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要塞。
    這座耗費了大乾三百年國運，用整整十八顆中子星內核熔煉而成的戰爭堡壘，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漆黑的宇宙中。
    往日裏，這裏是整個神朝最繁忙的交通樞紐，無數滿載資源的星艦如同過江之鯽，穿梭在巨大的星門之間。
    但現在，這裏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防禦陣法全部關閉，那層總是籠罩在要塞外圍、泛著幽藍色光澤的能量護盾也消失不見。
    巨大的合金城門洞開，像是一頭巨獸張開了毫無防備的嘴巴。
    城樓之上，隻擺了一張老舊的太師椅。
    秦風就坐在那裏。
    他換了一身嶄新的龍袍，黑底金紋，寬大的袖口垂在扶手兩側。
    他手裏端著一隻白玉茶盞，杯蓋輕輕撇去浮沫，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這聲音極輕。
    但在真空環境中，卻詭異地傳遍了方圓萬裏，清晰地鑽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在他對麵。
    是海。
    一片由戰艦、飛舟、法寶、異獸組成的鋼鐵與血肉的海洋。
    整整三千萬修士。
    七十尊法相通天的大羅金仙。
    他們像是一片要把宇宙都撐爆的烏雲，黑壓壓地擠滿了秦風視野裏的每一寸空間。
    那種恐怖的靈壓匯聚在一起，甚至讓天闕要塞周圍的空間都出現了細密的裂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就一個人？”
    聯軍陣營最前方，一艘長達千丈的白骨戰艦上，蠻尊扛著一根狼牙棒，銅鈴般的大眼瞪得溜圓。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放出一縷神識掃視了一圈。
    沒人。
    除了城樓上那個正在喝茶的男人，整座要塞乃至後方的皇城，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空城計？”蠻尊咧開大嘴，露出滿口黃牙，笑聲震得周圍的低階修士氣血翻湧，“秦風這小子腦子被驢踢了？這種凡人戲碼也敢拿來糊弄老子？”
    “哼，故弄玄虛。”
    不遠處，一位腳踩七彩祥雲的仙子冷笑一聲。
    她是瑤池聖地的現任聖主，“我看他是自知必死，遣散了族人，想在這裏給自己留個體麵。”
    “體麵？”
    蠻尊獰笑一聲，手中狼牙棒猛地一揮。
    “老子今天就把他的皮剝下來做鼓麵，看他怎麽體麵！小的們，給我衝！誰先登上城樓，賞極品靈脈一條！”
    “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蠻尊麾下的十萬先鋒軍瞬間紅了眼。
    那是整整十萬名化神期以上的精銳體修，他們駕馭著狂暴的犀角獸和小型衝鋒舟，如同一道渾濁的洪流，咆哮著衝向那座不設防的要塞。
    “大乾已亡！”
    “活捉秦風！”
    “搶靈脈！搶女人！”
    喊殺聲通過神識震蕩，匯聚成一股實質般的音波風暴，狠狠撞向城樓。
    十萬裏。
    五萬裏。
    一萬裏。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獨眼修士，甚至已經能看清秦風臉上那細微的絨毛。
    他興奮得渾身顫抖，手中的鬼頭刀高高舉起，幻想著這一刀下去，自己就能名揚諸天。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鬼頭刀即將劈開要塞防禦圈的一瞬間。
    城樓上的秦風，終於動了。
    他並沒有起身，隻是緩緩抬起了眼皮。
    那一瞬間，獨眼修士看到了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恐怖的景象。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情緒，隻有無數金色旋轉的漩渦。
    左眼是生滅，右眼是虛無。
    “太吵了。”
    秦風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衝鋒在最前麵的那十萬先鋒軍，突然停住了。
    不是那種被定身術定住的停頓。
    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卡頓”。
    就像是正在播放的高清視頻突然遭遇了網絡斷連，畫麵瞬間定格。
    那高舉的鬼頭刀，那猙獰的表情，那噴出鼻孔的熱氣，甚至連飛濺出的唾沫星子，全部靜止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
    “滋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電流聲突兀地響起。
    在後方三千萬聯軍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十萬名修士的身體開始瘋狂閃爍。
    他們的手腳、軀幹、法寶、坐騎，像是被橡皮擦胡亂塗抹的素描畫，開始變得模糊、扭曲。
    有的身體被拉長成了麵條，有的腦袋縮進了胸腔裏，有的整個人直接變成了一堆亂碼般的馬賽克。
    “啊——！！”
    “我的手！我的手怎麽變成光了？！”
    “救命！我看不到我自己了！”
    淒厲的慘叫聲隻持續了不到半秒。
    秦風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抓。
    嗡！
    十萬裏的虛空，猛地向內塌陷。
