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主事的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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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主事開始說他的養牛場規劃:
    “那塊下田是上元縣的官田,讓三娘的大哥去上元縣租賃下來。”
    “買牛的錢,咱們兩家各出一半,利潤平分。”
    “……”
    想到賺錢大業,方主事漸漸有了精神,不再半死不活。
    方百戶沉默不語,在百戶所他經常多拿多占,但是他從未喝過兵血。
    讓許克生白幹活的事,他從心裏感覺丟人。
    方主事還不忘問道,
    “你覺得怎麽樣?”
    方百戶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回答,許克生拎著醫療包來了。
    方主事當即道,
    “你告訴他,下午就去那塊地鋤草。你記住,禦下要嚴,絕不能讓下人閑著。”
    他儼然已經將許克生當成了家仆。
    方百戶苦笑道:
    “叔,他是來給侄兒看病的。”
    “你怎麽了?”方主事嚇了一跳。
    還沒開始賺錢呢,侄兒可不能出事了。
    方百戶擺擺手,
    “就是有些不太舒坦。”
    方主事關切道:
    “是累的吧?有事讓下麵的軍漢去幹,你是百戶,不要凡事親力親為。”
    方百戶應和了一聲,起身招呼許克生,
    “來,先喝杯茶。”
    ~
    許克生進了院子,叉手給兩人施禮。
    沒想到方主事竟然也在,這老賊怎麽今天回來了?
    方百戶笑道:
    “天天見的,別整這些虛禮了。”
    方主事卻靠著椅背,老眼看著藍天,冷冷地問道:
    “你是鬆江府人,家裏父母被倭寇殺了,就來投奔你三叔?”
    “是的,主事。”許克生淡然地回道。
    方主事的鼻子裏哼了一聲,
    “是不是,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夫會寫信給鬆江府的朋友,核實你的身份。”
    許克生沒有說話。
    方百戶見老叔當麵揭人傷疤,心裏十分尷尬,隻好替他找補:
    “因為涉及倭寇,不得不小心,你別多想。”
    許克生點點頭,
    “晚生知道了。”
    方百戶見老叔還想說什麽,急忙伸出右手腕,
    “把脈吧?”
    方主事這才住了嘴,端起茶杯慢慢品,
    心裏想著如何盤剝許克生,賺自己的養老錢。
    ~
    許克生在方百戶對麵坐下,開始望聞問切。
    方百戶抱怨,最近經常耳鳴,四肢偶爾會麻木,有蟲子爬的感覺。
    號脈過後,許克生告訴他,
    “這是上次蘑菇中毒的後遺症。”
    方百戶挺意外的,
    “這麽多天了,還沒好利索?”
    許克生點點頭,
    “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康複。”
    病人中毒能看到幻象,看似好玩,其實有時會留下後遺症,有些傷害甚至是伴隨終生的。
    方百戶心大,完全沒放在心上。
    許克生先開了方子,之後拿出銀針,給方百戶紮了幾針。
    ~
    方百戶掛著銀針不能亂動,百無聊賴之中看到了驢身上掛著的袋子,
    “叔,怎麽還帶兩個南瓜回來,家裏什麽瓜沒有。”
    方主事笑了,灰敗的老臉突然有了光,
    “那不是瓜!”
    方百戶被勾起了好奇心,叫來老仆,
    “袋子拿來,讓咱看看。”
    老仆見方主事點頭,便出去將袋子送了進來。
    方主事打開口袋,小心翼翼地從中捧出了兩個深棕色的圓球。
    許克生不由地笑了,兩個椰子罷了,你這麽小心幹什麽?
    方百戶湊過去,伸手拿起一個仔細端詳,
    一個椰子有他兩個拳頭大,用力捏了捏,果實紋絲不動,
    “咦,這麽硬?”
    方主事急忙叫道:
    “小心點,別捏壞了。”
    方百戶笑道:
    “這玩意比龜殼還硬,侄兒哪有那神力?哪來的稀罕物事?”
