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7章 往事翻篇,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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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啟哲說完這句話,目光一直停留在淳靜姝臉上。
    縱使知道沒有其他可能,可他還是抱著千萬分之一的僥幸,期望這是假的,一切都是他的猜測,他的胡思亂想。
    淳靜姝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淚眼朦朧中,她亦用盡全身的力氣,張口吐出這輩子最艱難的一個字。
    “是。”
    隻有苦澀,沒有遲疑。
    淳啟哲看見淳靜姝臉上的淚水,勢同滂沱大雨,匯聚成川,就連睫毛都糊在一起,是那樣的委屈與難過。
    他心中如被火燒,火辣辣地疼,恥辱與不甘交織,幾乎要漫出胸腔。
    一定是顧於景強迫了靜姝。
    他視顧於景為自己文壇上與官場上的前輩與榜樣,他怎麽能夠做出如此荒唐又有悖道德的事情來?
    顧於景那樣風光霽月的人,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何要來糾纏自己的妻子?
    那是他小心翼翼守護了三年的女子啊!
    顧於景,他,憑什麽啊!
    淳啟哲胸腔起伏不定,他要去找顧於景算賬!
    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怒氣衝衝地往外邁去。
    卻被淳靜姝緊緊扯住了衣角。
    他回頭,看見淳靜姝咬唇,低聲哀求,“啟哲,別去,他位高權重,你會受傷的。”
    這一聲哀求,如同一桶晚秋的冷水,潑在自己身上,雖然未結冰,卻有著霜晶。
    淳啟哲隻覺得四肢冰涼,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寒氣。
    “娘子,你……”淳啟哲嗓子幹啞得疼,在驚愕了一瞬間後,忽然想到了許多。
    淳靜姝不是一個任意被人拿捏的人,當初她對待惡霸都毫不畏懼,拚命回擊,現在就算顧於景勢力再大,她也不至於忍氣吞聲到這種程度。
    這其中,隻怕是有不得不忍耐的原因!
    結合最近的種種,淳啟哲腦袋中某根斷了的線,連接起來。
    他看著淳靜姝紅腫的眼睛,低聲道,“娘子,你這樣委屈,被他……”
    淳啟哲說道一半,說不下去了。
    他嘴中像是吞進了一百根針,一開口,全是鐵鏽味,“你是因為我入獄,才受到的委屈,是不是?”
    她含淚點頭,而後又搖頭。
    “也是因為淳月與我母親,是不是?”淳啟哲沒問一句,都像是拿著刀子,在淩遲自己的心。
    一刀一刀,刀刀出血,深可見骨。
    淳靜姝咬唇,眼淚落得更凶了。
    淳啟哲往後踉蹌了幾步,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樣。
    那日,而淳月說,她給淳靜姝下了猛藥,淳靜姝絕無逃脫與自己解毒的可能,可她不僅回來了,鬆煙還在一旁護衛。
    鬆煙是顧於景的貼身護衛。
    他無端的護衛淳靜姝做什麽?
    如今看來,淳靜姝雖然沒有被周將軍得逞,可是卻誤打誤撞,被推到了顧於景的懷抱。
    淳啟哲連呼吸都困難,像是瀕死的魚,覺得這個世界既荒唐又不公。
    今日是自己這麽多年來,最開心最得意的日子,也是自己向淳靜姝兌現承諾的日子。
    他本想在這金榜題名的絕好時刻,與淳靜姝洞房花燭,卻不想看到了其他男人在她身上的曖昧痕跡。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是自己的親人!
    他竟然將自己的妻子,推到了這麽兩難的境地,讓她在夾縫中不能喘氣!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淳啟哲中舉有功名後,就算在知州麵前都不用下跪,此時他卻一把跪在地上,“靜姝,你罵我吧,是我與我的家人連累了你。”
    “啟哲,你已經懲罰她們了。何況,我也有不是地方。”淳靜姝也跪坐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掩麵哭泣。
    “娘子,我承認,在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跡時,我心中有刺,覺得難堪與恥辱。”
    淳啟哲眼睛裏布滿紅血絲,“可是,現在,我隻覺得愧疚與心疼。”
    為什麽受傷的,受委屈的不是自己?
    為何要讓她一個弱女子來背負?
    淳靜姝眼中泛著苦意。
    “靜姝,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淳啟哲瞧見淳靜姝難過的臉,心疼握住她的右手。
    淳靜姝左手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那冰涼的淚珠,蜿蜒到手背,順勢而下,滴到了她的心中,又涼又疼。
    “啟哲,事情已經發生,自責的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更希望你與遇初好好生活。如果說,你想補償的話,便好好對待遇初,讓遇初的入了淳氏的族譜吧。”
    此前,為了解決遇初入學一事,淳啟哲給他辦了霽溪小鎮那裏的戶籍。
    但那時淳靜姝未真正打算與淳啟哲在一起,沒有讓遇初入族譜。
    當朝重視宗親,按照政令,一旦入了族譜,不得更改;除非本人有重大品行不端,才能開宗祠,移除族譜。
    現在看來,將遇初的名字寫到族譜上,才能不為以後留下隱患。
    何況,自己也姓淳。
    萬一自己回到了侯府,她也不想讓侯府的人知道遇初,也不想讓他回到那吃人的顧侯府去。
    當年,顧於景的手廢了,對外宣稱是被刺客的毒針上了筋脈,導致毒素蔓延,兩隻手使不上力氣。
    可自己在給他看診時,卻發現,顧於景身體裏本就蘊藏著一種難以被人察覺的慢性毒素。
    那種毒,至少在他身體裏藏了三年。當時的大夫沒有見過那種毒素,因此沒有看出來。
    而顧於景手廢的罪魁禍首,也是這種慢性毒素,那根銀針,不過是一個誘因。
    由此可見,顧侯府的水,極深。
    顧於景當年有侯府主母做靠山,又有大儒白氏一組為後盾,都未能幸免遇難。
    遇初背後勢力單薄,又是來曆不明的稚子,若是被侯府的人知道,隻怕侯府人人都想對他動手。
    因此,今日淳靜姝順著淳啟哲的話,才做了如此安排。
    任別人怎麽說,淳啟哲心地善良,人品好,對遇初真心疼愛,這是她親眼目睹的。
    淳啟哲點頭,見到淳靜姝像是交代後事一樣,心中又苦又慌。
    “娘子,遇初也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會對他好的。你這樣說,是不是顧於景拿你的清白威脅你,想要你離開我?”
    她抬頭,千言萬語,無處開口。
    “可是,我不在意,真的。你是被迫的,就算你跟他有什麽,都已經過去了,我不在意。這一切因我而起,我隻在意,怎樣去撫慰你的傷,怎樣讓你不離開我,怎樣對你更好。
    如果他再來糾纏你,我來拚命趕走他,就像三年前對待那個惡霸一樣!”
    淳啟哲將淳靜姝擁在懷中,手指摩梭著淳靜姝嘴唇上的血跡,額頭相抵,“娘子,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重新來過?”
    淳靜姝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心思百轉千回。
    她與淳啟哲,還能來過嗎?
    “嗯。”
    他的手指摩梭著淳靜姝嘴唇上的血跡,“自我出獄的那天起,你便再也沒有喊過我相公。讓我今後一直做你的相公,可好?”
    淳靜姝垂眸,淳啟哲越是溫柔,她的胸口便越是發疼。
    對上他期待的卑微的眸,她張了張嘴,還未發出音節時。
    院子外響起了馬車的鸞鈴聲,淳靜姝的背脊猛然變得僵硬。
    淳啟哲知道,顧於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