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另一個聖女,拓跋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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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草原上的風,帶著牛羊的膻味和青草的澀氣。
    呼延朵朵回到自己的帳篷。
    她剛掀開厚重的簾子,一股濃得嗆人的草藥味就衝進鼻子。
    苦,還混著一股血腥氣。
    帳篷裏點著幾盞牛油燈,光線昏黃。
    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人背對著她,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給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處理傷口。
    那男人是北蠻的一個百夫長,白天衝撞儀仗隊時被護衛打斷了腿,骨頭茬子都露出來了。
    “別動,忍著點。”
    女人的聲音很輕,跟山裏的泉水一樣。
    她手裏拿著一柄骨刀,正把傷口附近的腐肉一點點刮掉。
    拓跋清荷。
    草原上另一個聖女,精通醫術,以前跟呼延朵朵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呼延朵朵沒出聲。
    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透的馬奶茶。
    她看著拓跋清荷的背影。
    這丫頭,天生的乙木仙體,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秦風在龍床上抱著她的時候,不止一次念叨過,說這種體質生下來的孩子,資質絕對逆天。
    所以,她必須被帶回去。
    “姐姐。”
    拓跋清荷處理完傷口,用一塊幹淨的布包好,這才站起來,轉過身。
    她對著呼延朵朵,行了個標準的大乾宮廷禮。
    動作一絲不苟,就是眼神有點飄,沒個落腳的地方。
    “坐。”呼延朵朵指了指對麵。
    拓跋清荷沒坐,站得筆直。
    “還在為白天的事,跟我鬧別扭?”呼延朵朵抿了口茶,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不敢。”拓跋清荷眼皮都沒抬一下,“您是皇帝陛下的貴妃娘娘,我是亡國之地的賤民,哪敢跟您鬧別扭。”
    嘿,這小嘴叭叭的。
    “行了,收起你那套陰陽怪氣的調調,我聽著腦仁疼。”
    她身子往前探了探,懶得再繞圈子。
    “陛下要你進宮。”
    拓跋清荷捏著骨刀的手指,瞬間捏得發白。
    她猛地抬頭,一雙清亮的眸子,死死盯在呼延朵朵臉上。
    “你也想讓我跟你一樣,去當那個男人的玩物?”
    “玩物?”
    呼延朵朵給氣笑了,
    她下意識挺了挺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裏不自覺地帶著點炫耀。
    “陛下對我很好,比草原上那些隻會掰手腕的蠢男人溫柔多了。”
    “溫柔?”
    拓跋清荷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溫柔地把你變成他的生育工具?”
    “姐姐,你能不能醒一醒?他後宮裏有多少女人?以後又會有多少?你肚子裏的這個,不過是他幾百分之一的血脈罷了,你真以為自己在他心裏,有多特別?”
    這話,是淬了毒的冰刀子,正中心窩。
    呼延朵朵的心髒猛地一抽,連呼吸都亂了半拍。
    媽的,真紮人。
    她當然知道這是事實,可從這丫頭嘴裏不加掩飾地說出來,怎麽就這麽難聽。
    “清荷,”
    呼延朵朵深吸一口氣,把那股邪火硬生生壓回肚子裏。
    跟她吵架?沒意義。
    那個男人教過她,情緒是最低級的武器。
    她盯著拓跋清荷的眼睛,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你的乙木仙體,是長生天賜予草原的禮物。”
    “可草原才多大點地方?你救得了幾個人?一百個?一千個?”
    “到了陛下身邊,整個大乾有億萬子民,無數的奇花異草,珍稀藥材,你的醫術能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循循善誘,聲音放得極柔。
    “你不是一直想救更多的人嗎?這是最好的機會。”
    拓跋清荷緩緩搖頭,眼神裏全是頑固。
    她指了指地上那個昏迷的百夫長。
    “我的醫術,隻救草原的子民。”
    “你……”
    呼延朵朵的火氣“噌”地一下又竄上來了,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以為你現在有的選嗎?”
    腦子裏,瞬間閃過秦風捏著她下巴,一邊折騰她一邊教她的那些話。
    “寶貝,記住了,對付那些不聽話的強種,光講道理是放屁,你得找到他們最寶貝的東西,然後當著他們的麵,一點一點捏碎了給他們看。”
    呼延朵朵眼裏的最後一絲溫情,徹底冷了下去。
    她沒再說話,隻是對著帳篷門口使了個眼色。
    簾子一掀,一個穿著黑色飛魚服的東廠番子走了進來,腰間的繡春刀寒光閃閃。
    “娘娘。”番子躬身行禮。
    “把他,拖出去。”呼延朵朵指著地上那個傷兵。
    番子二話不說,上前就抓起那個百夫長的胳膊,跟拖死狗一樣往外拖。
    “你幹什麽!放開他!”
    拓跋清荷急了,衝上去想阻攔。
    呼延朵朵身後一個黑衣女護衛動了,鬼魅般擋在她麵前,伸出一隻手,輕輕按在拓跋清荷的肩膀上。
    拓跋清荷瞬間感覺自己被一座山壓住了,動彈不得。
    “姐姐!”她又驚又怒。
    “拖出去,砍了。”呼延朵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番子腳步一頓,隨即獰笑一聲,拖著人就往外走。
    “不要!”拓跋清荷徹底慌了,眼淚都下來了,“他隻是個傷兵!他什麽都沒做!”
    “他做了。”呼延朵朵緩緩站起來,走到拓跋清荷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影子將她完全籠罩。
    “他接受了一個叛國者的治療,這就是死罪。”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
    “拓跋清荷,這不是商量,是聖旨,是命令。”
    “陛下要你,就算長生天顯靈了也攔不住。”
    “我今天過來,是念在舊日姐妹的情分上,給你個體麵。”
    她湊到拓跋清荷耳邊,聲音更低了,幾乎是在嘶語。
    “你自己收拾東西跟我走,到了皇都,你就是妃子,風風光光,一人之下。這個傷兵,也能活。”
    “你要是不接著這個體麵……”
    帳篷外傳來一聲慘叫,然後是刀鋒入肉的悶響。
    一切歸於沉寂。
    拓跋清荷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姐姐……你變了……”她抖著嘴唇說。
    “是啊,我變了。”
    呼延朵朵笑了,可那笑意不達眼底,
    “因為不變的那些人,都死了。”
    她直起身子,後退兩步,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昔日姐妹。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三天後,東廠的緹騎會親自來‘請’你,他們可沒我這麽好的耐心。”
    “到時候,你那個當部落頭人的爹,你那個剛學會騎馬的弟弟,還有你拓跋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一口人,會用他們的腦袋,給你鋪一條去皇都的血路。”
    “你想清楚。是舒舒服服地去當你的皇妃,還是讓你全家給你陪葬。”
    說完,她轉身就走。
    裙擺劃過一個冰冷的弧度,一步都沒停。
    姐妹情?
    在皇帝麵前,在自己孩子的未來麵前,這玩意兒一錢不值。
    對不住了,清荷。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個規矩,要麽吃人,要麽被吃。
    帳篷裏,拓跋清荷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泥。
    門口,那個東廠番子走進來,用一塊破布擦著刀上的血。
    “拓跋姑娘,您需要收拾什麽東西嗎?小的可以幫您。”
    他的語氣,恭敬中透著一股讓人骨頭發寒的陰森。
    拓跋清荷沒回答。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砸進那半臼搗碎的草藥裏,混著地上還沒幹透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