不用換了,直接抬到院裏來吧。”
張婆子愣住了,不知道李瓶兒想做什麽。繡春也有些疑惑,卻還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讓小廝將柴炭抬到了院中央。
李瓶兒走到柴炭堆前,拿起一塊劣質柴炭,對聞訊趕來的幾個灑掃丫鬟說:“你們都來看看,這就是給咱們院送的柴炭。安哥兒才剛滿月,受不得煙熏,我前幾日特意跟官人說了,要上等的銀骨炭,可如今呢?卻混了這些煙大嗆人的劣炭。我不知道是廚房疏忽,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讓安哥兒受委屈。”
丫鬟們麵麵相覷,不敢說話。張婆子慌了,連忙上前:“六娘,這真是誤會,是廚房弄錯了,我這就去讓他們換……”
“不用換了。”李瓶兒打斷她,目光轉向匆匆趕來的來保——繡春早已按照她的吩咐,去請了來保。來保看到院中央的柴炭堆,又看到李瓶兒冰冷的臉色,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
“來保管家,你來得正好。”李瓶兒拿起那塊劣質柴炭,遞到來保麵前,“你看看,這就是給咱們院送的柴炭。我前番在穿堂跟官人說得明白,安哥兒年幼,受不得煙熏,官人也答應了,讓咱們院用上等的銀骨炭。如今出現這種事,我不知道是下麵的人疏忽,還是有人故意刁難。我也懶得追究是誰的責任,隻請你將這些柴炭原樣帶回去,告訴廚房的管事,若是再有下次,我便拖著這病體,親自捧著這些柴炭,去上房問問大娘子,這西門府的嫡子,是不是連一口幹淨氣都不配喘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眼神直直地盯著來保,讓來保頭皮發麻。來保知道,李瓶兒既然敢說出這種話,就真的做得出來——上次穿堂攔路的事,已經讓西門慶丟了臉麵,若是再讓她鬧到吳月娘麵前,西門慶定然會遷怒於他這個管家。
來保連忙接過柴炭,扔在地上,對著張婆子厲聲喝道:“混賬東西!你是怎麽做事的?竟敢將劣炭送到六娘院裏!還不快給六娘賠罪!”
張婆子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六娘饒命!是奴婢一時糊塗,奴婢再也不敢了!”
“饒不饒你,不是我說了算。”李瓶兒淡淡地說,“來管家,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希望下次送來的柴炭,不要再出現任何問題。”
“是是是!”來保連忙應下,“六娘放心,我一定嚴懲張婆子,讓廚房重新送一批上等的銀骨炭來,絕不再出差錯!”
說完,來保不敢多留,連忙讓人將劣炭抬走,又帶著張婆子離開了芙蓉院。沒過多久,廚房就重新送來了一批上等的銀骨炭,這次不僅數量足,質量也比之前更好。而張婆子,也被來保調離了芙蓉院,去了外院幹粗活,再也不敢靠近。
經此一事,芙蓉院的下人們都知道,六娘不再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主子了,伺候時都多了幾分小心,再也不敢怠慢。李瓶兒借著這個機會,讓繡春用些小恩小惠,暗中接觸了廚房裏一個常被王婆子欺壓的粗使丫鬟春桃,以及一個負責采買、與福貴有過節的小廝李小三。春桃性子老實,被欺壓久了,渴望有人能幫她;李小三則看不慣福貴的勢利眼,願意為李瓶兒傳遞消息。雖然沒有完全收服,但也算是埋下了兩顆棋子,至少能讓她及時知道府裏的一些風吹草動。
外聯舊仆,暗蓄力量——田契密信中的退路與謀劃
院內的事情暫時穩定後,李瓶兒的心思又動到了府外。她知道,僅憑院內這幾個人,遠遠不足以對抗潘金蓮和西門慶的勢力,她必須為自己和安兒預留一條退路,或是尋找一些能在關鍵時刻幫上忙的外力。她想起了花旺——花旺原是花家的管家,忠心耿耿,當年花家敗落時,她偷偷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去城外隱居,還將自己名下的一小塊京郊田莊托付給了他打理。這些年,花旺偶爾會托人給她送些田莊的收益,卻從未露麵,是她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可以信任的舊人。
她讓繡春找了個機會,避開福貴的視線,偷偷出府,去城外找花旺。為了保險起見,她沒有讓繡春帶太多銀子,而是將自己名下那小塊田莊的地契,以及一封親手寫的密信交給了繡春。
“這地契你收好,貼身藏好,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李瓶兒將地契和密信遞給繡春,語氣凝重,“見到花旺後,你把地契和信給他,告訴他,讓他好生經營田莊,賬目一定要清晰隱秘,所有的收益都暫時存在他那裏,沒有我的親筆信,任何人都不能支取——包括他自己。”
繡春接過地契和信,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問道:“娘,還有別的吩咐嗎?”
