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天時間過去。
    神靈世界那邊，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上次那橫跨虛空的一指，一掌，顯然是把他們打出了心理陰影。
    連帶著那扇總是閃爍著不祥光芒的星門都沒絲毫動靜。
    但他們不來。
    不代表大乾會坐著幹等。
    挨打要立正，打人要趁早的道理，秦風懂。
    ......
    養心殿內，氣氛有些凝重。
    地龍燒得很旺，暖意融融，但空氣裏卻透著一股出征前的肅殺。
    柳殘雪站在殿中央。
    她脫下了那身標誌性的白衣，換上了一套特製的暗色玄鱗軟甲。
    甲胄緊貼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卻又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劍意完美壓製。
    少了幾分飄然若仙，多了幾分鐵血淩厲。
    她眼神堅定，清澈的眸子裏沒有一絲雜質，就那麽靜靜地看著龍椅上那個慵懶的男人。
    “臣，柳殘雪，聽候陛下調遣。”
    她的聲音和她的劍一樣，幹淨，利落，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秦風從堆積如山的奏折裏抬起頭，手指在溫潤的玉石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這次去，是去別人家裏做客，不用講規矩，怎麽亂怎麽來。”
    “摸清神靈世界內部的虛實，找到他們的神國坐標，找到他們信仰體係的根基，然後……搞事。”
    “臣，明白。”柳殘雪點頭。
    秦風看著她，忽然笑了笑。
    他從龍椅上起身，緩步走下台階。
    隨著他的靠近，柳殘雪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呼吸都放緩了半分。
    秦風在她麵前站定，兩人離得很近。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龍涎香味，混雜著一絲隻有柳殘雪這種頂尖劍客才能感應到的，如同宇宙般浩瀚深邃的氣息，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秦風伸出手。
    柳殘雪的瞳孔微微一縮，但沒有動。
    那隻修長有力的手，並沒有做什麽出格的舉動，隻是遞過來一枚溫潤的龍紋玉佩。
    玉佩通體赤紅，上麵盤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此去敵後，危機重重。”秦風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朕在那上麵留了一道神念，關鍵時刻捏碎，可救你一命。”
    柳殘雪抬手接過玉佩，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掌心。
    很燙。
    她心中一凜，迅速將玉佩貼身收好，藏入軟甲之內。
    “謝陛下。”
    她鄭重行禮，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陛下，夜深了，該用些宵夜了。”
    話音未落，蘇晚夏端著一個紫砂盅，款款走進大殿。
    她身著一襲淡紫色的鳳尾羅裙，雲鬢高聳，插著一支簡單的鳳頭釵，溫婉大氣，母儀天下。
    她的出現如同一陣春風，吹散了殿內那股肅殺的寒意。
    幾個侍立在旁的小宮女，緊繃的神經都鬆弛了下來，連忙上前行禮。
    柳殘雪抬起頭，目光與蘇晚夏對上。
    一個，是帝國的利劍，鋒芒畢露，飲血無數。
    一個，是帝國的梧桐，雍容華貴，庇護後宮。
    蘇晚夏對著柳殘雪，露出一抹無可挑剔的溫和微笑。
    “柳妹妹深夜還在為國事操勞，辛苦了。”
    “皇後娘娘言重，為陛下分憂，是妾身的本分。”
    柳殘雪的聲音依舊清冷，隻是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她看著蘇晚夏自然而然地走到秦風身邊，熟稔地為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襟，然後打開紫砂盅。
    一股靈藥清香的雞湯味彌漫開來。
    “臣妾燉了三個時辰的鳳棲梧桐雞，陛下嚐嚐。”
    秦風臉上那股屬於帝王的威嚴柔和下來。
    他接過湯盅，就著蘇晚夏的手喝了一口，舒服地眯起了眼。
    “還是皇後的手藝好。”
    “陛下喜歡就好。”蘇晚夏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滿足的笑意。
    她就那麽站在秦風身邊，親自為他吹涼湯羹，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尋常夫妻間的溫馨與默契。
    柳殘雪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可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冷了？
    明明自己也是陛下妃子，怎麽現在看著，自己像個外人？
    不過話雖如此....
