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霍將軍忙什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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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從望星橋畔回府,雲綺一連七八日,半步未曾踏出侯府大門。
    她那般怕冷,最是厭煩秋冬。秋意日漸濃重,風裏添了幾分浸透衣裳的涼意,穿堂而過時總帶著蕭瑟。
    好在大哥人雖然去了臨城,先前就已經著手讓人在竹影軒裏為她隔出一間暖閣,前些日子剛落成。
    暖閣的每個細節都是大哥吩咐過的,工匠下人也不敢有絲毫疏忽,所有用上的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
    四壁砌著細密的暖炕,底下燒著銀絲炭,火苗不烈,卻能將暖意絲絲縷縷滲進磚縫裏,漫得滿室融融。
    窗邊掛著三層厚簾,最外層是防水的油布,中間是擋風的棉簾,最裏層裹著柔軟的狐裘,層層疊疊擋去了外頭的寒風。
    屋內擺著一張雕花軟榻,鋪著厚厚的錦褥與白狐毛墊,坐上去便陷進一片軟暖裏。連案幾旁都放著個黃銅手爐,攏在手裏暖烘烘的,整個人也跟著暖起來。
    外頭是枯葉飄零的寒涼,屋裏卻是春陽般的暖意,雲綺本就是懶散的性子,如今一冷更不愛出門,日日隻懶洋洋地窩在暖閣裏。
    不過她雖閉門不出,找上她來的動靜卻不少。
    先是楚翊。
    上次見麵後的第二日,便有楚翊的人抬著個極有分量的木箱,給她送到了竹影軒。
    打開箱蓋一看,裏麵滿滿當當全是寒磯草,青綠的葉片帶著新鮮的潮氣,碼得整整齊齊,幾乎要溢出來。
    她之前當楚翊說他藥庫裏有寒磯草,隻頂多有個四五株,哪能想到會有這麽多。
    知情的知道這是絕世罕見的珍稀藥草,不知情的怕不是以為這是菜市場搞批發拿來的,多的跟不要錢似的。
    真是越看越讓人不爽。
    寒磯草性喜陰涼,夏季時全靠楚翊藥庫裏的冰塊恒溫保存,如今恰好天涼了,倒省了特意用冰的麻煩。
    否則以她這個侯府假千金院子的規製,她上哪兒找那麽多冰塊,和日日冰庫充盈的四皇子藥庫相提並論。
    雲綺瞧著這一箱藥草,沒多思索,便讓穗禾親自給顏夕送了過去,還特意說任顏夕拿去研究,不必拘束。
    她算是已經看明白了,就憑她這位四表哥的體質,她就算是把這一箱子藥草都霍霍完了,楚翊照樣能再給她搞一箱子來。
    據穗禾回來說,這箱寒磯草都把顏夕給看傻了。
    畢竟她前一日中午還泛著師傅留下的醫書,說這草稀有罕見至極,她師父活了一輩子也從未得見。第二日,她就給她送了整整一箱子過去。
    再是雲燼塵。
    前幾日,那位沈老爺從京城啟程返回江南,臨行前本想帶雲燼塵一同回去,讓他瞧瞧他母親年幼時出生長大的地方,但被雲燼塵拒絕了。
    自沈老爺認親之後,消息當日就已經被整個侯府上下盡知,很快又漫出府牆,成了滿京城熱議的談資。
    先前眾人還紛紛揣測,這位富可敵國的沈老爺千裏迢迢來京尋女,那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究竟是哪位貴女。
    誰知謎底揭開,竟驚掉了一地眼球,沈老爺要找的女兒不是旁人,正是永安侯府一個早年就被發賣、早已病逝的姨娘。
    這位姨娘雖已不在人世,卻留下了一個孩子。
    誰能想到,一個在侯府裏沉寂多年、無人問津,連外界都鮮少聽聞其名的庶子,竟一朝之間搖身一變,成了江南首富的唯一繼承人。
    有了這層身份加持,侯府上下對雲燼塵的態度也徹底變了。
    往日裏那些輕視的眼神、怠慢的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畢恭畢敬,甚至所有人都爭搶著去寒蕪院送飯浣洗。
    畢竟,誰都聽說了,沈老爺臨走前,特意派人給三少爺送來了一個沉甸甸的箱子,裏頭裝著整整一千兩黃金和厚厚數遝銀票。
    還說讓雲燼塵隻管隨便花,不夠了便給外祖父寫信。
    這可是整整一千兩黃金和不知數額多少的銀票啊!誰能不上趕著去討好。
    畢竟,要是能討好伺候好三少爺,如今的三少爺隨便賞他們一點什麽,也夠他們風風光光過陣子,甚至攢下養老的本錢。
    當然,下人們態度的轉變,也藏著幾分愧疚。
