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集:建立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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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源縣公安局的辦公大樓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的,米黃色的外牆已經有些斑駁,三樓的局辦公室裏,文書小李正拿著一份蓋著縣委大紅印章的文件,手指捏著文件邊緣,腳步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王主任,縣委剛送來的文件,指定要給特警大隊雷傑大隊長。”小李把文件放在主任王建國的辦公桌上,聲音壓得很低。
    王建國正低頭批改著一份巡邏排班表,聞言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封麵——《關於要求特警大隊提交社會治安整治行動建議報告的通知》,落款是“中共淩源縣委辦公室”,紅印章印在紙上,格外醒目。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縣委直接給大隊下文件?以前不都是先過局裏嗎?”
    “我也覺得奇怪,”小李湊過來,小聲說,“送文件的是縣委辦的小周,他說這是林書記特意交代的,讓盡快轉交給雷大隊,別耽誤了。”
    王建國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心裏盤算著——林書記上任才幾個月,之前除了那次圍堵事件,很少直接過問公安的具體業務,這次突然讓特警大隊寫報告,還是“建議報告”,這裏麵肯定有門道。他抬頭對小李說:“你親自把文件送過去,跟雷大隊說清楚,這是縣委直接下的通知,林書記很重視,讓他抓緊時間。”
    “好嘞。”小李拿起文件,轉身往樓下走。特警大隊在一樓西側,離局辦公室不遠,可他走得格外慢,路過刑偵大隊辦公室時,還被隊長老張叫住了:“小李,手裏拿的啥?這麽緊張。”
    “縣委給雷大隊的文件,讓寫整治行動的建議報告。”小李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老張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雷傑到任後,又是抓訓練又是查小案,早就有人在局裏議論,說他“太較真”“不懂變通”,現在縣委直接找他要報告,這是要重用他?還是要敲打他?
    小李很快走到特警大隊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裏麵傳來鍵盤敲擊聲。他輕輕敲了敲門:“雷大隊,在嗎?”
    “進。”雷傑的聲音傳來,帶著一貫的沉穩。
    小李推開門走進來,辦公室不大,靠牆擺著兩個文件櫃,裏麵塞滿了訓練記錄和案件卷宗;靠窗的位置是雷傑的辦公桌,桌上堆著一摞巡邏日誌,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隊員的訓練成績表。雷傑正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支筆,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麽。
    “雷大隊,縣委剛送來的文件,讓您提交社會治安整治行動的建議報告,說是林書記特意交代的,讓盡快。”小李把文件遞過去,語氣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他怕雷傑又像上次一樣,對這種“文山會海”的事不耐煩。
    雷傑接過文件,指尖碰到紙麵,能感覺到印章的凹凸感。他翻開看了一眼,內容很簡潔:要求特警大隊在三日內,提交一份關於淩源縣社會治安整治行動的具體建議報告,重點包括當前治安問題分析、整治方向、具體措施等。落款日期是昨天,也就是說,留給自己的時間隻有兩天了。
    “知道了,放這吧。”雷傑把文件放在桌角,語氣平靜。
    小李點點頭,沒多問,轉身走了。辦公室裏重新安靜下來,雷傑拿起文件,又仔細看了一遍,手指在“林書記”三個字上輕輕劃過。
    他想起三天前,郭勇局長在局務會上提過一句“縣委可能要搞社會治安整治”,當時馬文斌副局長還接話:“整治是好事,不過得循序漸進,不能急,免得影響企業經營。”現在看來,那場會議根本不是隨口一提,而是縣委早就有了安排,而自己,被推到了台前。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馬文斌打來的。“雷大隊啊,聽說縣委給你下了個文件,讓你寫整治行動的建議報告?”馬文斌的聲音聽起來很親切,像是在關心下屬。
    “是,剛收到。”雷傑回答。
    “哎呀,這可是好事,說明縣委重視咱們特警大隊,也重視你嘛!”馬文斌笑了兩聲,話鋒一轉,“不過雷大隊,我得提醒你一句,給縣委寫報告,可不是寫訓練總結,得把握好分寸。多提建設性意見,比如加強巡邏、完善裝備這些,多反映咱們大隊的成績,比如最近破了多少案子、訓練提升了多少。至於那些拿不準、看不清的問題,比如某些‘敏感’領域,能不提就不提,畢竟這報告代表的是咱們公安係統的整體水平,不能讓人覺得咱們局裏一團糟,你說對吧?”
