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灰黑色的金屬碎片入手極沉。
    不像是拿著一塊金屬，倒像是單手托起了一顆坍縮的中子星。
    “滋滋——”
    秦風那隻剛剛被魔龍能量重塑的右手，皮膚表麵暴起一層細密的電弧。
    他體內那原本已經平複下去的“厄”之力，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轟然沸騰，胸口那團被鎮壓的黑色肉瘤圖騰，此刻變得滾燙。
    刺目的猩紅光芒從碎片表麵的符文中炸開，將秦風整條右臂染成了通透的血琉璃色。
    【警告！檢測到高維物質接觸……】
    【係統解析中……解析失敗……重新解析……】
    【檢測到“世界核心碎片”（3/9）！】
    【正在嚐試與“厄”進行底層協議握手……握手成功。】
    【恭喜宿主，獲得“觀察者”臨時操作權限（管理員級）。】
    【覆蓋範圍：當前星域坐標係。】
    【持續時間：直至碎片能量耗盡。】
    一連串冰冷的機械提示音，像是瀑布一樣在秦風腦海中刷屏。
    原來如此。
    這就是秦毅拚了半條命搶回來的東西。
    這哪裏是什麽鑰匙。
    這分明就是一把上了膛、並且解開了保險栓的槍。
    “老爹，這玩意兒燙手得很。”
    秦毅呲牙咧嘴地往後縮了縮，他那半邊紙片化的身體在虛空中飄蕩：“我剛才差點就被它同化了。”
    “幹得好。”
    秦風伸出左手，輕輕拍了拍兒子那唯一還算立體的肩膀。
    然後，他轉過身。
    那雙流淌著金紅兩色光芒的眸子，隔著數萬裏的星空，鎖定了那個上界使者。
    此時的使者。
    哪裏還有半點剛才不可一世的模樣。
    他那尊原本金光萬丈、神聖不可侵犯的投影法相，忽明忽暗的閃爍。
    “那是什麽……”
    “世界核心碎片……不可能！這種東西怎麽會流落到下界？！這可是構建整個宇宙的基石！”
    他慌了。
    徹底慌了。
    他比誰都清楚那塊不起眼的爛鐵片意味著什麽。
    “你剛才說……”
    秦風摩挲著手中滾燙的碎片，一步跨出。
    這一步，沒有動用任何靈力，也沒有撕裂空間。
    但他就是突兀地出現在了使者麵前十步的位置。
    他微微偏著頭，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高出萬丈的金色巨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要把朕……抹殺？”
    “你……”
    使者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周圍的空間變成了某種堅不可摧的固體。
    不管他如何催動體內的仙力，甚至燃燒本源法則，都無法移動分毫。
    【指令：鎖定目標空間坐標。】
    【參數修改：摩擦係數調整為無限大。】
    秦風腦海中閃過兩行數據流。
    “動啊。”
    秦風抬起手，用那塊鋒利的碎片，輕輕在麵前的虛空中劃了一下：“你不是上界使者嗎？你不是視眾生如螻蟻嗎？動一下給朕看看。”
    滋啦！
    隨著他的動作，使者那堅不可摧的法相胸口，突然憑空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大量的金色光點往外噴湧。
    “啊啊啊——！！！”
    “住手！你這個瘋子！你會毀了這個星域的！”
    使者瘋狂地咆哮著，雙手在虛空中亂抓，抓出了一枚金色的信標，“申請緊急裁決！”
    那是直通上界觀察者總部的緊急通訊器。
    隻要捏碎它。
    就能引來真正的規則降臨。
    然而。
    無論他怎麽用力，那枚信標都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上麵原本流轉的神紋，此刻黯淡無光，就像是一塊凡間的破石頭。
    “想打電話叫人？”
    秦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的碎片，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不好意思。”
    “這一片的，現在歸朕管。”
    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引以為傲的修為、法則、背景，統統成了笑話。
    對方甚至不需要動手，隻需要動動念頭，就能滅掉他。
    “不……我不信……”
    “我是觀察者的代行者！你殺不了我！你這個卑賤的....！”
    他猛地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嘶吼，將那隻巨大的金色手掌，狠狠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噗嗤！