“還有一件事。”李瓶兒壓低聲音,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你讓花旺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兩個身手利落、口風緊的可靠之人。不用入府,就讓他們在城外等著,若是有急事,我會派人去通知他們。至於做什麽,你不用跟他細說,隻告訴他,是為了我和安兒的安危,他自然明白。”
繡春心中一驚,她知道,主子這是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甚至可能是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若是在府裏待不下去了,或許要靠這些人保護,逃離西門府。她鄭重地點點頭:“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話帶到,絕不讓任何人知道。”
“路上小心。”李瓶兒叮囑道,“去的時候,就說給安兒買些城外的新鮮果子,若是遇到盤問,就說是我的吩咐,別多說別的。回來的時候,也走後門,避開福貴。”
“是,奴婢記住了。”繡春應下,整理了一下衣襟,裝作去采買的樣子,悄悄離開了芙蓉院。
繡春一路小心翼翼,避開了府裏的耳目,順利出了城。城外的路不好走,她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了花旺隱居的小村莊。花旺見到繡春,又驚又喜,連忙將她請進屋裏。
“繡春姑娘,你怎麽來了?是不是主子出什麽事了?”花旺急切地問道,他這些年一直擔心李瓶兒在西門府的處境,卻不敢輕易露麵。
繡春將李瓶兒的地契和密信交給花旺,又將府裏的情況簡略地說了一遍——安兒的病,潘金蓮的刁難,西門慶的冷漠,以及主子如今的決心。花旺聽著,臉色越來越沉,拳頭緊緊攥著,眼中滿是憤怒:“沒想到主子在西門府受了這麽多委屈!那西門慶真是個負心漢,潘金蓮更是個毒婦!”
“花管家,主子讓我轉告您,讓您好生經營田莊,收好收益,還讓您找兩個可靠的人,在城外聽用。”繡春說道。
花旺接過地契和信,仔細看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你回去告訴主子,讓她放心!田莊我一定會打理好,收益也會妥善保管。至於可靠的人,我這就去尋,都是村裏的老實人,身手好,口風緊,絕不會出問題。若是主子有任何需要,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花旺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繡春見花旺如此忠心,心中鬆了口氣,又叮囑了幾句,才匆匆趕回府裏。回到芙蓉院時,天已經黑了,李瓶兒一直等在院裏,見到繡春平安回來,才徹底放下心來。
“娘,都辦妥了。花管家說,一定照您的吩咐做,還說若是您有需要,他隨時願意幫忙。”繡春說道。
李瓶兒點點頭,心中湧起一絲暖意。有了花旺的支持,有了城外的田莊和可能的人手,她和安兒總算有了一條退路。雖然這條路依舊艱難,但至少,她不再是孤立無援。
壁壘初成,暗影已隨——梅樹下的沉思與隱憂
幾場雪過後,芙蓉院的那棵老梅樹終於開花了。淡粉色的梅花綴在虯結的枝幹上,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清麗,偶爾有寒風拂過,落下幾片花瓣,帶著淡淡的清香,為這冷清的院落添了幾分生機。
李瓶兒坐在廊下,看著安兒在如意懷裏玩耍。安兒的身體好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病病歪歪,雖然依舊瘦小,卻也能偶爾笑出聲,小手也更有勁兒了,會抓著如意的手指不放。繡春則在一旁整理賬目,記錄著院裏的用度和花旺送來的田莊收益,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整頓,芙蓉院確實變了樣——下人們不敢再怠慢,繡春和如意忠心耿耿,春桃和李小三偶爾會送來一些府裏的消息,花旺在城外也開始著手尋找可靠的人手。這小小的院落,仿佛築起了一道小小的壁壘,暫時擋住了外界的風雨。