    雷傑握著電話,心裏冷笑——馬文斌嘴裏的“敏感領域”,不就是趙天霸的勢力範圍嗎?他這哪是提醒,分明是警告自己別“多管閑事”。“我知道了,馬局,謝謝提醒。”雷傑語氣平淡地掛了電話。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麵是特警大隊的訓練場。小陳和**正在練格鬥,小陳一個掃腿,把**摔在墊子上,**爬起來,抹了把汗,又衝了上去;王浩在旁邊擦裝備,手裏拿著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著防刺背心的拉鏈;幾個年輕隊員在練射擊,槍聲“砰砰”地響,在院子裏回蕩。
    雷傑的目光落在訓練場盡頭的圍牆外——那裏是一條小巷,上次端掉的地下賭檔就在巷子裏的民房裏。他想起那個叫“老鬼”的賭徒,在審訊室裏哭著說“龍哥讓我別亂說話,不然我家人會出事”;想起周建軍被打後,躲在醫院裏不敢回家,說“怕他們再來找我麻煩”;想起張叔留下的紙條,歪歪扭扭的字裏滿是恐懼。
    他知道,這份報告,不是簡單的“官樣文章”,而是一次試探——林書記在試探自己敢不敢說真話,敢不敢碰硬;而馬文斌之流,在試探自己會不會“識時務”,會不會乖乖聽話。這既是機會,也是陷阱:寫得太溫和,隔靴搔癢,林書記會失望,自己之前的努力也白費了;寫得太尖銳,直指趙天霸的勢力和背後的保護傘,必然會觸動他們的神經,說不定自己還沒來得及展開行動,就被“穿小鞋”,甚至調離特警大隊。
    他關上窗戶,回到辦公桌前,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圈,圈裏寫著“趙天霸”三個字,然後在旁邊畫了幾個叉,分別是“暴力催收”“地下賭檔”“強收管理費”。他盯著這張紙,看了很久,眼神漸漸變得堅定——穿了這身警服,就不能怕事。就算前麵是坑,他也得跳進去試試。
    第二天一早,雷傑就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還在門上貼了張紙條:“處理緊急公務,勿擾。”他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抽屜裏,桌上隻擺著那份縣委文件、一摞案件卷宗、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
    他沒有讓內勤幫忙整理材料,也沒有找隊員們討論——他知道,這件事不能聲張,萬一走漏了風聲,不僅材料可能被動手腳,還會打草驚蛇。他要親自寫,用最真實的案例、最直接的語言,把淩源縣的治安問題擺出來。
    報告的開頭,他寫得很平實,沒有用任何套話:“根據縣委《關於要求特警大隊提交社會治安整治行動建議報告的通知》,結合特警大隊近期工作實際,現將有關情況報告如下:一、近期工作開展情況。(一)隊伍訓練方麵:修訂《特警大隊實戰訓練大綱》12項,新增街區反恐、群體事件處置、夜間隱蔽偵查等實戰科目8個,組織夜間拉練17次,平均每次訓練時長4小時,隊員格鬥技能合格率提升至98%,應急反應時間縮短至5分鍾內。(二)執勤處置方麵:上半年共參與應急處置任務19次,其中暴力催收案件3起、地下賭檔1起、攤販糾紛2起、群事件苗頭13起,未發生群眾誤傷事件,現場控製率100%。(三)巡邏防控方麵:調整巡邏路線6條,重點加強城南農貿市場、城北早市、城西工業區等區域的巡邏密度,夜間22時至次日6時安排便衣巡邏,上半年通過巡邏預防各類案件8起。”
    他寫得很細致,連訓練時長、合格率這些數據都精確到個位數,因為他知道,這些數據是支撐後續觀點的基礎,不能有半點含糊。
    寫完開頭,他停下筆,喝了一口涼掉的茶水,然後翻出城南農貿市場暴力催收案的卷宗。卷宗裏有周建軍的傷情鑒定報告——左眼軟組織挫傷、嘴角裂傷、右手無名指骨折,屬於輕微傷;還有張強三人的筆錄,雖然最後翻供了,但最初的供詞裏提到“刀疤劉讓我們教訓周建軍,逼他還錢”;還有鑫源貸的工商資料,法人張桂蘭,72歲,癱瘓在床,實際經營人不詳。
