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王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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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路很偏,要穿過一條廢棄的礦道改建的隧道。
    隧道不長,但年久失修,照明時好時壞。
    王瀚林在一個周五的下午,提前去了那條隧道。
    他戴著手套,拿著工具,爬上了隧道頂部的檢修通道。
    那裏有一排老式的通風管道閥門,鏽跡斑斑,很少有人維護。
    王瀚林找到了控製隧道中部通風的主閥門。
    閥門是手動的,轉盤很大,需要用力才能擰動。
    他咬著牙,把閥門往關閉的方向擰了四分之三圈。
    這樣不會完全關閉,但通風量會大幅減少。
    他又檢查了閥門旁邊的幾個固定螺栓,用工具悄悄擰鬆了兩顆。
    做完這些,他迅速離開,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天晚上,李國強像往常一樣開車進入隧道。
    王瀚林躲在遠處的山坡上,用望遠鏡看著。
    隧道裏的燈果然又壞了,一片漆黑。
    李國強的車燈在隧道口閃了一下,然後駛入黑暗。
    王瀚林屏住呼吸,心髒狂跳。
    他計算過時間。
    隧道長約四百米,車速不快的話,通過需要一分鍾左右。
    通風不足的情況下,汽車尾氣中的一氧化碳會在隧道中部積聚。
    李國強的車是舊款,排氣管有點漏氣,他自己說過幾次要修,但一直沒空。
    這些因素加在一起……
    王瀚林盯著隧道出口。
    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
    李國強的車沒有出來。
    一分鍾過去了,還是沒有。
    王瀚林的手開始發抖。
    他放下望遠鏡,轉身離開。
    第二天消息傳開:李國強在隧道裏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發現時人已經沒了。
    當時負責帶隊調查的是鄭明達,他們那個時候就已經有隱秘的交情了。
    王瀚林現在還記得詢問時鄭明達意味深長的眼神。
    最終調查結論是車輛故障加上隧道通風係統年久失修,導致尾氣積聚,屬於意外事故。
    一周後,科長任命下來,是他。
    王瀚林坐在新辦公室裏,看著窗外,心裏雄心萬丈。
    他證明了,隻要計算精準,手段隱蔽,關係夠硬,就可以用這種“意外”的方式清除障礙,不用承擔後果。
    那之後,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位置越高,要處理的事越多,手段也越來越熟練。
    但他始終記得那條隧道,記得黑暗中李國強沒有駛出來的車。
    正因為他王瀚林是使用這種“意外”手段的好手,所以他才相信,或許這一係列死亡的背後並不簡單。
    電梯到達地下車庫。
    “叮”的一聲,門開了。
    王瀚林走出轎廂,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裏回蕩。
    ……
    王瀚林開車到了龍城能源局。
    大樓裏很安靜,這個時間點大部分人都下班了。
    他刷卡進入專用電梯,按下十二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上升,轎廂裏隻有他一個人。
    心腹老陳已經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
    王瀚林打開門,兩人走進去,門被關上。
    “王處,名單發您私人郵箱了。”老陳壓低聲音說,“我篩選過,有幾個人近期和鄭明達接觸頻繁。其中一個叫李文遠的,這段時間出現過三次。”
    王瀚林坐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登錄郵箱,邊操作邊說道:“說說初步結論。”
    老陳往前湊了湊:“李文遠,三十四歲,現在是城西一家小型環保谘詢公司的項目經理。他父親是李國強。”
    王瀚林敲擊鍵盤的手頓住了。
    李國強。
    這個名字像一根釘子,突然紮進他的記憶裏。
    二十多年前,隧道,通風閥門,那輛沒有再開出來的車。
    “李國強的兒子?”王瀚林緩緩抬起頭,看向老陳。
    “對。李國強死後第三年,他妻子改嫁,帶著兒子去了外地。李文遠大學考回龍城,畢業就在這邊工作,一直很低調。”
    “但最近兩個月,他開始主動接觸鄭明達。以環保谘詢項目的名義,去過鄭明達的別墅三次。最後一次是五天前。”
    王瀚林盯著電腦屏幕。
    郵箱裏有一份附件,點開後是詳細的資料和幾張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著眼鏡,穿著普通的夾克,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技術人員。
    但那雙眼睛……
    王瀚林盯著那雙眼睛,忽然覺得背脊發涼。
    那雙眼睛裏有一種很沉的東西,那是仇恨。
    像隧道深處那種見不到光的仇恨。
    “他接觸鄭明達,說什麽了?”王瀚林問。
    “都是正常工作對接。鄭明達的別墅要改造排水係統,李文遠的公司接了環境評估的活。”
    “但每次接觸後,鄭明達的情緒都會明顯變差。最後一次,鄭明達甚至取消了後續的會麵。”
    王瀚林靠回椅背。
    李文遠。
    李國強的兒子。
    他想起很多年前,李國強的葬禮。
    那時候他還年輕,裝作悲痛的樣子去吊唁。
    靈堂裏,李國強的妻子哭得幾乎昏厥,而那個隻有十來歲的男孩,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黑衣服,站在角落裏,不哭也不鬧,隻是睜著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王瀚林當時從男孩麵前走過,還拍了拍他的肩,說了句“節哀”。
    男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他至今記得——沒有淚,隻有一種空。
    現在那個男孩長大了,回來了,開始接觸鄭明達。
    然後鄭明達死了。
    死在自己家裏,被水淹死。
    王瀚林思緒飛遠。
    他太了解“意外”了。
    當年他能用通風閥門製造一場隧道死亡,現在如果有人想複仇,完全可以用類似的手段。
    水管爆裂,門鎖卡死,停電。
    這些單獨看都是意外,但組合在一起,就是殺局。
    就像他當年做的。
    “王處,您覺得……”老陳試探著問。
    “李文遠有問題。”王瀚林打斷他,“他現在回來,接近鄭明達,鄭明達就死了。這不是巧合。”
    “那我們要不要……”
    “先下手為強。”王瀚林說,“對付上麵那些人,得用意外,做得幹淨。但李文遠這種普通人,用權力碾過去就行了。”
    “你去準備,製造點事故。”王瀚林說得很平靜,“他既然喜歡研究環境評估,就讓他去現場。找個危險的工地,安排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