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這世上沒人配讓你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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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祈灼。
    比起楚祈這個真名,雲綺還是更喜歡祈灼這個名字。
    來人坐在一張烏木輪椅上,輪椅扶手雕著精致紋路,邊緣在光影裏泛著浮光。
    他烏發用一支雕花白玉簪鬆鬆別住,幾縷墨發垂在額角,襯得眉如刀裁,那雙桃花眼尾梢上挑,卻似浮著碎冰,眼底清淩淩的光叫人捉摸不透。
    他今日穿著淡粉錦袍,色澤柔和卻絲毫不顯女氣,反在袖擺翻折間漾出幾分疏朗風流,似斜插在瓷瓶中的半枝桃花,既含風露清姿,又添貴氣。
    領口鬆著半寸,露出頸間冷白的肌膚,骨節分明的指間轉著枚羊脂玉扳指,右頰梨渦輕淺,唇角勾起的弧度像雪地上落了片桃花瓣。
    明明生得溫潤如玉,偏在抬眼時漫出幾分慵懶的矜貴,連身後垂手推輪椅的侍從,都被他襯得像幅淡墨畫裏的影子。
    這張臉還真是讓人一見鍾情的模範。
    這樣一個人用這樣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盯著你,從這雙唇瓣裏溢出溫柔低語的情話,任誰都要拋卻戒備、沉溺其中。
    雲綺眼裏漾出幾分透亮,對著祈灼道:“祈公子,你回來了。”
    刹那間,祈灼落在楚翊手上的視線驟然收回。
    再望向少女時,眼底冷光盡褪,取而代之的是揉碎了月光的柔意。
    唇角梨渦淺陷,盛著不加掩飾的寵溺:“小乖果然是最心軟的,見旁人弄髒了衣袖,竟肯留下來幫忙。”
    他喚她小乖。
    偏偏是當著楚翊的麵。
    還尾音微微上揚,似裹著某種旁人無法插足的親昵。
    楚翊,自然就是那個旁人。
    楚翊立在原地,神色仍如深潭無波。
    隻是扣著雲綺皓腕的手指緩緩鬆開,抬起眸來,聲線平淡如尋常寒暄:“七弟,好久不見。”
    祈灼輕勾起唇角,右頰梨渦若隱若現,下頜散漫微抬。
    那雙桃花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帶著幾分懶洋洋的笑意:“四哥也好久不見。”
    上次見麵,還是他九歲那年回宮,在那位皇帝陛下麵前自請去守皇陵。
    十一年光陰如白駒過隙,他未曾踏足那座皇宮半步。如今一句好久不見,跨度的確很久。
    兩個男人看上去都心平氣和,甚至祈灼臉上還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雲綺卻能察覺到,他們彼此交疊的目光裏,藏著如針尖對麥芒般的鋒芒。
    有一種暗潮湧動的火藥味,在空氣中無聲蔓延。
    打破這種無聲對峙氛圍的,是一道少女驚喜的叫喊:“——阿祈哥哥!怎麽是你?你怎麽也來了這裏?”
    一旁的楚臨也露出驚訝之色,詫異看著自己不知何時露麵的親弟弟:“阿祈,你何時到的這聚賢樓?”
    雲綺和楚翊在裏間待了盞茶工夫。
    慕容婉瑤不想雲綺借著獨處的機會,和自己的四表哥拉近關係,便拉著楚臨的衣袖央求,要和他一起過來看看。
    轉過拐角時,她腳步猛地一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襲煙粉色錦袍在日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襯得輪椅上的男人愈發俊美無儔,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楚祈是三歲時被送至長公主府,被慕容婉瑤的母親安和長公主撫養。而慕容婉瑤出生在他來府上的第二年,比他小四歲。
    時至今日,慕容婉瑤仍覺得世上再無如楚祈哥哥般昳麗的人。小小年紀便生得眉如墨畫,眼若桃花,周身卻縈繞著疏離冷寂的氣息。
    自記事起,她便被這抹謫仙般的身影勾住目光,總變著法子往楚祈身邊湊。
    或是將管家新買來的糖葫蘆舉得高高的,踮腳想遞到他嘴邊。或是攥著自己新塗的歪歪扭扭的畫作,跌跌撞撞想拿給他看。又或是每日等他露麵,便揚起繡著小花的帕子追著喊他阿祈哥哥。
    可無論她如何貼上前去,還是拽著他衣袖不肯鬆手,年幼的楚祈那雙眼睛裏的冷淡始終未減半分,仿佛無論是她與還是這世間萬物,都被他用無形的冰牆隔絕在外。
    她本以為,楚祈會永遠留在長公主府,留在她能看得見的地方。可她五歲那年,楚祈竟然提出要去給皇外祖父守皇陵,這一走就是十年。
    她日日夜夜都盼著楚祈回京,甚至聽聞他的腿患上腿疾,還不顧祖製偷跑去皇陵看望。隻是,楚祈哥哥卻根本不想見她。
    太子表哥曾歎氣告訴她:阿祈的心是塊冰,凍住了自己,也凍住了所有人。
    他說楚祈哥哥一視同仁地厭惡每個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可她不信。
    人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哪能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隻要她一直等、一直靠近,總有一天,楚祈哥哥會看到她,會把目光停在她身上的。
    一年前,她終於等到楚祈哥哥守陵期滿回京。
    然而即使她幾次派人去漱玉樓傳話,說想要見楚祈哥哥,卻一再被拒絕,她也不氣餒。
    同在一個京城,難不成還能永遠沒有見麵的機會麽。
    此刻不就是。
    楚祈哥哥今日竟也到了聚賢樓來。
    隻是,慕容婉瑤沒想到,即便聽見她驚喜的叫喊,祈灼依舊連眼角都未向她這邊斜半分。
    甚至對喚他阿祈的太子表哥,也隻當作耳畔風掠過。
    他唇間噙著抹清淺笑意,目光自始至終凝在屋內少女身上。骨節分明的手隔著距離朝少女伸出,掌心向上時,袖口紋樣在廊下光影裏若隱若現。
    雲綺頓了一瞬,朝著他走去。
    直到站在他的輪椅麵前。
    祈灼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不知何時摸出一方月白的帕子,指尖扣住雲綺手腕時力道極輕。
    慢條斯理地替她擦拭著,方才她打濕手巾時手上沾到的水。動作與目光極盡溫柔,桃花眼裏浸著化不開的溫軟,語調卻漫不經心。
    “雖然小乖最善解人意,但以後這種幫旁人洗手巾的事情不要做了。”
    “這個世上,沒什麽人是配讓你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