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之島奧哈拉，那棵連接天地的全知之樹下，祥和的日常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騷動打破。
    原本在廣場上喂鴿子、在咖啡館外討論學術的居民和遊客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事，紛紛湧向西邊的海岸。
    他們的臉上帶著困惑與不安，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那是什麽？好像是……海軍軍艦？”
    “怎麽會有這麽多……看起來氣勢洶洶的。”
    “是來抓捕什麽大海賊的嗎？可我們島上哪有那種人？”
    “切，都是因為這些無無知的海賊，才會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
    海平麵上，十艘猙獰的鋼鐵巨艦排成鋒矢陣，劈開萬頃波濤，正以無可阻擋之勢，朝著這座知識的聖地疾馳而來。
    黑洞洞的炮口如同一隻隻凝視著獵物的凶獸之眼，毫不掩飾地對準了奧哈拉。
    在為首的旗艦甲板上，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神情冷酷的男人舉起了一枚金色的電話蟲。
    那特殊的造型，是足以讓任何海軍將領心驚膽戰的標誌，絕對製裁信號——屠魔令！
    足以輕易抹平一個國家的恐怖戰力，此刻，將炮口對準了一座手無寸鐵的學者之島。
    民眾的議論聲中漸漸帶上了恐懼。
    “不對勁……他們的炮口，好像是衝著我們來的……”
    “開什麽玩笑！我們可是世界政府的加盟國！”
    懸崖之上，狂風呼嘯。
    莫利亞那獨特的笑聲再次響起，隻是這次帶上了幾分戲謔：
    “嘰嘻嘻嘻，凱爾，海軍這是衝著我們來的？就這點人，是不是太瞧不起我們了？”
    在他看來，十艘軍艦、五名中將，這種陣仗雖然嚇人，但要對付他們三個，未免有些不夠看。
    一旁的米霍克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手按在了背後的黑刀·夜上，隨著一聲低沉的嗡鳴，那巨大的十字架被緩緩抽出。
    鷹隼般的眸子裏沒有絲毫波瀾，仿佛眼前的龐大艦隊不過是些礙眼的蒼蠅。
    凱爾雙手插兜，看著下方港口逐漸陷入混亂的人群，心裏好笑地吐槽了一句。
    抓我？沒派三個大將過來都算是世界政府失職了。
    他轉過頭，迎上兩人詢問的目光，搖了搖頭。
    “不，他們不是來抓我們的。”凱爾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們是來……毀滅這座島的。”
    “毀滅奧哈拉？”莫利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米霍克握著刀柄的手也頓了一下，眼神中終於透出一絲疑惑。
    “奧哈拉的學者們觸碰了不該被觸碰的東西。”凱爾眺望著全知之樹的輪廓，金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遠方艦隊的影子，“世界政府最深的禁忌——那段被抹去的曆史。”
    空氣仿佛凝固了。
    無論是莫利亞還是米霍克，都從“被抹去的曆史”這幾個字裏，嗅到了一股足以顛覆世界的沉重氣息。
    那是比任何強敵、任何財寶都更加危險的東西。
    凱爾忽然一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玩味，像是惡魔在引誘凡人。
    “想知道更多嗎？關於那空白的一百年，關於世界政府拚命想要掩蓋的真相……”
    莫利亞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他渴望力量，但他同樣明白，有些秘密本身就是一種詛咒。
    米霍克則更為幹脆，他將剛剛拔出一半的黑刀·夜，“鏘”的一聲，幹脆利落地插回了刀鞘。
    那雙銳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凱爾一眼，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我的興趣隻在劍道之巔，對這些陳年舊事毫無興趣。
    他們拒絕了這份足以致命的“饋贈”。
    凱爾臉上的笑容斂去，並不意外。
    沒有與之匹配的力量，就不要去觸碰那份無法承受的沉重。
    米霍克和莫利亞都做出了最符合他們性格的選擇。
    他也不會去過多幹涉。
    凱爾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抱著厚重書籍、眼神倔強的小女孩的身影。
    救下奧哈拉？然後呢？
    以他現在的實力，攔下一次屠魔令並非難事。
    可之後呢？世界政府會就此罷休嗎？
    他們隻會派出更強的力量，動用更卑劣的手段，直到將“奧哈拉”這個名字從曆史上徹底抹去為止。
    除非他能以一己之力，掀翻整個世界政府。
    但為了什麽？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學者？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正義？
    凱爾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他真的做了，又能怎樣？
    人類並不感謝羅輯。
    他隻是一個過客，一個樂子人。
    欣賞一場盛大的煙火，遠比親自下場去撲火，要輕鬆有趣得多。
    “凱爾。”莫利亞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嗯？”
    “剛才那個孩子……”莫利亞頓了頓，“也會死嗎？”
    凱爾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沙灘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層層阻礙，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就要看她的命夠不夠硬了。”