    金光爆散。
    他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那顆由純粹法則凝聚而成的“心髒”，給挖了出來！
    “獻祭！！！”
    使者高舉著心髒，用盡最後的力量咆哮：“以吾之本源為引……申請清除！降臨吧……肅清者！！！”
    嘭！
    心髒在他手中炸成了漫天齏粉。
    一股極其晦澀、古老、甚至不屬於這個宇宙波動，衝破了秦風布下的空間封鎖，直衝天際。
    秦風眉頭微皺。
    手中的碎片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變得滾燙無比，仿佛要脫手飛出。
    來了。
    他猛地抬頭。
    隻見原本漆黑深邃的星空，突然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開了一塊幕布。
    所有的光線在靠近那道裂縫時都被吞噬殆盡。
    緊接著。
    一隻眼睛。
    一隻巨大到足以塞滿整個視野、直徑超過萬裏的機械眼球，緩緩從那裂縫中擠了出來。
    它太大了。
    光是瞳孔周圍那一圈精密咬合的齒輪結構，就有一顆行星那麽大。
    無數根粗大的數據線纜像血管一樣連接在眼球後方，延伸進那無盡的虛空深處。
    “嗡——”
    一道宏大的、帶著金屬質感的機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檢測到世界核心碎片信號……”
    “檢測到異常樣本‘秦風’……”
    “執行方案：強製回收碎片，抹殺當前星域所有碳基生命。”
    那個巨大的機械瞳孔轉動了一下，鎖定了秦風。
    或者說....
    鎖定了秦風手中的碎片。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壓力轟然落下。
    哢嚓！哢嚓！
    天闕要塞外圍的合金裝甲板瞬間崩碎、壓扁。
    就連遠處的秦恒等人，也被這股壓力壓得趴在地上，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這就是……老天爺的真麵目嗎？”
    秦毅飄在半空，身體被壓得幾乎貼在了地板上，卻還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長得真他娘的醜。”
    秦風站在虛空中。
    他是唯一一個還站著的人。
    手中的碎片散發出的猩紅光芒，形成了一個直徑三米的球形護盾，死死頂住了那股能把中子星壓碎的恐怖重力。
    但他也不好受。
    渾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皮膚表麵開始滲出金色的血珠。
    那是維度的碾壓。
    就像是二維的紙片人，在麵對三維人類的注視。
    “這就是你的底牌？”
    秦風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眼中沒有絲毫懼意，反而燃燒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火焰。
    “正好。”
    “省得朕以後還要去找它。”
    說完。
    他舉起了手。
    舉起了那塊正在瘋狂震動、試圖飛向機械眼球的核心碎片。
    然後。
    體內的“厄”之力毫無保留地灌注進去！
    嗡！！！
    碎片原本猩紅的光芒，瞬間變成了令人心悸的漆黑。
    一股毀滅性的、不穩定的能量波動，開始以秦風的手掌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
    “看這裏！”
    秦風仰起頭，對著那個占據了整個天空的機械眼球，咧嘴一笑。
    牙齒上全是血。
    “大眼珠子。”
    “你很想要這個？”
    機械眼球那精密的齒輪轉動聲微微一滯。
    它似乎在計算秦風的行為邏輯。
    “檢測到樣本行為異常……”機械音再次響起，“警告：停止能量灌注，核心碎片穩定性下降至臨界點。”
    “怕了？”
    秦風眼中的金色漩渦旋轉，笑得愈發肆無忌憚。
    他賭對了。
    這群所謂的“觀察者”，這群把眾生當做羔羊的家夥，最在意的就是“牧場”的完整性！
    這塊碎片是構建世界的基石。
    如果基石炸了，整個諸天都得崩！
    “要麽滾。”
    秦風握著碎片的手指猛地收緊。
    “要麽……”
    “朕現在就引爆它！”
    “把你，把這片星域，把你們那個狗屁上界……全部炸成渣渣！”
    “大家一起玩完！”