    那十萬名修士甚至連自爆都做不到，他們的身體、靈魂、法寶、靈力，在這一瞬間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揉在了一起。
    那是超越了物理法則的絕對掌控。
    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捏一隻橡皮泥。
    噗。
    一聲輕響。
    那道狂暴的衝鋒洪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靜靜懸浮在秦風掌心的珠子。
    隻有拳頭大小。
    通體呈現出一種妖異的血紅色，晶瑩剔透，像是一塊最完美的血玉。
    但在那玉石內部，隱約可見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在無聲尖叫，無數把斷裂的兵器在緩緩沉浮。
    十萬人。
    連人帶船，連魂帶骨。
    就變成了這麽一顆珠子。
    “……”
    原本喧囂如沸水的聯軍陣營，此刻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蠻尊保持著揮舞狼牙棒的姿勢，整個人僵成了石雕。
    他那雙銅鈴大眼裏，原本的貪婪和暴虐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這……這是什麽妖法？”
    瑤池聖主臉色煞白，腳下的七彩祥雲都在微微顫抖。
    她修煉了五千年，見過無數種殺伐大術。
    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殺人方式。
    “咕嘟。”
    不知是誰，在死寂中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聲吞咽聲像是引爆了某種開關，讓聯軍陣營產生了一陣劇烈的騷動。
    “妖……妖術！這是魔道的妖術！”
    “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退！快退！”
    無數低階修士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後退去，戰艦互相碰撞，引發了一連串的混亂。
    而在聯軍最後方。
    那座最豪華的金色行宮裏。
    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用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俯瞰戰場的上界使者，此刻卻像是屁股上長了釘子一樣，猛地彈了起來。
    “滴滴滴滴——！！”
    他手中的一個圓盤狀金屬儀器，此刻正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上麵的紅色數值瘋狂跳動。
    最後直接爆表，“哢嚓”一聲裂成了兩半。
    “數據篡改……”
    使者的聲音在顫抖。
    那個從降臨開始就不可一世，視下界生靈如豬狗的金光人影，此刻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要精彩。
    他死死盯著遠處城樓上那個正在把玩血珠的男人。
    “這不可能……這種操作權限……就算是議長大人也不可能擁有……”
    “他沒有動用靈力……而是直接修改了這片空間的物質定義……”
    “病毒？”
    使者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他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逃跑，想要切斷與這片星域的連接。
    但就在這時。
    城樓上的秦風，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他微微側過頭，那雙流淌著金色光芒的眸子，穿過數萬裏的虛空，精準地落在了使者身上。
    他笑了。
    那是一個很溫和，很有禮貌的笑容。
    他抬起右手，兩根手指捏住那顆封印了十萬生魂的血珠，對著使者的方向，輕輕一捏。
    “哢嚓。”
    清脆的碎裂聲。
    那顆絕美的血色琉璃珠，在他指尖炸開。
    漫天血霧爆散。
    沒有血腥味，隻有一種純粹到了極致的能量粒子在歡呼跳躍。
    那些紅色的霧氣並沒有消散，而是像是有生命一樣，溫順地纏繞在秦風的指尖，順著他的手臂蜿蜒而上，最後在他那件黑色的龍袍上，染出了一朵朵妖豔欲滴的血梅。
    秦風低下頭，有些嫌棄地拍了拍衣袖上的血漬。
    然後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七十位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大羅金仙。
    “熱身結束。”
    他從太師椅上緩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渾身骨節發出一陣爆豆般的脆響。
    “朕，趕時間。”
    秦風背負雙手，一步踏出，身形瞬間消失在城樓之上。
    下一秒。
    他直接出現在了聯軍大陣的最中心，那個蠻尊的頭頂。
    “所以……”
    秦風低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請諸位……去死吧。”
    轟——！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秦風身後的虛空驟然崩塌。
    一條長達萬丈，渾身燃燒著暗金色數據洪流的恐怖魔龍，從虛無中探出了巨大的頭顱，發出了一聲足以震碎星河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