    他深吸一口氣,在報告裏寫下第二部分:“二、當前我縣社會治安存在的主要問題及分析。(一)突出問題:經梳理近期案件及巡邏掌握情況,當前我縣社會治安並非零散的個體犯罪,而是呈現出‘有組織化、隱蔽化、產業化’的特點,具體表現為:1. 非法金融領域:以‘小額貸款’‘投資谘詢’為幌子的機構(如鑫源貸、利通投資等),存在高額利息(月息普遍在10%20%)、暴力催收(包括毆打、潑油漆、威脅恐嚇等)行為,此類機構背後疑似存在統一組織,催收人員多為無業人員,統一著裝、統一行動,具有明顯的團夥特征。2. 地下經濟領域:地下賭檔隱蔽性強,多位於城中村廢棄民房、郊區廠房內,設有專門放哨人員,賭資流向不明,部分賭檔還存在放高利貸行為(俗稱‘抽頭放水’),據初步調查,此類賭檔多由同一勢力控製,定期向‘上級’繳納‘管理費’。3. 基層經營領域:城南農貿市場、城北早市等區域,存在部分人員以‘維護秩序’為名,向攤販強收‘管理費’(每月100500元不等),拒絕繳納者會遭到掀攤、毆打、威脅等報複,此類行為具有明顯的欺行霸市特征,涉及人員與非法金融領域的催收人員存在交叉重疊。”
    他沒有直接點出“趙天霸”或“天霸實業”,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統一組織”“同一勢力”指的是誰。他怕寫得不夠具體,又在每個問題下麵加了案例:“案例1:2024年6月15日,城南農貿市場水產攤販周建軍,因拖欠鑫源貸‘借款’(本金2萬元,月息25%),被三名催收人員毆打致輕微傷,攤位被掀翻,損失約5000元。案例2:2024年6月28日,特警大隊突襲城東李家巷3號地下賭檔,現場抓獲賭徒23人,繳獲賭資15.6萬元,據賭徒供述,該賭檔‘抽頭’比例為10%,每月需向‘龍哥’繳納50%的抽頭資金。案例3:2024年7月5日,城北早市蔬菜攤販張某某,因拒絕繳納‘管理費’,攤位被潑紅色油漆,蔬菜、水果被損毀,後因恐懼威脅,舉家搬離淩源縣。”
    寫完問題,他又分析了危害:“(二)問題危害:1. 侵害群眾利益:此類行為直接導致多名攤販、借款人遭受財產損失和人身傷害,部分群眾因恐懼威脅被迫搬離,嚴重影響正常生活。2. 破壞市場秩序:強收‘管理費’、暴力催收等行為,導致部分合法經營者難以生存,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破壞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3. 侵蝕基層權威:群眾遭遇侵害後,雖有報警,但部分案件因‘證據不足’‘當事人撤訴’等原因未能深入處理,導致群眾對基層執法部門信任度下降,影響政府公信力。4. 滋生腐敗風險:此類有組織活動能夠長期存在,且多次逃避打擊,疑似存在‘保護傘’,為腐敗行為提供了溫床。”
    最後,他提出了具體建議,沒有泛泛而談,而是一條條列得很細:“三、社會治安整治行動建議。(一)組建專項工作組:建議由縣委牽頭,整合公安(經偵、刑偵、治安、特警)、市場監管、稅務、銀行、信訪等部門力量,成立‘淩源縣社會治安綜合整治工作組’,明確各部門職責,建立定期會商機製,避免‘各自為戰’。(二)開展秘密偵查:針對非法金融、地下賭檔、欺行霸市等重點領域,由特警大隊牽頭,聯合刑偵、經偵部門,組建35人的秘密偵查小組,采用便衣偵查、線人滲透、資金追蹤等方式,收集固定證據,避免打草驚蛇,待證據充分後再集中收網。(三)強化部門協作:1. 與市場監管部門協作,排查全縣‘小額貸款’‘投資谘詢’類機構,重點核查其經營範圍、利率合規性,對違法違規機構依法吊銷執照;2. 與稅務部門協作,核查重點可疑企業(如涉及非法金融、地下賭檔關聯的企業)的納稅情況,尋找資金異常流動線索;3. 與銀行協作,凍結違法違規機構的賬戶,追蹤賭資、高利貸資金的流向,切斷資金鏈條;4. 與信訪部門協作,梳理群眾反映的相關線索,建立‘線索台賬’,逐一核查,保護舉報人信息,避免舉報人遭受報複。(四)加強基層防控:1. 在城南農貿市場、城北早市等重點區域,安裝高清監控攝像頭,實現24小時全覆蓋;2. 發展‘攤販信息員’,由特警隊員定期與攤販溝通,收集涉黑涉惡線索;3. 加強對無業人員、重點前科人員的動態管控,建立‘重點人員台賬’,及時掌握其活動軌跡。(五)建立問責機製:對整治行動中不作為、慢作為、推諉扯皮的部門和個人,由縣委督查室進行問責;對為違法犯罪活動提供‘保護傘’的人員,一經查實,依法依規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報告寫完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八點多了。辦公室裏很暗,隻有桌上的台燈亮著,燈光照在紙上,雷傑的字跡剛勁有力,沒有塗改的痕跡。他把報告仔細檢查了三遍,確認每個案例都有卷宗支撐,每個建議都有可操作性,然後把報告放進一個牛皮紙信封裏,密封好,在信封上寫上“呈:中共淩源縣委辦公室 林書記親啟”。