    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趴在地上的上界使者已經看傻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一個下界的土著，竟然威脅一個高等文明的觀察者！
    那隻巨大的機械眼球停止了轉動。
    它那龐大的計算中樞正在瘋狂運轉，評估著秦風這句話的可信度。
    一秒。
    兩秒。
    三秒。
    秦風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手中的力度還在加大，碎片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解。
    終於。
    “評估結果：樣本‘秦風’具有極高不可控性，自毀概率98%。”
    “為保護核世界完整性……執行暫避方案。”
    機械音依然冰冷。
    但聽在眾人耳中，卻無異於天籟。
    慫了！
    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被一個凡人嚇退了！
    巨大的機械眼球開始緩緩後退，那一根根連接虛空的數據線纜開始回收，裂縫邊緣的光芒開始收斂。
    它準備撤了。
    秦風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但背後的冷汗早已浸濕了龍袍。
    這一把，賭得太大。
    隻要對方稍微頭鐵一點，或者是那個碎片稍微脆弱一點，現在大家都得噶在這裏。
    “算你識相……”
    秦風低聲喃喃，正準備收回力量。
    然而。
    就在那隻機械眼球即將完全縮回裂縫，隻剩下半個眼眶露在外麵的瞬間。
    異變突生！
    轟隆！！！
    九幽星域的方向。
    那片原本就已經被打成廢墟、空間極不穩定的星空，突然毫無征兆地炸開了。
    一個巨大的、泛著令人作嘔的血色的空洞，憑空出現。
    緊接著。
    一隻手。
    一隻比那機械眼球還要龐大、還要恐怖的巨手，從那血色空洞中伸了出來！
    “那是……”
    秦風瞳孔地震。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巨手就已經跨越了數萬裏的距離，一把扣住了那個還沒來得及完全撤退的觀察者的“眼眶”！
    滋滋滋——！
    血肉與金屬的碰撞。
    “警告！檢測到第九紀元汙染源！”
    “檢測到入侵！”
    “防禦係統啟動……滋滋……防禦失敗……”
    那隻腐爛的巨手力量大得驚人，那鋒利如鉤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機械眼球的金屬外殼，流出了大量藍色的能量液。
    它竟然想把觀察者……硬生生從那個高維裂縫裏拖出來！
    “餓……”
    “好餓……”
    一道含糊不清、仿佛是無數人在一起低語的聲音，從那隻腐爛巨手的方向傳來。
    它把那個高高在上的觀察者……當成了食物！
    “這……”
    秦毅飄在半空，張大了嘴巴，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這特麽是什麽劇情展開？”
    “神仙打架？”
    秦風站在風暴的中心。
    看著頭頂那兩尊龐然大物在互相撕扯、吞噬，看著那漫天灑落的藍色能量液和黑色膿血。
    每一滴落下來，都能砸碎一顆小行星。
    這局棋。
    徹底亂了。
    原本隻是想把桌子掀了。
    結果沒想到，桌子底下……還藏著兩頭吃人的惡鬼。
    “父皇！”
    遠處，秦恒焦急的呼喊聲傳來，“您的身體……”
    秦風低頭。
    隻見自己握著碎片的那隻右手，上麵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這是“厄”之力失控的前兆。
    “別過來。”
    秦風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向那兩頭正在廝殺的怪物。
    亂了好。
    越亂……才越有機會渾水摸魚。
    “秦毅。”
    他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了兒子的耳中。
    “帶著這幅畫，還有你大哥他們……退回天闕要塞。”
    “把要塞的主炮……給朕對準那兩個東西。”
    秦風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手中的碎片再次亮起猩紅的光芒。
    “來都來了。”
    “那就……誰也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