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誰才是侯府真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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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紅梅從衣襟裏掏出來的,是一張泛黃發脆的紙,邊角被摩挲得有些毛糙,像是被妥善藏了許多年,紙麵隱隱透出幾處暗紅痕跡。
    沈鴻遠的目光瞬間釘在紙上,看到那暗紅痕跡便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都發了啞:“這是……”
    紅梅紅著眼眶,字字哽咽:“這是當年事情發生沒幾日,綠竹準備投湖自盡以證清白,提前寫好的血書。”
    “那幾日她整日魂不守舍,眼裏沒半分活氣,我一直偷偷盯著她,就怕她做傻事。那晚見她渾渾噩噩走出下人房,我趕緊跟了上去,在她要往荷花池裏跳的時候,拚盡全力把她攔了下來。”
    “我抱著她哭,勸她想開些——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命本就由不得自己,可活著總歸比死了強。就算她真跳下去,留下這血書,府裏那些人也未必會信她,反倒落個畏罪自盡的名聲。”
    “後來綠竹才算放棄了自盡的念頭,眼神裏的光徹底滅了,像是認了命。她攥著這張紙哭著說,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信她,便把血書交給我收著,說萬一哪天能有機會,還她一個清白。”
    “綠竹平日裏偷偷跟著識字的丫鬟學寫字,她的筆跡周管家是認得的,這紙張的年份也做不得假。夫人若是不信,不妨讓人呈上去看看。”
    雲正川隻覺得額上青筋猛跳,下意識朝著蕭蘭淑看過去:“夫人……”
    蕭蘭淑早已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呈上來!”
    這樣大的事,周管家自然也在場,他的確認得出鄭姨娘當年的字跡。
    血書被遞到蕭蘭淑麵前,她深吸一口氣,微微顫抖地揭開那張脆弱的紙,露出裏麵用血寫就的字,筆畫用力到幾乎戳破紙背,觸目驚心。
    紙上隻有兩行字,卻是字字泣血:
    [身遭強迫,非我所願]
    [我心清白,天地可鑒]
    雲正川雙目圓睜,目光釘在那十六個血字上,臉色瞬間從鐵青變得煞白。
    他身子一晃,那張平日裏故作威嚴的臉,像是被人狠狠撕開了偽裝,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喉間發出含糊的嗬嗬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紅梅哭得雙肩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當年府上的人都在背後嚼舌根譏諷綠竹,我無數次想站出來替她辯解,可我隻是個低賤的灑掃丫鬟,說出來的話誰會信?搞不好還會被老爺治罪,連命都保不住。”
    “後來綠竹懷了身孕,被抬成了姨娘,我以為她以後日子會好起來了。可沒想到,沒過幾年她就被發賣到了外地,從此沒了音訊。”
    “這些事我憋在心裏十幾年,綠竹早就離開了侯府,我說不說都沒有意義了。可今日我聽說……聽說她沒了。”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我隻是個奴婢,沒本事在所有人麵前還她清白,可我想著,至少該讓她的父親知道,她不是旁人說的那種人。”
    “但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她又看向一旁的雲綺,麵帶感激,“多謝大小姐找到我,給了我站在這裏說出一切的勇氣。”
    是雲綺找到了紅梅?
    沒人知道雲綺為何會找到紅梅,又如何知曉這些陳年舊事的。
    雲綺卻一臉雲淡風輕:“我不過是聽聞鄭姨娘的死訊,想起當年鄭姨娘的事,便想著支開旁人,找當年和鄭姨娘同屋的丫鬟問問。”
    “結果我剛找到紅梅,沒問幾句,她就把事情全告訴了我,我自然就帶她過來了。”
    她話鋒一轉,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雲正川。
    “畢竟,爹爹從前總罵我是非不分隻知道闖禍。我現在想改過自新,當然要好好認認什麽是‘是’,什麽是‘非’。”
    雲綺當然不是碰巧。
    她一直知道,紅梅是唯一能證明鄭姨娘清白的人。
    在原本的劇情裏,在沈鴻遠來侯府認親這日,紅梅壓不住內心的愧疚,想要將真相告知沈鴻遠,卻又不知該如何做。
    待她終於鼓起勇氣想找到沈老爺時,沈鴻遠已經離開侯府了,鄭姨娘當年的真相也就此埋沒。
    此後,雲燼塵雖然從侯府庶子成了首富唯一的外孫,卻終日麻木沉寂,雲汐玥便時常去陪伴關懷,這便是拉近他們關係的轉折。
    所以雲綺清楚,今日全府下人都湊去前廳看熱鬧,唯有紅梅會因愧疚與痛苦猶豫踟躕,獨自待在院中。
    她找到紅梅時,隻問了一句當年鄭姨娘的是不是有隱情,紅梅積壓了十幾年的情緒便瞬間繃不住,將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事情到了這份上,雲正川就算不想認,也沒了半分餘地。
    他臉上的慌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眼底翻湧著暴戾,語氣惡狠狠的:“就算是這樣又如何?不過是十幾年前的舊事!我當時喝多了酒,是一時糊塗!”
    他心裏打著算盤,就算認下這事,也不過前廳寥寥幾人知道。沈鴻遠就算為女兒的遭遇憤怒,可十七年前的事,早過了官府追責的時效,難不成還能把他這個侯爺怎麽樣?
    可他念頭剛落,下一秒,雲綺卻忽然動了。
    她走向正廳的後門,抬手便將那扇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向外推開。
    隻見門外的院子裏,竟烏壓壓站滿了全府的下人,老的少的、端茶的灑掃的,一個不少。
    這是……
    雲正川眼前猛地一黑,反應過來的時候渾身控製不住震顫。雲綺卻抬起下頜目光掃過人群,漫不經心:“都聽見了吧。這下知道,誰才是侯府真賤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