    他沒有通過局裏的渠道報送,而是第二天一早,親自開車去了縣委大樓,找到縣委辦的小周,把信封遞給他:“麻煩你親手交給林書記,這是特警大隊的建議報告,比較緊急。”
    小周接過信封,看了一眼上麵的字,點點頭:“雷大隊放心,我這就給林書記送過去,保證不經過其他人手。”
    雷傑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縣委大樓。他知道,這份報告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淩源縣的“深潭”,接下來,就看會激起怎樣的漣漪了。
    林雪的辦公室在縣委大樓的頂層,下午五點多,同事們大多已經下班了,隻有她還在加班。桌上的咖啡已經涼了,旁邊堆著一摞信訪件,最上麵的是王大爺寫的第二封信,裏麵說他現在隻能在家做豆腐,偷偷賣給鄰居,怕被人發現。
    “林書記,這是特警大隊雷傑大隊長送來的報告,他特意交代要您親啟。”小周輕輕推開門,把牛皮紙信封放在林雪麵前,“我沒經過其他人手,直接給您送過來了。”
    “辛苦你了,先下班吧。”林雪拿起信封,對小周笑了笑。
    小周點點頭,輕輕帶上門,離開了辦公室。
    林雪拆開信封,拿出裏麵的報告。報告沒有用華麗的信紙,就是普通的A4紙,字跡是手寫的,剛勁有力,沒有任何塗改,看起來很規整。她先看了開頭的工作開展情況,數據很詳細,甚至連訓練時長、合格率都精確到個位數,她忍不住點了點頭——這個雷傑,做事很紮實,不是那種隻會說空話的人。
    接著,她看到了“當前我縣社會治安存在的主要問題及分析”部分。當看到“有組織化、隱蔽化、產業化”這幾個詞時,她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到周建軍、張叔的案例時,她拿起旁邊的信訪件,對比了一下,發現報告裏的案例和信訪件裏的內容完全吻合;看到“疑似存在保護傘”時,她的手指停了下來,眼神變得凝重。
    她想起上次和郭勇談話時,郭勇含糊其辭的樣子;想起馬文斌在座談會上刻意回避“敏感問題”的態度;想起那些被迫搬離的群眾,他們的恐懼和無助,都被雷傑寫進了報告裏。這份報告,沒有回避任何問題,沒有粉飾太平,而是把淩源縣的治安“傷疤”赤裸裸地揭開了,這份勇氣,讓她很意外,也很欣賞。
    她繼續往下看,看到“社會治安整治行動建議”時,眼睛亮了起來。雷傑提出的建議很具體,不是“加強巡邏”“加大打擊力度”這種空話,而是組建專項工作組、開展秘密偵查、強化部門協作、加強基層防控、建立問責機製,每一條都有可操作性,甚至連秘密偵查小組的人數、“攤販信息員”的設置都想到了,可見他是真的深入思考過,不是隨便應付。
    她把報告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淩源縣的夜景很繁華,街道上的路燈亮了起來,像一條金色的帶子;遠處的天霸大廈燈火通明,在夜色裏格外顯眼。她想起雷傑在圍堵事件中那堅定的眼神,想起他在報告裏寫的“穿了這身警服,就不能隻想著平安無事”,心裏突然有了一個清晰的判斷——雷傑,是那個能幫她打破淩源僵局的人。
    但她也知道,雷傑的處境很危險。他要查的,不僅是趙天霸的勢力,還有背後的保護傘,這些人在淩源縣盤根錯節,關係複雜,雷傑一個外來的特警大隊長,單打獨鬥,很容易被打壓。她需要幫他,但不能太明顯,否則會引起對方的警惕,甚至可能把自己也卷進去。
    接下來的兩天,林雪一直在思考怎麽和雷傑建立聯係。直接找他談話,太引人注目;通過郭勇轉達,又怕消息被截留。最後,她決定以“調研基層公安裝備建設”的名義,去特警大隊一趟,這樣既合理,又能和雷傑單獨接觸。
