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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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遠就能看到,方百戶家外圍了不少人。
    看到許克生,眾人急忙讓出一條路,
    “好了,小神醫來了。”
    “這是中邪,得請神婆。”
    “……”
    院子一團糟,來了不少軍漢,看架勢剛奪下方百戶的腰刀。
    方百戶被幾個壯漢架著,一起進了堂屋。
    他的妻子抹著眼淚,跟在後麵。
    周三娘也來了,披著桃紅色的雲肩,陪在侄媳婦身邊,小聲勸解。
    許克生剛進院子,就聽方百戶恭敬地聲音:
    “爹啊,別靠牆站了,進堂屋坐,讓駿兒他娘炒幾個菜,咱爺倆今天好好喝一杯。”
    許克生狐疑地看向方家駿,
    “舍人?”
    方家駿差點哭了,
    “家祖去世十幾年了。”
    許克生:
    “……”
    方百戶中沒中邪不知道,但是腦子肯定不好使了。
    ~
    在方家駿的陪同下,許克生進了堂屋。
    方百戶敞著懷,岔著腿坐在主位上,
    不等許克生叉手施禮,方百戶指著他和方家駿驚叫:
    “兩根筷子成精了?”
    許克生仔細打量他,麵色紅潤,目光抖擻,說話猶如打雷,絲毫看不出有病。
    看到許克生,周三娘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又迅速回過頭,低聲和侄媳婦說話。
    方百戶指著周三娘道:
    “粉色大鳥在說人話!”
    眾軍漢都憋著笑,周三娘氣的直翻白眼。
    方百戶的妻子哭聲更大了。
    許克生心裏有數了,詢問道:
    “百戶上午吃了什麽?”
    方妻擦擦眼淚,解釋道:
    “早晨炒了一大碗蘑菇,吃了兩張餅,喝了兩碗湯。”
    許克生吩咐拿來剩下的蘑菇,之後上前給方百戶把脈。
    方百戶拒絕了,牛眼一瞪,
    “筷子精滾開!再囉嗦一拳打折你!”
    在眾人哄勸下,方百戶勉強伸出右手,嘴裏還不滿地嘀咕。
    許克生搭脈仔細感受,脈象如盤走珠,濕濁內蘊,是滑脈。
    方家的仆人也送來了蘑菇。
    許克生扒拉著一一辨認,大多常見的幾種可食用的蘑菇,
    他的手頓住了,有一朵灰色的蘑菇,破損的地方有隱約的藍色。
    ~
    許克生起身道:
    “是蘑菇中毒了,我開兩個方子,先吃了看看。”
    第一劑方子催吐;
    第二劑方子解毒。
    抓藥,熬藥,催吐,再喂藥,
    折騰了快一個時辰,方百戶終於清醒過來,不再胡言亂語。
    軍漢們看他沒事了,都紛紛起身告辭。
    方百戶送他們出了屋子,
    “明日晌午過來吃酒,我叔家的狗要處理。”
    眾人齊聲稱喏。
    軍漢們十分高興,不僅是有狗肉吃了,更是終於處理了村裏的一大害。
    許克生卻有些意外,方家怎麽突然處理狗了?
    小妾的院子不怕流氓了?。
    可是這狗自己還準備用呢!
    一輛馬車駛來,神婆被請來了。
    許克生見同行也來了,拿了診金告辭了。
    ~
    太陽西斜。
    許克生回了家,洗了手,準備繼續做午飯。
    在百戶家就喝了一碗水,現在餓的發慌。
    沒想到剛進廚房就聞到了雞肉的香味,雞肉竟然燉好了。
    鍋台上放了一個土甑,裏麵是蒸好的雜糧飯。
    許克生急忙出屋四處查看。
    周圍十分安靜,哪有一個人影。
    院子也打掃的很幹淨。
    誰幫的廚?
    咱也有了畫中美人,趁主人不在家,從畫中下來做家務?
    那也要先有幅畫吧,自家的牆麵都光禿禿的。
    ~
    用過午飯,許克生拿出醫療包,從裏麵拿出幾個蘑菇,全是方百戶家的毒蘑菇。
    用線將蘑菇係起來,掛在屋簷下,準備曬幹了自用。
    突然,他心生警覺,猛然回頭。
    不知何時,方主事家的黑狗已經站在了身後,
    目光凶惡,嘴裏嗚咽著,慢慢逼迫過來。
    許克生嚇得汗毛倒豎急忙,偏偏左右沒有趁手的家夥。
    黑狗前肢下伏的越來越低,脖子上毛鋼針般豎起,呲牙咧嘴,狗眼瞪的溜圓,死死地盯著許克生,
    它在蓄勢,眼看就要撲過來撕咬了,
    想到狂犬病是不治之症,許克生的心吊了起來,繃緊身子,準備去拿兩步開外的棍子。
    但是他估計等拿到棍子,黑狗已經咬住了他,注定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汗水打濕了鬢角,一人一狗的大戰一觸即發。
    ~
    院外的路上傳來腳步聲,董桂花拎著一把鐮刀從外麵路過。
    看到這一幕,她一聲尖叫,
    “死狗!”