    畢竟,鄭姨娘的冤屈隔了這麽多年才得以昭雪,他們當年那些橫眉冷對、明嘲暗諷,何嚐不是在肆無忌憚地對人施加傷害。看到雲燼塵,又如何能不心虛。
    然而當天晚上,雲燼塵就將那裝著黃金和銀票的箱子,捧到了雲綺麵前。
    麵對滿箱晃眼的金錠,雲綺倒是半點波瀾也無,隻懶洋洋地抬眼掃了一下。
    她總算可以說出那句話了。
    她這人對錢沒興趣。
    畢竟,她現在的錢已經多得花不完了。
    還有祈灼。
    那日馬車內的纏綿歡愛過後,這些日子她和祈灼一直沒能再見麵,祈灼在宮內抽不開身。
    楚宣帝已下旨,要封他為祁王,賜他府邸,冊封大典定在了十月初六。
    皇後得知消息,自然是喜不自勝。可這消息傳到榮貴妃耳中,卻是怒火中燒,恨得牙癢癢。
    榮貴妃這些年素來是楚宣帝最寵愛的妃嬪,在後宮中位同副後,風頭無兩。而她的兒子也是所有皇子裏最得聖心的,地位尊崇得甚至壓過東宮太子。
    可偏偏,她前不久才在自己的壽宴上意外小產,痛失腹中骨肉,喪子之痛還未平複,皇後那個離散多年不受陛下待見的二兒子,卻毫無預兆地回了宮中,母子團聚。
    更讓她難以容忍的是,這個從前無人問津的七皇子,如今竟還得了皇上這般看重。
    自己的兒子自幼養在帝側,受盡萬千寵愛,到如今還沒封王。她本也不急,反正是早晚的事。而且她一直覺得,她的兒子才是不二的儲君人選。
    而現在,卻是楚祈這個從小被棄寄養在長公主府,後來又被打發去守了十年皇陵,連腿腳都不甚靈便的晦氣“棄子”捷足先登,搶在她兒子前頭先封王。
    這份落差與羞辱,榮貴妃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尤其是她還聽說,這七皇子多年的腿疾竟然也一下子莫名其妙就快治好了,更給她添了堵。
    這一氣,說不清是真的氣急攻心,還是借病作態拿捏聖心,反正才剛從小產的沉痛打擊中緩過些許精神的榮貴妃,竟又一病不起,纏綿病榻。
    楚宣帝本就對她心存憐惜,見狀更是心疼不已,當即下旨,將楚翊也冊封為羿王,冊封禮與楚祈定在同日,就連賜給楚翊的府邸,地段也比祁王府更為優越。
    不過說起來,這封王之事在榮貴妃眼裏,是能爭得臉麵、穩固權勢的天大要緊事。
    可於祈灼和楚翊而言,卻不過是件無關痛癢的虛名罷了。他們兩個都根本不在意。
    宮中傳開了閑話,說四皇子與七皇子因這封王之事起了嫌隙,表麵上兄友弟恭,暗地裏卻針鋒相對,各懷心思。
    隻有雲綺清楚,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爭鬥,壓根和封王的事沒半點關係。
    再就是謝凜羽。
    四日後,便是昭華公主女兒的滿月宴了。
    那日她去鎮國公府,說自己想去赴宴卻沒有公主府的請帖,謝凜羽當即便說,定然會把請帖拿來給她。
    果不其然,前幾日,他就讓人把請帖給她送了來。還說宴會當日,他要來侯府接她,同她一起去赴宴。
    以她在京中的名聲,那位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昭華公主是不可能願意請她去赴宴的。
    雲綺不知道謝凜羽是怎麽說服那位昭華公主替她搞到請帖的,也根本不關心。
    反正,她達到目的就好了。
    至於裴羨。
    裴羨素來是清冷孤絕的性子,那日慈幼堂一別後,縱使他心中念著她,無名無分他也不會貿然來侯府尋她,或是讓人給她送些什麽物件。
    反倒讓雲綺有些意外的,是霍驍。
    上次在玉聲樓裏見麵,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了。
    這麽多天,霍驍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既沒出現在她眼前,沒主動找過她,也未曾讓人遞過隻言片語。
    雲綺漫不經心地抬眼,一側目,恰好瞥見床榻邊搭著的那條靈狐圍脖。
    那圍脖當真是絕美精致,她的確很喜歡。通體覆著雪白的狐毛,毛尖處泛著淡淡的銀藍色澤,宛若浸了月光的清輝。
    每一根絨毛都細膩得不像話,蓬鬆又柔軟,摸上去像掬了一捧雲團。圍在頸間時,輕得幾乎感受不到重量,暖意卻順著絨毛熨帖。既美得奪目,又舒適得讓人安心。
    她懶懶喚來穗禾,抬眼:“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霍將軍近來在忙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