    周五上午九點,林雪的車隊準時到達縣公安局。郭勇、馬文斌等局領導早就等候在門口,看到車隊來了,連忙迎上去。“林書記,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調研?提前說一聲,我們好準備準備。”郭勇臉上堆著笑,語氣裏帶著幾分討好。
    “就是隨機看看,了解一下基層的實際情況,不用太興師動眾。”林雪下了車,語氣平和,“先去裝備庫看看吧。”
    裝備庫在特警大隊的一樓,裏麵整齊地擺放著防刺背心、防彈頭盔、盾牌、警棍、手銬、對講機等裝備。管理員跟在旁邊,介紹道:“林書記,我們現在有防刺背心30件,防彈頭盔25頂,盾牌15麵,都是去年新采購的,每月都會定期維護保養。”
    林雪拿起一件防刺背心,翻看了一下內側的標簽,上麵寫著維護日期是“2024年7月10日”,很新。“隊員們訓練時都穿嗎?有沒有出現過裝備損壞的情況?”她問道。
    “都穿,”雷傑上前一步,回答道,“訓練時容易磕碰,每月大概會有23件防刺背心的拉鏈損壞,我們有專門的維修工具,能及時修好,不影響訓練。”
    林雪點點頭,又走到槍械櫃前,櫃子裏擺放著手槍、步槍、***,都用槍布蓋著。“槍械的管理怎麽樣?有沒有嚴格執行雙人雙鎖製度?”
    “有的,”雷傑回答,“槍械櫃的鑰匙由我和槍械管理員各保管一把,每次領用都要登記,使用後及時歸位,每周都會進行槍械檢查,確保安全。”
    從裝備庫出來,林雪又去了訓練場。隊員們正在進行模擬反恐演練——一名“****”劫持了一名“人質”,躲在訓練樓的二樓;特警隊員分成兩組,一組從正麵吸引注意力,一組從側麵攀爬訓練樓,準備突襲。
    “開始!”隨著雷傑的一聲令下,隊員們迅速行動起來。正麵的隊員拿著盾牌,一步步靠近訓練樓,大聲喊著:“放下武器!釋放人質!”側麵的隊員踩著訓練樓的攀爬架,動作敏捷得像猴子,很快就爬到了二樓窗口。“砰!”一名隊員踢開窗戶,扔了一枚***,然後縱身跳進去,其他隊員緊隨其後。幾秒鍾後,“****”被製服,“人質”被成功解救。
    演練結束後,隊員們滿頭大汗地站在原地,等待林雪的指示。林雪走過去,對小陳說:“剛才你攀爬的時候,左手的動作有點慢,要是真遇到緊急情況,可能會延誤時機,回去後再多加練習。”
    小陳愣了一下,連忙點頭:“知道了,林書記!”他沒想到,林書記竟然看得這麽仔細,連他攀爬的小動作都注意到了。
    馬文斌在旁邊,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原本以為,林雪隻是走個過場,沒想到她這麽認真,還指出了隊員的問題,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行程安排,接下來應該去刑偵大隊調研,但林雪卻突然停下腳步,對郭勇說:“郭局長,我看雷傑大隊長對特警大隊的情況最熟悉,讓他陪我看看那邊的攀爬訓練樓吧,你們就不用都跟著了,回去處理手頭的工作,不用耽誤時間。”
    郭勇和馬文斌都是一愣,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訝。但林雪已經發話了,他們隻能點頭:“好的,林書記,那我們就在辦公室等您。”
    攀爬訓練樓在訓練場的盡頭,是一棟三層的鋼結構建築,外牆裝有攀爬架、繩索、窗口等訓練設施,看起來很簡陋,卻很實用。林雪在雷傑的陪同下,慢慢走向訓練樓,小周識趣地跟在後麵十幾米遠的地方,沒有靠近。
    陽光透過訓練樓的鋼結構,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從旁邊的圍牆吹過來,帶著一絲涼意,吹動了林雪的頭發。周圍很安靜,隻有遠處隊員們訓練的聲音隱約傳來。
    “雷大隊長,你的報告我看了。”林雪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雷傑耳中,“寫得很好,問題看得很準,建議也很有價值。”
    雷傑保持著標準的軍人姿態,雙手背在身後,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平靜:“謝謝林書記肯定,這是我應該做的。”
    “應該做的?”林雪轉過身,看著雷傑,眼神裏帶著一絲探究,“在淩源縣,敢把這些問題擺到台麵上的人,不多。你就不怕,這份報告會給你帶來麻煩?”
