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抬起頭來,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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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中,雲硯洲從不記得自己有過失控的時候。
    在所有人眼中,他近乎完美得不像真人。
    朝堂事務再繁亂,他亦能從容拆解。宴席間遇暗流紛爭,他隻消幾句話便能化於無形。
    即便從前遇過山匪攔路,箭矢擦著衣擺飛過時,他眼底的波瀾也未多過半分。
    旁人求而不得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於他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本能。
    他習慣了頂著這副溫潤如玉的麵孔,掌控所有局麵。
    大到家族興衰的走向,小到庭院裏草木的修剪,都能精準地納入掌心,連一絲偏離軌道的可能都不留。
    但此時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偏離他掌控和正軌的事。
    沒有燭火的屋子漆黑如墨,他將自己的妹妹困在手臂與門板之間的方寸之地。
    他的身形依舊平直挺拔,掌心卻繃著暗不可察的力道,連呼吸都比平日更為幽沉。
    這樣的距離早越過了兄長的界限。
    他圈攏的姿態像一張輕而密的網,將少女困在中央,又未曾真的收緊。沉默無聲蔓延,漫開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拉扯感,像暗處纏繞開來的藤蔓,軟而韌。
    少女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肩膀微微繃緊。
    可下一秒,像是想起眼前人是她從小崇敬依賴的兄長,緊繃的線條又慢慢軟下來,連呼吸都放鬆了些。
    隻是聲音裏裹著幾分茫然的疑惑,輕輕飄在黑暗裏:“……大哥?你怎麽了?”
    雲硯洲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沒有生氣。
    沒有氣她不聽自己的話,非要和霍驍來往。
    沒有氣她先前麵對霍驍時,眼神裏自然流露出的親近。
    他隻是在今晚,在與霍驍麵對麵站著的那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實。
    他是她的兄長,有資格教導她分辨是非,有資格為她擋下世間風雨,有資格陪她從垂髫稚子長到亭亭玉立,有資格替她打理好所有一切。
    唯獨一件事他沒有資格,他沒有資格去控製她的心——控製她想與哪個男人在一起,想對誰動心,想把餘生的時光分給誰。
    他是最能名正言順待在她身邊的人,也是最不能名正言順待在她身邊的人。
    這份清醒認知到的事實像根細刺,第一次紮得慣常波瀾不驚的他從心底泛起一陣躁意。
    某些超出掌控的情緒在暗處瘋長,讓他明知不該,卻還是頂著一張冷靜到近乎漠然的臉,做了件與理智背道而馳的事。
    不過,這也沒什麽。
    畢竟,這才是他更真實的一麵。
    他的妹妹本就該更深入地了解他,而非也是像旁人那般,隻看得見他精心偽裝的溫和有禮。
    夜色纏上窗欞,淺淡月光逐漸漫進房間,卻沒驅散多少濃黑,反倒將兩人裹進一片朦朦朧朧的昏暗中。
    雲硯洲的手臂抵在雲綺身後的門板上,指節繃著幽冷的力感,沒有半分鬆動,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與冰涼木色之間,築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隻屬於他的領域。
    他的手懸在她發頂,下一秒便緩緩落下。
    不是用力的抓握,而是指腹貼著柔軟發絲慢慢滑過,從額前碎發細細捋到耳後,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珍寶。
    可每一次摩挲裏,都藏著不容掙脫的禁錮感,仿佛要將這觸感刻進骨血裏。而後,那隻手順著耳際往下,精準停在少女的臉頰。
    拇指先輕輕蹭過她的眉骨,跟著是眼尾、鼻梁,最後落在下巴,指腹反複摩挲著下頜的弧度,一點點描摹她在黑暗中模糊卻清晰的輪廓。
    像是忘記了她的樣子在確認,又像是在宣告所有權。像在試探禁忌的邊界,又像沉溺於這場明知不可為的拉扯。
    雲硯洲氣息平緩如常,呼吸淡淡,卻帶著灼熱的溫度,落在她的額角,每一寸動作都慢得讓人心慌。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夜色更沉啞:“大哥不會生你的氣。”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右手還抵在她的下頜,語調帶著不容錯辨的淡然,緩慢地漫過她的耳畔。
    “無論你做了什麽,無論你是什麽樣子,都是大哥親手教導出來的。”
    “大哥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雲綺像是完全沒聽出他話裏的暗湧,也沒察覺向來溫和的兄長有半分異常,隻聞言後,立馬鬆了口氣。
    她抬手便環住雲硯洲的腰身,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衣料,語氣裏還帶著點撒嬌的軟意:“大哥不生氣就好了。”
    又像是想到什麽,補充道,“我知道的,大哥是擔心我會受委屈。可我相信霍將軍,他不會傷害我的。”
    黑暗裏,雲硯洲的眼尾沉得厲害,眼底翻湧的情緒幾乎要衝破克製。
    她說相信霍驍。
    原來除了他這個大哥,她現在也可以對別的男人交付信任。
    她果然長大了。
    雲硯洲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指節泛出冷白,可落在雲綺臉頰上的掌心,卻依舊維持著平穩的溫度,沒讓她察覺到半分異樣。
    他的聲音在黑暗裏落得輕而沉,緩緩開口:“抬起頭來。”
    雲綺沒多想,順著他的話乖乖抬了眼。
    清淺的月光恰好落在少女臉上,勾勒出小巧的下頜線,眼尾微微上挑,連眼睫垂下的弧度都透著嬌憨的漂亮,像幅被精心暈染的畫。
    下一秒,雲硯洲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不易察覺的啞:“閉上眼睛。”
    少女眨了眨眼,眼底像是閃過一絲疑惑。可對兄長的順從早已刻進習慣裏,還是立馬乖順地合上了眼。
    眼睫垂落時,濃密纖長的弧度在眼下投出片淺影。黑暗裏,雲硯洲的呼吸近了幾分。下一秒,他溫熱的唇便緩緩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