    拎著鐮刀就衝進了院子。
    許克生趁黑狗分身,急忙衝出去拿到了一根棍子,
    兩人合力將黑狗嚇走了。
    “這條狗竟然要吃人?”許克生驚魂未定。
    “這條狗才可狠呢!三年前方主事帶來村子,當年好多人被咬,小孩出門都要大人陪著,大人出門都帶棍子。”
    “看樣子不像土狗。”
    “方主事說,它是北方的黑熊犬和狼生的種。”
    “嘶!”許克生吃了一驚,“方主事一個文人為何養這麽凶的狗?”
    “他的小妾不是住這嘛,留著夜裏守門唄。”
    “真是禍害!”許克生搖頭歎息。
    董桂花笑道:
    “聽說過村裏三大害嗎?”
    “哪三大?”許克生好奇地問道。
    “咬人偷雞的黑狗,賭錢偷東西的史老三,還有……”
    她看左右無人,才低聲道:
    “方主事。得罪了他,他表麵上不說什麽,背地裏就下狠手,村裏好幾個軍漢因為他挨了軍棍。他家使喚軍戶,也從不給工錢。”
    許克生歎了口氣,村裏三大害,方主事一家就占了倆。
    ~
    董桂花突然笑道::
    “飯菜合口嗎?”
    “十分美味!”許克生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做的飯。
    女孩有些羞澀地撩了一下頭發,
    “看到你被方舍人叫走了,就幫你把午飯做了。”
    許克生拱手道謝,
    “多謝小娘子!”
    女孩有些好奇地問道,
    “怎麽兩條雞腿都沒了?”
    許克生笑道,
    “當早飯吃了。”
    董桂花點點頭,拿著鐮刀告辭了,她還要下地幹活。
    許克生叫住了她,
    “聽小旗說,你家小公雞打算賣幾隻?”
    董桂花點點頭,
    “是呀。”
    許克生從袖子裏摸出三文銅錢遞了過去,
    “我買一隻。”
    董桂花接過錢,卻盯著他的手,關切地問道,
    “你的手怎麽了?采藥劃的?”
    許克生朝袖子裏縮縮手,
    “沒事,是做家務不小心劃的,就破了點皮。”
    董桂花退了一枚銅錢,
    “給兩文就夠了。”
    許克生沒有接,
    “麻煩小旗幫我殺了,下水、雞毛都不要。”
    董桂花抿嘴笑了,收了錢,
    “那……好吧。幫你挑個大個的。”
    許克生特地提醒,今天就殺。
    女孩臨走前又囑咐道:
    “可能是雞肉的腥味將狗引來的,下次將洗肉的水潑遠一點。”
    ~
    夜幕降臨,村子浸入黑暗。
    董小旗將殺好的小公雞送來了,
    “幹嘛今晚就殺?明天一早現殺現吃不好嗎?”
    許克生搪塞道:
    “聽說用料醃一夜會比較入味。”
    “那也不如現殺的鮮。”董小旗搖搖頭,
    書呆子不會做飯,糟蹋了一隻雞。
    送走董小旗,許克生將公雞泡在了水盆裏。
    之後回屋,點起油燈背書。
    ~
    夜一點點深了。
    夜風隱約送來梆子聲,更夫蒼老的聲音在喊,
    “平安無事。”
    三更天了。
    許克生去了臥房,從櫃子裏掏出一個瓦罐。
    打開泥封,飄出一股雞肉的腥味。
    裏麵是一罐子藥湯,泡了兩個雞腿,正是早晨的那隻雞的。
    許克生吹熄了油燈,抱著藥罐出了屋。
    圓月高升,萬籟俱寂。
    村子已經陷入熟睡。
    許克生將小公雞從水盆裏撈出來,用繩子拴住雞脖子,高高吊了起來。
    估算了一下高度,即便黑狗跳起來也夠不到,這才將繩子的另一頭拴好。
    他又將泡雞的一盆水直接灑在院子裏,淡淡的腥味隨風飄散。
    月華清冷,
    許克生坐在了堂屋的門口,左手抓著打狗棍,右手邊放著藥罐子,安靜地看著院外的路。
    今夜,他要捉狗。
    黑狗也是自己籌謀的一環,不能讓百戶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