    要她像蘇晚夏一般下廚燉個雞湯啥的也不現實。
    秦風喝完了湯，將湯盅遞還給蘇晚夏。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柳殘雪，眼神又恢複了之前的深邃。
    “準備動身吧。”
    “是。”
    然而，蘇晚夏卻忽然開口。
    “柳妹妹，請稍等。”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囊，遞到柳殘雪麵前。
    “本宮不懂軍陣殺伐，但也知道，此去凶險萬分。”
    “這裏麵，是本宮親自煉製的九轉歸元丹，關鍵時刻或能為將軍補充仙力，另外，還有一份商路圖，是前陣子大乾探索諸天留下的一些暗子和據點。”
    “或許，會有用得上的地方。”
    柳殘雪愣住了。
    九轉歸元丹，她知道，那是用無數天材地寶煉製的頂級丹藥，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對金仙都有用。
    但那份商路圖……
    諸天虛空凶險萬分，那是用命探出來的。
    “多謝……娘娘。”柳殘雪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接過錦囊，入手微沉。
    “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乾。”蘇晚夏微微一笑，鳳目之中波瀾不驚，“柳妹妹，一路保重。”
    柳殘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對著秦風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決絕而孤高，很快消失在深沉的夜色裏。
    殿內，隻剩下秦風和蘇晚夏。
    秦風看著柳殘雪消失的方向，沒有說話。
    蘇晚夏默默收拾好湯盅，輕聲道：“陛下，可是擔心柳將軍？”
    “她？”秦風收回目光，嗤笑一聲，“朕擔心她手太黑，別把人家的世界給拆了。”
    蘇晚夏走到秦風身後，伸出纖纖玉手，為他輕輕按揉著太陽穴。
    力道不大不小，恰到好處。
    “說起來，橫兒今天又把太傅的氣跑了，那孩子性格隨看您，想必跟您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麽？”秦風聞言，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像我，那才有出息！”
    ……
    與此同時，天星閣。
    穹頂之上，星河燦爛。
    呼延朵朵一襲聖女華服，赤著雙足，懸浮在星河中央。
    晉升金仙之後。
    這是她第一次全力催動通靈聖體。
    她強行撬動了那籠罩在神靈世界之外的，由世界樹法則構成的天機迷霧。
    無數破碎的，混亂的畫麵在她眼前飛速閃過。
    “嘀嗒”
    一縷鮮血，順著她光潔的鼻尖，緩緩落在地麵。
    她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即便神王受創，但那畢竟是一個成熟世界的核心法則，強行窺探，依舊讓她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找到了。”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點在麵前的水鏡之上。
    水鏡中。
    一個如同宇宙般的世界樹虛影浮現。
    而在樹冠最邊緣的角落，有一片正在枯萎，光芒黯淡的葉子。
    她能看到那片葉子上充滿了死亡、混亂與背叛。
    無數深淵魔物在裏麵肆意破壞，惡魔在低語，殘存的神殿騎士在做著絕望的抵抗。
    “陛下……”
    她的聲音通過神念，直接傳入養心殿。
    “找到了。‘凋零之葉’位麵。”
    “那裏，是神王榮光照耀不到的棄地，是世界樹法則最薄弱，也最混亂的地方。”
    ……
    皇都，地下三千米，秘密船塢。
    柳殘雪已經站在了一艘通體漆黑，外形如同鬼魅的戰艦登艦坪上。
    在她身後，是八百名鎮武衛的精銳。
    他們都裝載了最新的虛空引擎，修為最低也是元嬰，戰力堪比化神巔峰。
    他們身著隔絕一切氣息探查的特製戰甲，安靜地列隊，如同八百尊沉默的雕像。
    一個年輕的鎮武衛，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柳殘雪。
    那是他們的指揮使，是帝國的神話，是傳說中一劍斬落神靈的絕世劍仙。
    柳殘雪沒有回頭。
    她一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另一隻手，卻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
    那裏，放著兩樣東西。
    一樣，是秦風給的龍紋玉佩。
    另一樣，是蘇晚夏給的錦囊。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眸子裏已是一片澄澈，再無雜念。
    “登艦！”
    冰冷的聲音響起。
    八百名鎮武衛，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入。
    柳殘雪最後一個走上戰艦。
    在艙門關閉的最後一刻，她回望了一眼皇都的方向。
    那裏，燈火通明，萬家祥和。
    嗡——
    戰艦沒有發出任何轟鳴。
    隻是周圍的空間，如同水麵般扭曲了一下。
    下一秒，整艘戰艦化作一道無法被捕捉的幽光，無聲無息地撕裂空間，消失在黑暗的次元夾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