    …………
    旗艦甲板上，海風卷動著印有“正義”二字的披風，獵獵作響。
    然而，這麵象征著秩序與守護的旗幟下彌漫的卻並非榮耀，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一名年輕的海軍士兵緊緊攥著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看著不遠處那座綠意盎然、和平寧靜的島嶼，聲音裏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真的……要無差別炮擊嗎？報告上說，島上還有很多平民和遊客……”
    他身旁的老兵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閉嘴。
    “服從命令！”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帶絲毫感情。
    身著白色西裝的CP特工漠然地注視著奧哈拉。
    “他們是研究禁忌曆史的‘惡魔’，而居住在惡魔之島上的人，便是惡魔的幫凶。對罪惡的縱容本身就是一種罪。
    海軍的職責，就是將罪惡連同其滋生的土壤，一並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清除！”
    這套歪理邪說從他口中說出，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年輕士兵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陰影裏，海軍中將庫讚沉默地將雙手插在褲兜裏，卷曲的黑發下看不清表情。
    CP特工不再理會這些“工具”的內心掙紮，他舉起了手中的金色電話蟲，清了清嗓子，將絕對無情的指令傳達到了每一艘軍艦。
    “——開火！”
    命令下達的瞬間，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秒。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轟鳴撕裂了天空！
    數十艘軍艦上，上百門黑洞洞的炮口同時噴吐出毀滅的火舌。
    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在空中劃出密集的死亡弧線，朝著那座毫無防備的島嶼傾瀉而下！
    轟——！！！
    第一顆炮彈落在了港口的小鎮廣場，原本正在嬉戲的孩子、討論著學術的學者、悠閑品嚐著下午茶的遊客，臉上的表情還凝固在上一秒的錯愕與不解中。
    劇烈的爆炸將他們連同周圍的一切瞬間吞噬！
    火焰與衝擊波席卷了街道，精美的建築在哀鳴中化為殘垣斷壁！
    人們的尖叫與哀嚎響徹雲霄，但很快就被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所淹沒！
    “為什麽……為什麽海軍要攻擊我們？！”
    “救命！我的腿！”
    “媽媽——！”
    一個抱著書本的學者，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被彈片貫穿的巨大血洞，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一生探求知識，為何會招來代表“正義”的屠殺。
    鮮血染紅了石板路，曾經彌漫著書卷香氣的空氣中，隻剩下硝煙、焦炭和血肉燒焦的刺鼻氣味。
    奧哈拉，在頃刻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懸崖之上，狂風卷動著三人的衣擺。
    莫利亞那標誌性的“嘰嘻嘻嘻”的笑聲早已消失不見，他看著下方那副末日般的景象，高大的身軀竟有些僵硬。
    米霍克的手不知何時又按在了黑刀的刀柄上，但這一次他沒有將其拔出。
    凱爾則顯得最為平靜。
    他將一隻造型奇特的影像電話蟲對準了下方。
    那隻電話蟲的眼睛瞪得溜圓，忠實地將港口的慘狀、軍艦的炮火、以及天空中那麵飄揚的“正義”旗幟，一絲不漏地記錄下來。
    “嘖。”凱爾咂了咂嘴，
    莫利亞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正義’？”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夥伴，想起了那些在與凱多戰鬥中逝去的船員。
    但即便是與凱多的慘烈死鬥，也遠不及眼前這幅景象來得震撼。
    那是強者對強者的廝殺，敗者死於技不如人。
    而眼前的是絕對的強權，對一群手無寸鐵的弱者，進行的一場毫無道理可言的……清除。
    “正義？”凱爾輕笑一聲，調整了一下電話蟲的角度，確保能拍到旗艦上那個CP特工的特寫，
    “不，這叫‘權力’。當你的拳頭足夠大時，所行所做皆為正義！”
    炮火的轟鳴仍在繼續，並開始向著島嶼的中心延伸。
    他們的目標，是那棵象征著奧哈拉靈魂的“全知之樹”。
    轟隆——！！！
    一發炮彈精準地擊中了巨大的樹幹，炸開了一個猙獰的缺口。
    緊接著，更多的炮彈呼嘯而至。
    這棵屹立了數千年，承載了無數知識與曆史的巨樹，終於在人類的炮火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火焰順著樹幹瘋狂蔓延，如同橙紅色的毒蛇，迅速吞噬著那些珍貴的藏書。
    無數代學者用生命守護的知識結晶，此刻正被當成柴薪，在“正義”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衝天的火光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仿佛是曆史本身在無聲地泣血。
    米霍克看著那棵燃燒的巨樹，終於開口：“無趣的手段。”
    在他看來，用刀斬斷巨樹尚且算是一種技藝的展示。
