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凝扶著紀老爺子走在前麵。
    紀瑾修看著他們走向電梯的身影，獨獨自己被忽視，心裏幾分不是滋味。
    他們進入電梯，紀瑾修還沒進來，唐凝毫不猶豫按下一樓，關門。
    沒有等他的意思。
    紀老爺子都看在眼裏，沒吱聲。
    電梯門即將關上，一隻手忽然從縫隙裏穿插進來，抓住半邊門沒讓關上。
    門又打開，紀瑾修走進來。
    唐凝眉眼冷淡，站在按鍵旁，繼續按下關門鍵。
    逼仄的空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紀瑾修長得高，站在紀老爺子一側，目光就跟裝了追蹤器一樣，始終落在唐凝身上。
    唐凝感受到頭頂上投來的注視，站得極不自在，甚至想逃。
    甚至覺得空間的空氣都稀缺了。
    好在這會抵達一樓，她仍舊不看紀瑾修一眼，攙扶紀老爺子先後出去。
    走出去的瞬間，可能太不自在，她腳勾到縫隙，絆了一下。
    後腰的大手猛然伸來，有力扶住她，“小心……”
    那掌心的溫度，像燒滾的開水，透過衣服滾燙她的肌膚。
    “用不著你管。”
    她喉口酸澀，站穩後，連謝謝都沒一句，忙不迭走出去。
    來到紀老爺子身邊，就聽見他關心問：“唐丫頭，有沒受傷？”
    “紀爺爺，我沒事。”
    唐凝攙扶他往外走。
    一走出醫院大樓，一陣涼風拂麵而來，還夾雜燥熱。
    看來馬上會有場雨。
    也快中秋了。
    紀瑾修生日是八月初二，眨眼，都快中秋了。
    唐凝思緒雜亂，心不在焉，還是被紀老爺子蒼老的聲音拉回來：
    “你爺爺的事，是我們紀家對不住你，最近唐氏又頻頻出問題。
    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這老頭子開口，爺爺一定義不容辭。”
    紀老爺子臉色比之前要憔悴幾分，尤其眼底還夾帶愧疚。
    唐凝明白他是為了什麽。
    爺爺至今昏迷不醒，全因為生日宴所致。
    估計紀老爺子心裏同樣不好受。
    紀家上下，無人不知他們的夫妻關係。
    可紀瑾修的否認，如同把她和唐家臉麵壓在腳底。
    兩家關係，因此緊繃。
    “我能處理好，紀爺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唐凝婉拒。
    他們散步在醫院大院。
    紀老爺子拄著拐杖走得很慢，唐凝便放慢腳步，不疾不徐跟著。
    紀老爺子歎氣：“都怪我那混賬孫子，才讓你和你爺爺受傷……”
    “唐丫頭，你要怪紀家，爺爺都理解，這件事是我們紀家虧欠了你。
    “是虧錢沒錯……”
    唐凝接話，沒有安慰那一套，“我沒辦法原諒紀家的所為。”
    當晚，除了紀老爺子，無一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即便知道她和紀瑾修的關係，卻隻是當笑話看。
    都說人心寒涼，那日她看得清楚明白。
    偌大唐氏，父母雙亡，除了爺爺，唐凝背後無人撐腰。
    當晚就連舅舅，也因為舅母突發不適，沒能趕來。
    那一夜的無助和心寒，她一輩子難忘。
    “紀爺爺，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兩家聯姻本就是錯，錯了就要改正。”
    “我會和他離婚，就當從未有過關係，之前你送我的那些，回頭我會整理好，給你還回去。”
    唐凝有條不紊地說出安排，態度決然，看得紀老爺子心裏難受。
    他停下步伐，正視她道：“那東西給了你，就是你的。”
    “紀家上下那麽不是東西，你拿點該拿的怎麽了？可別那麽傻，還要鬥氣還回來。”
    唐凝怔愣幾秒。
    她之所以想還回去，全因為那是他給的。
    要是紀瑾修所贈，她會理所當然留下。
    此刻紀老爺子的說法，莫名令她心安理得不還了：
    “行。”
    紀老爺子拍拍她的手，一臉慈愛：“不管你做任何決定，爺爺都支持你，想離婚那就離。”
    “雖然爺爺很喜歡你這個孫媳婦，可到底是那兩個不孝孫不爭氣，一個比一個渾蛋，白癡！”
    說到這紀老爺子十分生氣，重重敲了下拐杖。
    紀瑾修不遠不近站著，目光時刻注視他們。
    聽到這聲罵後，還看到自家爺爺看過來，狠狠瞪他一眼。
    他蹙眉。
    不是說好，來當說客？
    還罵上了。
    還說什麽，支持離婚？
    真是他的好爺爺。
    唐凝感到意外。
    沒想到紀老爺子不是來勸她，甚至對紀寒一事，隻字不提。
    “謝謝爺爺。”唐凝鬆口氣。
    如此，她倒省事。
    她主動說，“我跟紀瑾修之間純粹是一場錯誤的結合，這件事算是為自己的賭氣買單，怪不得別人。”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經曆這件事後，我想我應該長大了。”
    紀老爺子深呼吸，讚同點點頭，又心疼看著她說，“唐丫頭是長大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麵。”
    聽著他的誇讚，唐凝卻開心不起來。
    如果在爺爺昏迷之前，她就展現出來，那該多好。
    “對了，還有紀寒和紀馨寧，這兩個混賬東西，你這邊想怎麽處理都行。”
    紀老爺子口吻加重，“就算定不了重罪，也要讓他們吃點苦頭。”
    “我知道他母親找過你，這些你不用管，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不用顧及爺爺，無論如何，爺爺都站在你這邊。”
    唐凝心裏一震。
    整個紀家，隻有紀爺爺真心待她，說不感動是假的。
    鼻子一酸，眼眶發熱得厲害。
    她強顏歡笑，“我以為你是來勸我，放過他們。”
    紀老爺子嚴肅板起臉，“在你心裏爺爺就是這樣的人嗎？”
    “就那麽是非不分，不講道理。”
    聽著他這般控訴，唐寧唇角不禁扯開了弧度，“不是，紀爺爺最好。”
    紀老爺子看著唐凝，心裏酸溜溜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他連忙低下頭，抹了把發熱的眼眶，“我紀家欠你的，怕是還不清。”
    “日後有事，你盡管跟爺爺開口，天大的事，爺爺都給你辦了，記住沒？”
    他握起唐凝的手，拍了拍，隱約間還在顫抖。
    “唐丫頭你很棒，很值得你爺爺驕傲。”
    紀老爺子說到最後，嗓音低沉沙啞，甚至還有幾分哽咽。
    周身氣息低落，顯得那般心事重重。
    不知是最近壓力太大，還是太想念爺爺了。
    聽著他一番真心的誇讚關懷，唐凝瞬間想哭。
    但她怕眼淚掉下，連忙仰起臉，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
    她極力壓製情緒，好半晌才輕聲說，“好，我記住了，謝謝紀爺爺。”
    說完後，她心又酸又痛，窒悶得厲害。
    盡管使勁抿唇，可唇角卻控製不住抽動。
    不遠處的紀瑾修卻清晰感覺到她的情緒，幽暗的眼底劃過痛色，喉結幹澀的幾番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