    方主事撚著山羊胡子,矜持地說道:
    “這是嶺南進貢的果子,陛下禦賜群臣,老夫領到兩個。”
    他說的很含糊,好像直接賞賜到了他名下,
    其實是賞賜給了吏部尚書,尚書回來給大家分的。
    “叔,這玩意叫什麽?”
    “叫越王頭。”
    “這名字瘮人!是用鐵錘砸開吃肉嗎?”方百戶開始四處尋找工具了。
    方主事老眼一瞪,嚴肅道:
    “吃什麽吃?這是禦賜的,老夫要拿回去供起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吃,但是他不能說不知道,隻能這麽裝一把。
    方主事上前將椰子取了回去,小心地放回袋子,交給了老仆。
    等以後致仕了,這兩個椰子就是他吹噓的資本。
    ~
    方百戶本以為有自己一個,失望地搓搓手,轉身問許克生:
    “小郎中,你見過嗎?”
    許克生點點頭,
    “瓊州產的,也叫‘椰子’。蘇東坡為它做了一首詩《椰子冠》,‘天教日飲俗全絲……’”
    方百戶搖搖頭,
    “這麽硬,是夠‘野’的。”
    許克生大笑:
    “是‘椰’!”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椰”字,
    “百戶,是這個字。”
    方百戶遺憾地搖搖頭,
    “咱不識字。”
    許克生:
    “……”
    對不住啊!
    我不是故意的!
    ~
    方百戶疑惑道:
    “你知道這麽多,難道你吃過?有狗肉好吃嗎?”
    許克生搖搖頭,“清水一般,很寡淡。”
    方主事看他們聊的火熱,心裏有些煩躁。
    本想拿椰子在侄子麵前裝一把,結果都被許克生給裝完了。
    方百戶吃了一驚,
    “你吃過?哦,你以前住海邊的。”
    “你說說,怎麽打開龜殼?”
    方主事遠眺南方的青山,偷偷支起耳朵,準備偷師學藝,
    如果吃了裏麵的果汁,留下完整的殼也行的。
    許克生卻道:
    “別動啊,我起針了。”
    兩人又聊起了病情,再也沒提椰子的事。
    方主事等了半天,許克生結束了治療也沒再提起,這讓他的心裏貓抓一般難受。
    恨不得抓住許克生,問個明白。
    可是那該死的虛榮,又不允許他這麽做。
    ~
    許克生收起醫療包,起身告退。
    方主事大聲咳嗽了一聲,提醒侄子,該給許克生派活了。
    方百戶隻好問道:
    “克生啊,晌午過後有事嗎?”
    !!!
    方主事氣的猛瞪了他幾眼,直喘了幾口粗氣,
    這麽客氣幹什麽?
    直接下令不好嗎?
    許克生看他們叔侄的反應,當即心生警惕。
    下午?
    尼瑪!
    是看老子清閑,你們難受了吧?
    “下午去田裏啊。”
    “去誰家田?”方百戶以為誰家牲口病了。
    許克生一攤手,
    “晚生自家的,下地幹活呢。”
    方百戶哈哈大笑,“就你?你知道你家地在哪裏嗎?”
    “知道啊!”
    方百戶擺擺手,“那你去吧。”
    去自家屯田幹活是個正經理由,不好反駁。
    方主事翻了翻白眼,這個侄子指望不上了,這麽多婦人之仁,還是得自己下場。
    “你且慢回家,老夫有事吩咐。”
    ~
    方百戶突然站起身,警惕地看向村口,
    “有一支馬隊過來!”
    許克生也看到了,一隊騎兵慢跑過來,最後停在了村口,
    戰馬健壯,騎士們衣著華麗,帶著弓箭腰刀。
    看他們的裝備,很像早晨看到的那支打獵的隊伍。
    馬嘶狗吠,瞬間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他們也看到了許克生幾人,一匹健馬立刻脫離了隊伍,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