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莫非是衝貴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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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棠在窗縫旁又屏氣凝神看了片刻。
油燈的光太暗,昏黃的光暈隻夠勉強勾勒出男人頎長的身形,他始終大半背對著窗,偶爾側身時,側臉也被陰影遮了大半,隻能瞥見一點模糊的下頜線條,既沒有標誌性的痣,也沒有熟悉的發冠紋樣。
任憑葉卿棠在心裏反複比對宮裏見過的官員身形,終究還是辨不出分毫。
那宮女軟著聲音又說了些什麽,大抵是哄勸的話。
男人低低笑了兩聲,笑聲混在夜風穿過藤蔓的“沙沙”聲裏,顯得有些飄忽,聽不真切。
他抬手替宮女理了理耳後的碎發,動作親昵得刺眼,可指尖劃過的弧度、手腕轉動的姿態,都尋常得很,竟是沒有半分能讓人認出身份的特征。
葉卿棠指尖攥得披風衣角發皺,心裏的疑雲越積越重。
這暖閣偏僻,卻敢在此私會,男人定是宮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可眼下既看不清麵容,又聽不到關鍵的話,再耗下去也無濟於事。
況且夜已深了,巡夜的侍衛雖不常來這西角,可萬一撞上,自己孤身在此窺探,反倒說不清楚。
她輕輕往後退了半步,腳跟先落地,再緩緩收回前腳掌,動作輕得像片飄落的梧桐葉,半點聲響也沒驚動。
繞開暖閣的牆角時,葉卿棠還特意回頭望了眼那道虛掩的門縫,裏麵的油燈依舊顫巍巍亮著,隱約傳來男女的低語,她微微擰眉,卻沒半點想再停留的心思。
回到先前藏漆盒的廊柱下,葉卿棠彎腰將盒子捧起,冰涼的白玉簪隔著描金漆盒傳來一絲溫潤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定了定。
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鬢發,將披風的領口攏得更緊些,轉身往靜雲偏殿的方向走。
宮道上的青石板依舊滑膩,宮燈的光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隨她的腳步輕輕晃動。
梧桐葉在腳邊打了個旋,被夜風卷著貼在鞋尖,又很快飄走,葉卿棠心裏還惦記著暖閣裏的事,那模糊的側臉總在眼前晃。
可她轉念一想,眼下最要緊的是貴妃的靜養,若因這點蹊蹺分了神,反倒辜負了陛下和貴妃的托付。
“先把眼下的事做好。”
葉卿棠在心裏低聲對自己說,指尖輕輕摩挲著漆盒的邊緣,腳步漸漸穩了些。
待走到靜雲偏殿門口時,遠遠望見殿內還亮著燈,窗紙上映著個熟悉的身影。
葉卿棠深吸一口氣,將暖閣裏的疑慮暫時壓在心底,推門走了進去,炭盆裏的火還旺著,剛進門就暖了滿身的涼意,她捧著漆盒走到桌邊,輕聲對風月道:“勞煩回稟傅大人,貴妃娘娘安好,隻是剛醒了些,又乏了,現已睡下。”
風月應聲點頭,又說了句“傅大人吩咐,若姑娘夜裏有需,隨時讓人去通傳”,便躬身退了出去。
殿內又隻剩葉卿棠一人,她將漆盒放在枕邊,指尖剛觸到盒子裏簪子溫潤的玉麵,便覺後頸的酸痛又泛了上來,她白日裏在產房繃了近兩個時辰,夜裏又來回奔波,此刻放鬆下來,連骨頭縫裏都透著乏。
她揉了揉眉心,想著先倒杯溫水潤潤喉,剛轉身走向桌邊的銅壺,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宮女帶著哭腔的呼喊:“葉姑娘!不好了!貴妃娘娘又不舒服了!”
這聲呼喊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她剛湧上來的倦意。
葉卿棠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抓起枕邊的藥囊,連披風的係帶都顧不上係緊,快步就往門外走。
剛跨出殿門,就見昭華宮的掌事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來,發髻都散了一縷,臉色比夜裏通報難產時還要白。
“姑娘,娘娘方才睡著睡著就開始盜汗,冷汗把裏衣都浸透了,臉色白得像紙,連呼吸都弱了!太醫剛把過脈,說脈象又亂了,實在沒轍,隻能來請您!”
葉卿棠心一沉,腳下步子更快了幾分。深秋的夜風卷著寒意往領口裏灌,她卻渾然不覺,隻攥緊了藥囊的係帶,腦子裏飛快過著應對盜汗的針法。
產後氣虛盜汗最是凶險,稍有不慎就會耗盡心脈,方才貴妃醒時看著安穩,竟是沒徹底穩住。
兩人匆匆往昭華宮趕,路過先前藏漆盒的廊柱時,葉卿棠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宮道角落的草叢裏,落著一枚銀簪。
那簪子樣式普通,可簪頭雕著個極小的蝙蝠紋,在宮燈的光下泛著冷光,她忽然想起方才暖閣裏那個淺青宮裝的宮女,袖管鼓囊的位置,似乎就露過這麽一點銀亮的邊角。
她腳步頓了頓,彎腰將銀簪撿起來攥在手心仔細查看,簪子還帶著夜露的涼意,蝙蝠紋的刻痕有些毛糙,不像是宮裏製式的物件。
“先去昭華宮。”
葉卿棠把銀簪塞進藥囊夾層,對掌事宮女沉聲道,心裏的疑雲又重了幾分。
那宮女深夜私會,怎麽偏巧把東西掉在通往昭華宮的路上?難不成……和貴妃有關?
趕到昭華宮內殿時,殿裏已亂作一團。
貴妃躺在床上,額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連枕巾都濕了大半,嘴唇毫無血色,胸口起伏得又淺又快。
幾個太醫圍著床榻急得團團轉,見葉卿棠進來,像是見了救星,連忙側身讓開:“葉姑娘,您快看看!娘娘這汗止不住,脈象越來越弱了!”
葉卿棠沒多話,直接走到床邊,手指搭上貴妃的腕脈。
脈象浮而虛,果然是氣虛不固導致的盜汗。
她迅速打開藥囊,從裏麵拈出三根金針,指尖在燭火下穩得沒半分顫抖,“拿幹布巾把娘娘的汗擦淨,再取一盞溫參湯來,要熬得稠些!”
宮人們立刻忙開了,掌事宮女親自擰了布巾,小心翼翼地替貴妃擦拭額角的冷汗。
葉卿棠屏息凝神,將金針精準刺入貴妃手腕的太淵穴、腳踝的三陰交穴,又在胸口的膻中穴旁輕撚一針。
金針入穴的瞬間,貴妃急促的呼吸似乎緩了些。
葉卿棠指尖持續撚轉,感受著針下的氣感流轉,額角又滲出細汗,直到看見貴妃的盜汗漸漸收了,脈象也穩了些,才鬆了口氣,緩緩拔出金針。
“娘娘,您覺得怎麽樣?”
她輕聲問,見貴妃緩緩睜開眼,眼底雖還有倦意,卻比方才亮了些。
貴妃虛弱地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呐,“方才……好像聽見窗外有動靜,心裏一慌,就開始出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