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在扭曲的空間夾縫中穿行。
    艦身之外，是五光十色的法則亂流，混亂，狂暴，足以撕碎任何擅闖的地仙。
    艦內，八百名鎮武衛精銳如林立的雕塑。
    忽然，艦身猛地一震。
    但突如其來的一下，慣性讓所有人都晃了一下。
    窗外狂亂的光影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灰敗。
    到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如水。
    站在最前排，代號“鐵牛”的年輕鎮武衛身體一沉，感覺自己像是扛上了一座無形的山。
    體內原本奔湧如江河的靈力，此刻運轉起來晦澀無比。
    “呃……”
    鐵牛悶哼一聲，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鎮獄雷戟，嚐試調動靈力。
    “劈啪……”雷戟的戟刃上，隻跳動了幾下微弱的電弧，隨即就熄滅了。
    不止是他。
    戰艦內，所有鎮武衛都感受到了這股來自世界的惡意。
    有人臉色發白，呼吸急促。
    有人不信邪地強行運功，結果經脈一陣刺痛，嘴角滲出了血絲。
    艦內氣氛壓抑，眾人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就是“世界樹”的權柄嗎？
    還沒開打，一身本事就先廢了七成。
    唯有柳殘雪。
    她依舊靜立在艦首，身姿筆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
    那股恐怖的威壓同樣作用在她身上，像無形的枷鎖，同樣壓製了她的仙魂與仙力。
    一身金仙修為，被生生壓製在了真仙境。
    柳殘雪隻是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便恢複了古井無波。
    “開艙。”
    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
    沉重的艙門緩緩開啟。
    入眼所及，看起來這片世界已經死了。
    天空是詭異的灰紫色，沒有太陽，隻有幾團黯淡的光暈懸在空中。
    大地龜裂，黑色的土壤裏看不到一絲綠意，隻有一株株枯死的老樹，伸出猙獰的枝丫。
    遠處，幾座殘破的尖頂建築在灰霧中若隱若現。
    世界安靜得可怕。
    沒有風聲，也沒有蟲鳴。
    八百名鎮武衛魚貫而出，軍靴踩在幹硬的土地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輕響，在這死寂中格外刺耳。
    柳殘雪的神識如水銀瀉地般鋪開。
    在這個地方，她的神識也被世界本能的抵觸壓製的厲害。
    隻能蔓延出區區萬裏左右的地界。
    擴散出神識之後，一隊隊身披殘甲的天使與長著犄角和蝠翼的惡魔映入腦海。
    兩者完全將此方位麵當做了戰場，展開血腥而混亂的廝殺。
    這是一個被遺忘，已經死去，被當做戰場的位麵。
    突然！
    柳殘雪神情微微一動。
    她抬頭看向東邊，那裏數百道流光正急速飛來。
    “敵襲！結陣！”
    一名鎮武衛校尉厲聲喝道。
    無需他提醒，八百精銳已本能地行動起來。
    他們迅速結成一座座戰陣，手中的鎮獄雷戟齊齊舉起，戟尖遙指來敵。
    流光抵進他們百丈外。
    那是一支百人規模的天使巡邏隊。
    他們身著銀色鎧甲，背生四翼，麵容俊美，眼裏卻沒有一絲情感。
    為首的，是一名六翼天使長。
    他的鎧甲是純金色，手中握著一柄燃燒聖炎的長劍，氣息已逼近真仙。
    “異端！”
    那名六翼天使長的目光掃過柳殘雪等人。
    “淨化他們！”
    他沒有一句廢話，高舉聖炎長劍。
    身後百名四翼天使，動作整齊劃一，同時舉起長槍。
    嗡——
    聖光，在他們身上亮起。
    純粹的金色光芒帶著淨化一切的威嚴，瞬間照亮了這片灰暗的天地。
    “殺！”
    鎮武衛校尉怒吼一聲。
    被世界壓製又如何？大乾的軍人，從不知後退為何物！
    “雷獄！”
