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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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到了嗎?他需要最好的治療!天價的藥物!”
“全世界隻有……隻有那些技術能續他的命!”
“我做這一切,都是一個父親被逼到絕境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趙載旻還在聲嘶力竭地辯解。
就在這時——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炸開,門鎖連同周圍的大片木屑瞬間崩飛!
厚重的病房門被陸峰用肩膀強行撞開,門板扭曲,向內彈射而飛。
楚寂迅速突入,冷靜地掃過室內,確認沒有其他的潛在威脅。
顧影最後步入,她的目光掠過蜷縮在門側的趙載旻,最終落在試圖掙紮著從軟椅上站起來的瘦弱男孩身上。
趙子安恐懼於這暴力破門的景象,但看到父親縮在門側的狼狽模樣;
他強忍著巨大的恐懼,用虛弱的聲音向闖入者哀求:
“求求你們……別殺我父親……都是我的錯……是我這身病……拖累了他……他才……”
顧影沒有回應趙子安的哀求。
她把目光轉回到試圖將自己縮進陰影裏的趙載旻身上。
就在這短暫的寂靜中,顧影腦海中迅速閃過馮洛依提供的心理側寫:
“目標父愛表象下,更深層潛藏著對學術認可和個人成就的極端渴望。”
“其子或許更多是其用於自我合理化的工具,而非絕對核心驅動力。”
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顧影開口道:“鄭博士,至死都沒有踏破他為自己劃下的底線。”
“而金俊基,寧願一直東躲西藏,不見天日,也不願踏進肮髒的泥潭一步。”
聽到這兩個名字,趙載旻猛地抬頭,臉上不再恐懼,反而露出一絲被尖銳刺中的惱怒神情。
“看來你果然是這樣的。”
顧影的嘴角牽起譏諷地弧度,死士們用嘲諷的目光看著趙載旻。
“‘優秀的執行者’……或者說,永遠跟在別人思路後麵、缺乏真正開創性的‘跟跑者’!”
趙載旻被深深地刺痛了。
他突然嘶吼起來,臉色漲紅,脖頸上青筋暴起:“閉嘴!你懂什麽!”
顧影趁勢逼問,語氣陡然轉厲。
“所以你才要搞出‘普羅米修斯’?”
“用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就為了向別人證明,你比他們強?”
“那些在催化液裏血肉消融,連慘叫都發不出的實驗體!”
“那些在基因排異中痛苦掙紮,最終扭曲成非人形態的生命!”
“他們都是你用來填補內心空洞,喂養你那可憐自卑的燃料?!”
這番毫不留情的揭露,狠狠砸在趙載旻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也震得一旁的趙子安目瞪口呆。
男孩怔怔地看著父親那張劇烈扭曲的臉龐,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一直以來他認為的關於父親“迫不得已”的認知,開始發出龜裂的聲響,瀕臨崩塌。
一股更深沉的絕望,在趙子安心底彌漫開來。
他緩緩地,將手伸向床頭櫃上那把用來切割水果的餐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就像他此刻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溫度,毫無暖意,隻剩刺骨的寒。
趙載旻完全沒有注意到兒子的變化。
他沉浸在自尊被踩進泥裏的暴怒與徹底崩潰中。
“你們懂什麽?!你們這些隻會舞刀弄槍的劊子手,懂什麽叫科學的偉大犧牲?!”
他幾乎是咆哮著,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是!我就是要證明我比他們強!鄭博士算什麽東西!一個被困在囚籠裏的失敗者!
“金俊基又算什麽天才!一個連麵都不敢露的懦夫!”
“隻有我!隻有我的‘普羅米修斯’才能觸及真正的生命奧秘!才能打開那扇通往神之領域的大門!”
“那些犧牲?”
趙載旻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神色:
“那是他們卑賤的生命,能為科學進步,為我偉大的事業做出的最大貢獻!是他們的榮幸!”
她麵目猙獰,仿佛要將積壓多年的怨毒與憤懣一並傾瀉出來:
“沒有我,那些實驗體本就毫無價值!如同螻蟻!”
“能用他們微不足道的生命,鋪墊我通往巔峰的道路,是他們的命運!”
“我兒子……”
他話語頓了一下,仿佛才想起這個用了無數次的借口,語氣變得生硬而敷衍:
“……我兒子當然也需要我成功!他需要我帶來的榮耀和……和治療!”
這番將他人生命視如草芥的赤裸自白,這副徹頭徹尾的自私模樣,徹底擊碎了趙子安心中對父親最後的那點溫情想象。
他看著父親那癲狂而陌生的麵孔,聽著那將自己也一並物化為“需要成功”的附屬品的話語,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彩,熄滅了。
趙子安握著餐刀的手不再顫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虛空。
“巔峰?” 顧影敏銳地捕捉到趙載旻話語裏的關鍵詞,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追問道:
“一個建立在致命缺陷上的巔峰?比如……你那核心催化劑,引發不可逆轉的神經崩解?”
趙載旻瞳孔驟然收縮,驚駭地瞪著顧影,對方連這個核心機密都知道?!
在極度的震驚和急於證明自己的心態驅使下,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那根本不是缺陷!那是通往更高層次的鑰匙!”
“隻需要……隻需要某種從剛死亡不超過三分鍾的人類腦髓中提取的活性物質!”
“當催化負載超過臨界閾值時,隻要在極短時間內,注入這種提取物進行中和,就能徹底穩定住催化劑!”
“非但不會崩解,甚至……甚至能借此突破極限,大幅提升催化效率!”
這些話如同最終的喪鍾,在趙子安耳邊轟然敲響。
教父曾經說過父親打開了一扇“不該打開的門”。
可趙子安一直沒有直觀感受到,門的背後是多麽罪惡。
現在他感受到了:剛死亡三分鍾內……人類腦髓……提取物……
維係自己生命的“研究”,其根基竟然腐爛至此。
他無法再聽下去,多聽一個字都像是靈魂被放在火上炙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