    雷傑迎向林雪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怕過。但我是特警大隊長,穿了這身警服,就得對老百姓負責。如果因為怕麻煩,就對這些問題視而不見,那我對不起身上的警服,也對不起那些被欺負的群眾。”
    林雪看著雷傑,他的眼神很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像一塊堅硬的石頭,不會被輕易打磨。她想起報告裏寫的那些案例,想起那些被迫搬離的群眾,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信任感——這個雷傑,不僅有勇氣,還有擔當。
    她走到訓練樓的攀爬架前,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冰冷的鋼管:“報告裏提到的問題,我都知道。那些人,在淩源縣盤根錯節,關係複雜,背後還有人撐腰,動他們,不容易。接下來的專項整治行動,會是一個機會,但也會很危險。你需要什麽支持?”
    這句話,不是上級對下級的命令,也不是普通的關心,而是一種平等的探討,一種隱晦的承諾。雷傑心裏一震,他知道,這是林書記在向他釋放信號,也是在詢問他的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地回答:“林書記,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信息和時間。對手很狡猾,反偵查能力強,我們之前查的幾個案子,都因為線索斷了而沒能深入。我需要更廣泛的信息來源,比如信訪部門的線索、銀行的資金流向、市場監管部門的企業信息,這些信息,僅憑特警大隊,很難拿到。另外,我需要時間,不能急於求成,要秘密偵查,收集足夠的證據,一旦動手,就要一擊必中,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我明白了。”林雪點點頭,她知道,雷傑的要求很合理。信息和時間,是現在最關鍵的兩樣東西。她沉吟片刻,低聲道:“信息方麵,我會讓信訪辦、市場監管局、銀行等部門,把相關的線索和數據,直接報給我,然後我會親自轉給你,不經過其他環節,確保信息安全。時間方麵,我會在縣委常委會上,強調‘秘密偵查、證據優先’的原則,壓下那些急於‘出成績’的聲音,給你足夠的時間經營線索。”
    雷傑看著林雪,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單打獨鬥,他有了一個強有力的後盾。“請林書記放心,特警大隊時刻準備著,隻要證據充分,我們有信心完成任務。”
    林雪微微一笑,她從雷傑的眼神裏看到了堅定,也看到了希望。她最後看了一眼訓練樓,然後轉身,準備離開:“保護好自己,也帶好這支隊伍。淩源的老百姓,需要一把真正的‘平安之劍’,而你,就是這把劍的劍柄。”
    雷傑看著林雪的背影,她走得很從容,沒有回頭。陽光照在她身上,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小周連忙跟上,手裏拿著文件夾,快步跟在後麵。
    郭勇和馬文斌早就等在公安局門口,看到林雪回來了,連忙迎上去。“林書記,調研還順利嗎?”郭勇問道。
    “很順利,”林雪語氣平淡,“特警大隊的裝備很齊全,隊員訓練也很紮實,雷傑大隊長做得很好,值得表揚。”
    郭勇和馬文斌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他們不知道,林雪和雷傑在訓練樓前說了什麽,但從林雪的語氣裏,他們能感覺到,她對雷傑很滿意。
    車隊緩緩駛離公安局,雷傑站在門口,看著車隊消失在街道盡頭。陽光照在他臉上,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也更加凝重。
    聯係已經建立,信任已經達成。接下來,就是和趙天霸的勢力展開真正的較量。雷傑知道,這場較量不會輕鬆,甚至可能會有危險,但他不會退縮。他轉身回到訓練場,對隊員們喊道:“全體集合!接下來,我們進行夜間隱蔽偵查訓練,目標——城南農貿市場!”
    隊員們齊聲應道:“是!”聲音響亮,在訓練場上回蕩。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悄然拉開序幕。
    (本集完)
    下集內容提示:惡性案件
    就在雷傑與林雪建立秘密聯係後不久,淩源縣突然發生了一起影響極其惡劣的刑事案件。案件手段殘忍,性質惡劣,在縣城引發了一定程度的恐慌,輿論嘩然。這起案件看似偶然,但雷傑憑借其敏銳的直覺和之前掌握的零星線索,強烈懷疑是趙天霸團夥對敢於反抗者的一次血腥報複和公然挑釁,意在震懾所有不服從他們的人。這起惡性案件,將成為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