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她與懷硯哥哥可是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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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明玥話音落時,指尖還輕輕撚著裙角的珍珠滾邊,姿態溫婉得像幅江南水墨。
    葉卿棠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傅懷硯掌心的薄繭,心裏忽然想起茶月兒來。
    從前在沈家,茶月兒嫉妒起來,要麽是摔碎茶盞撒潑,要麽是捏著帕子掉眼淚博同情,那點心思明晃晃地擺在臉上,像沒藏好的刺,一眼就能看穿。
    可眼前這位蘇小姐,字字句句都裹著軟棉的糖衣。
    貶低人的話能說得像好心提醒,邀人的姿態能做得像盛情難卻,連眼底的那點不甘與輕蔑,都藏在溫軟的目光後,要仔細瞧才能辨出幾分。
    這段位,可比茶月兒高多了。
    葉卿棠心裏竟生出點莫名的興趣來,像獵人見了狡猾的獵物,唇角不自覺地勾了勾,那抹笑意極淡,卻帶著幾分了然的玩味。
    傅懷硯顯然沒錯過她這細微的神情,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眉峰已微微蹙起,薄唇輕啟,顯然是要開口拒絕。
    他素來不喜蘇明玥這套迂回的把戲,更不願讓葉卿棠再聽這些暗含機鋒的話。
    可沒等他吐出第一個字,葉卿棠已先一步抬眼,對著蘇明玥露出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
    “蘇小姐盛情相邀,又有好茶點心,我們若是再推辭,倒顯得矯情了。”
    這話一出,不僅蘇明玥愣住了,連傅懷硯都側過頭看她,眼底帶著幾分驚訝。
    他原以為,以葉卿棠的性子,定是不願應付這虛與委蛇的場麵。
    蘇明玥反應極快,臉上的驚訝瞬間化為更深的笑意,連聲音都亮了幾分,“葉小姐肯賞臉就好!國公府離這不遠,我讓阿蘭去吩咐備車,咱們步行過去也隻需半柱香的功夫。”
    “不必麻煩。”
    葉卿棠輕輕掙開傅懷硯的手,卻沒退開,隻是側身站在他身側,目光掃過不遠處還拴在木樁上的烈馬。
    “方才那馬驚了,轎夫也受了傷,蘇小姐還是先讓人安置好轎子和馬匹,免得再出意外。”
    她說得體貼,蘇明玥卻莫名覺得心頭一緊。
    方才她隻想著邀傅懷硯,竟忘了這茬,還是葉卿棠提醒才記起。她壓下那點異樣,笑著點頭,“葉小姐考慮得周到,阿蘭,你去安排下,順便讓人把府裏新燉的雨前龍井溫著,再把江南送來的桂花糕取兩碟。”
    阿蘭應聲快步離去,蘇明玥轉頭看向傅懷硯,語氣又軟了幾分。
    “懷硯哥哥,咱們許久沒見,正好今日得空,我還藏了當年你送我的那幅墨竹圖,想讓你瞧瞧,是否還如從前那般有神韻。”
    傅懷硯沒接話,隻是看向葉卿棠。
    葉卿棠迎著他的目光,悄悄眨了眨眼,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捏了一下。
    待阿蘭安排妥當,三人便往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蘇明玥刻意走在傅懷硯身側,時不時提起江南的舊事,說些當年傅懷硯如何論詩,如何畫竹的細節,語氣親昵,仿佛兩人間真有許多旁人插不進的溫情過往。
    葉卿棠跟在他們身後半步遠,慢悠悠地走著,目光偶爾落在蘇明玥飄動的裙擺上,偶爾掃過傅懷硯始終挺直的脊背。
    她能察覺到蘇明玥時不時投來的、帶著審視的目光。
    走到街角時,蘇明玥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葉卿棠笑道:“葉小姐瞧著麵生,想來是剛到上京不久?上京裏的景致倒也不錯,往後若是得空,我可以帶你四處逛逛,比如城西的玉泉山,秋日裏的楓葉紅得極好,還有城南的畫舫,夜裏聽曲賞景最是愜意。”
    這話看似是好意帶她熟悉上京,實則是暗指她是外鄉人,不懂上京的規矩景致,也暗戳戳地想在傅懷硯麵前表現自己的“東道主”姿態。
    葉卿棠心裏覺得更有意思了,麵上卻依舊平靜,笑著回道:“多謝蘇小姐好意。不過我性子懶,不愛四處逛,倒是更喜歡待在醫館裏瞧病施藥,若蘇小姐日後有恙,或是府裏人需要調理,倒是可以來找我,我定當盡心。”
    她沒接蘇明玥的話茬。
    她的價值從不是依附誰,也不是靠逛景致撐場麵,而是實打實的本事。
    蘇明玥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如常,剛要再說些什麽,傅懷硯已先一步開口。
    “前麵就是國公府了,蘇小姐還是先引我們進去吧,免得讓府裏人久等。”
    他語氣平淡,卻明顯是不願再讓蘇明玥與葉卿棠周旋。
    蘇明玥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卻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領著兩人往前方那座朱紅大門走去。
    葉卿棠跟在傅懷硯身側,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袖口,低聲道:“別急,我倒想看看,她這國公府裏,還藏著什麽花樣。”
    傅懷硯側頭看她,見她眼底閃著狡黠的光,倒不似生氣,反而像在看一場有趣的戲,緊繃的肩線稍稍放鬆,指尖輕輕回勾住她的手指。
    “若覺得不自在,隨時告訴我,我們立刻走。”
    暖閣裏早已設好了席麵,紫檀木的圓桌擦得鋥亮,中間擺著一尊青瓷纏枝蓮紋的暖爐,爐上煨著的湯羹冒著細細的白汽,混著空氣中浮動的桂花甜香,倒真有幾分江南的雅致。
    蘇明玥引著兩人落座,自己則坐在傅懷硯身側,抬手示意侍女布菜。
    銀質的菜碟依次擺開,琥珀色的醉蟹、瑩白的蟹粉豆腐、油亮的糖醋排骨,每一道菜的擺盤都精致得像件藝術品,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
    “懷硯哥哥,你瞧這道醉蟹。”
    蘇明玥端起就近的一隻白瓷碟,銀筷尖輕輕挑起一塊裹著酒香的蟹肉,動作溫婉,行雲流水。
    “那年在江南拙政園,你說這醉蟹需得用十年陳的花雕醃足半月,蟹膏才會浸得透骨香,連殼都透著醇味。我特意讓人按當年的方子做了,就是不知這幾年過去,你的口味有沒有變。”
    話音落時,銀筷已穩穩將醉蟹放進傅懷硯麵前的骨碟裏,那姿態熟稔得仿佛恩愛的情侶,連她的眼神裏都浸著恰到好處的期待。
    傅懷硯垂眸看著骨碟裏的醉蟹,指尖微頓,還沒來得及開口,蘇明玥已轉頭看向葉卿棠,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恍然的神色,握著銀筷的手輕輕蜷了蜷,語氣裏帶著幾分歉意。
    “哎呀,你瞧我這記性,從前在江南時,總給懷硯哥哥布菜,這習慣竟沒改過來,倒忘了葉小姐還在這兒。葉小姐莫怪,可千萬別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