可李瓶兒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反而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沉重。她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她培植的“心腹”,不過是幾個丫鬟小廝,力量微弱;她聯係的花旺,遠在城外,遠水難救近火;她清理的,也隻是張婆子這樣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根本動不了潘金蓮的根基。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符紙,符紙依舊冰涼,符文安靜。可她知道,這符紙是把雙刃劍,既能在危急時刻救安兒,也可能帶來未知的危險——孟玉樓為何會給她這張符紙?她真的不知道符紙的奧秘嗎?這些疑問,像一根刺,紮在她心頭,讓她無法安心。
更讓她擔憂的是潘金蓮。自從張婆子被調離後,潘金蓮那邊就一直沒有動靜,既沒有再來挑釁,也沒有傳出任何針對她的流言。這種平靜,反而讓李瓶兒感到不安——潘金蓮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她越是平靜,越可能在暗中醞釀著更致命的陰謀。
“娘,您在想什麽?”繡春見李瓶兒神色凝重,忍不住問道。
李瓶兒抬起頭,看向潘金蓮院落的方向,眼神幽深:“我在想,潘金蓮那邊,怎麽會這麽安靜。”
繡春也皺起了眉:“是啊,奴婢也覺得奇怪。前幾日春桃還說,五娘院裏的春梅最近總往王婆的茶館跑,不知道在謀劃什麽。”
李瓶兒的心猛地一沉。王婆!那個老虔婆,最是詭計多端,潘金蓮找她,定然沒什麽好事。她站起身,走到梅樹下,看著飄落的梅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築起的這道壁壘,真的能擋住潘金蓮和王婆的陰謀嗎?那張詭異的符紙,真的能一直保護安兒嗎?她和安兒的未來,究竟在何方?
寒風再次吹過,卷起幾片梅花瓣,落在李瓶兒的肩頭。她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花瓣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幾分。她知道,無論未來多麽艱難,她都不能退縮——為了安兒,她必須堅持下去,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她也要闖一闖。
隻是,她不知道,此刻在翡翠軒的窗邊,潘金蓮正透過窗縫,看著芙蓉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容。她的身邊,春梅正低聲匯報著什麽,而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紙包,裏麵裝著不知名的粉末……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本集完)
第98集 《偶得密道窺隱秘》 內容提示:
李瓶兒在整理安哥兒舊物,或是在自己院中某處不起眼的角落,意外發現了一條廢棄已久、通往府內其他院落的狹窄密道或夾壁牆。在強烈的好奇與危機感驅使下,李瓶兒可能冒險初步探查,意外聽到了潘金蓮與心腹的密談,或是發現了吳月娘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聽到或看到的秘密可能至關重要,給李瓶兒帶來巨大衝擊。密道的存在既是巨大風險,也可能是絕地反擊的機遇。李瓶兒陷入是否利用以及如何利用的巨大矛盾中。李瓶兒會如何對待這個意外發現?她會再次冒險探聽嗎?她獲取的秘密會如何改變她的處境和後續行動?密道本身會否成為一個新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