    而用這種毫無技巧可言的炮火將其摧毀，隻是一種懦弱而醜陋的暴行。
    “但很有效，不是嗎？”凱爾站起身，收起了電話蟲。
    他將那隻記錄了全部真相的電話蟲在手裏拋了拋，金色的眼眸裏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現在，我們有了一份很有趣的‘曆史正文’。”
    “你想做什麽？”莫利亞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看著凱爾手中的電話蟲，仿佛那是什麽潘多拉的魔盒。
    “我？我什麽都不想做。我隻是個喜歡收藏絕版影像的普通愛好者罷了。”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下方的火海，投向了那片幸存的沙灘方向。
    “至於這份‘藏品’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那就要看，有沒有人需要一點真相來點燃複仇的火焰了。”
    ……
    屠魔令的炮火漸漸向島嶼中心的全知之樹轉移，港口區的轟炸趨於平息。
    曾經繁華的街道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與熊熊燃燒的烈火，空氣中彌漫著焦炭和血肉混合的刺鼻氣味。
    凱爾三人從懸崖上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滾燙的石板路上。
    他們沒有刻意隱藏身形，就這麽閑庭信步地走在煉獄般的廢墟之中。
    這幅詭異的景象，很快便吸引了一隊正在執行“清掃”任務的海軍士兵的注意。
    “站、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一名年輕的士兵鼓起勇氣大喊，但聲音裏的顫抖暴露了他的恐懼。
    這隊海軍的領頭者是一名上尉，他看清來者的瞬間，瞳孔劇烈收縮，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幹二淨。
    他手中的長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個眼神比鷹隼更銳利的男人，“鷹眼”喬拉可爾·米霍克！
    那個身形高大、樣貌奇特的家夥，“影法師”月光·莫利亞！
    而走在最前麵，那個黑發金眸，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笑意的男人……
    上尉的腦子裏“轟”的一聲，仿佛有驚雷炸響。
    他想起來了，那張臉，那個名號，是所有海軍將校的噩夢！
    “波導王……亞倫·凱爾！”
    恐懼瞬間擊潰了這名上尉的心理防線。
    他顧不上撿槍，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一隻電話蟲，顫抖著撥通了某個號碼。
    “庫、庫讚中將！發、發現了……發現了不得了的家夥！是凱爾！亞倫·凱爾他們三個……就在西港廢墟！”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幾乎是在嘶吼。
    凱爾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緩步上前，在那名上尉僵硬如石雕的注視下伸出兩根手指，輕巧地從對方幾乎握不住的手中將那隻還在通話中的電話蟲夾了過來。
    “摩西摩西？”凱爾將電話蟲湊到嘴邊，用一種愉悅的語調開口，“撒西不理打拿！庫讚桑！”
    電話蟲的另一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秒，兩秒……
    緊接著，一個蘊含著無盡怒火的咆哮聲，同時從遠方的天際和電話蟲裏炸響，聲音之大，仿佛要將這片燃燒的天空徹底撕裂。
    “凱爾！！！”
    話音未落，一道冰藍色的身影已經從遠處的高空中急速墜來！
    庫讚整個人高高躍起，右臂上覆蓋著漆黑如墨的武裝色霸氣，那姿勢，赫然是海軍英雄卡普的鐵拳架勢！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庫讚顯然不打算有任何試探，一出手便是搏命的殺招！
    麵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凱爾甚至連抬眼都懶得抬，依舊把玩著手裏的電話蟲。
    “嘰嘻嘻嘻……”
    莫利亞那獨特的笑聲響起，他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身影擋在凱爾身前。
    隨著他雙臂一張，數道漆黑的影子如同活物般從地麵竄出，化作蝙蝠狀的暗影，悍不畏死地迎向了空中的庫讚。
    噗噗噗！
    暗影生物在接觸到庫讚武裝色鐵拳的瞬間便被轟成齏粉，但它們成功地遲滯了庫讚的攻勢，爭取到了轉瞬即逝的時機。
    庫讚的身形在半空中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停頓。
    高手過招，勝負隻在刹那。
    鏘——！
    一聲清越的刀鳴響徹戰場。
    米霍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背後的黑刀夜，一道凝練至極的翠綠色斬擊後發先至，直奔庫讚的落點而去！
    那道斬擊的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極限，仿佛在揮刀的瞬間便已經抵達了目標麵前。
    庫讚臉色一變，強行在空中扭轉身形，堪堪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斬。
    轟！
    翠綠色的劍氣落在他身後的地麵上，焦黑的廢墟中留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恐怖斬痕。
    庫讚穩穩落地，冰冷的目光越過莫利亞的肩膀，死死地鎖定了那個自始至終都一臉輕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