    八百名鎮武衛同時爆喝，將體內晦澀的靈力毫無保留地壓榨出來。
    轟！
    一道道粗大的紫色雷霆從鎮獄雷戟上爆發，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遮天蔽日的雷網，朝著天使軍團當頭罩下。
    雷光所過之處，空氣都散發出焦臭味。
    然而，麵對這雷獄。
    天使們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他們吟唱著古老的聖歌，將手中的長槍向前一指。
    百道聖光匯聚成一道更加粗壯的光柱，如同一柄裁決萬物的神罰之矛，悍然迎上了雷網。
    “滋啦——”
    雷與光，轟然對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令人牙酸的湮滅聲。
    紫色的雷霆，在那純粹的金色聖光麵前，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被飛快地“淨化”、消融。
    僅僅三個呼吸。
    那張雷獄大陣，便被聖光之矛徹底洞穿，化作漫天電弧，消散無蹤。
    “噗——”
    衝在最前方的數十名鎮武衛如遭重擊，齊齊噴出一口鮮血，陣型頓時大亂。
    “怎麽可能！”
    鐵牛圓瞪著雙眼，滿臉不敢置信。
    他親眼看到，自己打出的那道雷霆，在接觸到聖光的一刹那，瞬間就沒了。
    他們的力量，被壓製的太狠了！
    “穩住！”校尉嘶吼著，強行咽下喉頭的腥甜，“他們沒有陣法，各自為戰！殺！”
    鎮武衛們強壓下心中震驚，嘶吼著衝了上去。
    雷光再次亮起，與天使們的聖光長槍狠狠撞在一起。
    一時間，金屬碰撞聲、靈力爆炸聲、聖光灼燒聲，不絕於耳。
    一名鎮武衛的雷戟剛劈開一名天使的翅膀。
    還沒來得及追擊，旁邊兩柄聖光長槍就刺穿了他的護體靈力，將他死死釘在地上。
    聖炎，瞬間點燃了他的身軀。
    另一邊，鐵牛用肩膀硬扛了一記聖光斬，半邊玄甲瞬間融化。
    灼燒的劇痛讓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回身一戟，將偷襲他的天使攔腰斬斷。
    可那天使的身軀，在半空中就化作光點重新凝聚，隻是光芒黯淡了許多。
    而鐵牛自己，卻已失去了一條手臂的戰力。
    太難了。
    他們的每一次攻擊，都會被聖光大幅削弱。
    而天使的每一次攻擊，卻能對他們造成加倍的傷害。
    見此情景！
    柳殘雪眉頭越皺越緊。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裏的戰鬥波動，很快會引來更強的存在。
    鏘啷！~
    柳殘雪的劍猛然出鞘。
    她的身影，隻是在原地，輕輕地“晃”了一下。
    下一瞬。
    她已經出現在天使軍團的中央。
    那名正在指揮戰鬥的六翼天使長，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都沒想，將燃燒的聖炎長劍橫在胸前，同時引爆了體內的所有聖光。
    “神說，要有光！”
    一輪小太陽，在他身上轟然炸開。
    然而，晚了。
    一道細微的，比發絲還纖細的黑色劍痕，無聲無息地劃過了他體表的護體聖光。
    那足以焚山煮海的聖炎。
    在那道黑色劍痕麵前，脆弱得像一個笑話。
    劍痕沒有絲毫停滯，切開了他的鎧甲，切開了他的神軀，切開了他那顆由法則之力凝聚的天使之心。
    緊接著。
    他身後那百名四翼天使，無論正在廝殺還是準備施法的，身體都在同一時間僵住。
    一道道同樣的黑色劍痕，出現在他們身體的各個部位。
    脖頸，心髒，頭顱……
    百名天使的身軀，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從劍痕處斷裂。
    隨即在空中化作漫天飛舞的金色光點。
    然而！
    柳殘雪的眸子，驟然變冷。
    她抬手一揮，一道劍氣斬向雲層，卻隻斬了個空。
    “大人？”
    一名鎮武衛疑惑的看向她。
    “我們行蹤...”柳殘雪收回長劍：“已經被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