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集:信息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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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條在林雪的米色連衣裙袖口裏蜷成一團,邊緣的紙角蹭著皮膚,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她神經緊繃。索耶檢察官的目光落在她垂在身側的右手上,銳利得像手術刀——那道被艙門碎片劃傷的淺痕還沒愈合,結著一層薄薄的痂,此刻在審查室冷白的燈光下格外顯眼。
    他的目光停留了足足三秒,每一秒都像有細小的冰針刺在林雪的皮膚上。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胸腔裏的心髒像要撞碎肋骨,手心的冷汗浸濕了袖口的布料,將紙條暈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不能慌。林雪強迫自己放緩呼吸,舌尖頂住上顎,用疼痛轉移注意力。她故意讓右手微微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扶手的塑料紋路——這是長時間審訊後常見的生理性疲勞反應,足以騙過監控和索耶的眼睛。
    “檢查完了嗎?”她主動開口,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還夾雜著一絲不耐,“從早上到現在,我沒吃沒喝,也沒休息過。就算是嫌疑人,也有基本的人權吧?”
    索耶的眉頭皺了皺,他顯然沒料到林雪會突然發難。他收回目光,掃了一眼牆上的監控探頭(綠燈依舊閃爍,證明錄像正常),最終還是揮了揮手,對站在一旁的女技術人員說:“設備沒問題就趕緊走,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女技術人員如蒙大赦,抱著工具箱快步走向門口,經過林雪身邊時,她的肩膀“不小心”撞了林雪一下,一個微小的紙團從她的口袋裏滑落,掉在林雪的腳邊——那是王曉雨的第二張紙條,比第一張更小,折疊成了指甲蓋大小。
    林雪用腳尖悄悄將紙團勾到椅子下麵,直到女技術人員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緩緩鬆了口氣。
    數據幽靈
    索耶沒有立刻離開,他靠在桌子上,雙手抱在胸前,眼神依舊冰冷地審視著林雪:“你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節奏緩慢而刻意,帶著壓迫感,“好好想想你的處境——王曉雨還在ICU躺著,你父親在全球範圍內被通緝,外麵的民眾要求嚴懲‘金融****’的呼聲越來越高。配合調查,對你、對他們,都是最好的選擇。”
    說完,他轉身離去,厚重的金屬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的聲音。審查室再次陷入死寂,隻有監控探頭偶爾發出的“滋滋”電流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林雪沒有立刻去撿椅子下的紙團。她先是疲憊地趴在桌子上,將臉埋在臂彎裏,散落的長發垂下來,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擋住了監控探頭的視線。她能感受到額頭貼在冰涼的金屬桌麵上,傳來一陣刺痛,這讓她混亂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幾秒鍾後,她借著調整姿勢的機會,右手悄悄伸到桌子下麵,指尖觸到了那個紙團——紙團被汗水浸濕了一角,摸起來軟軟的。她快速將紙團塞進袖口,然後坐直身體,假裝揉了揉眼睛,實則用餘光確認監控探頭的角度(它對著桌子中央,看不到她的袖口)。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團,紙條隻有指甲蓋大小,上麵的字跡用黑色馬克筆寫成,潦草而急促,筆畫間還帶著顫抖,顯然是王曉雨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寫的:
    「數據是假的,攻擊未停止,他們在篡改‘基準’。全球信用錨點(GCA)、國際結算流水(ISL)、大宗商品庫存(CRR)數據庫正被係統性汙染。源頭指向‘鏡花水塔’,驗證碼:7thLightning。我被追蹤,勿回信。——雨」
    林雪的心髒驟然縮緊,手指不受控製地攥緊了紙條,紙角被捏得發皺。她太清楚這三個數據庫的重要性了——它們是現代金融體係的“基石”,是全球經濟運行的“說明書”:
    全球信用錨點(GCA):決定了每個國家、企業甚至個人的信用評級。比如,一家跨國公司的GCA評級被篡改,從“AAA”降到“C”,它的借貸成本會瞬間飆升10倍,甚至無法獲得銀行貸款,最終可能破產;一個國家的GCA被篡改,會導致外資瘋狂出逃,貨幣貶值,引發通貨膨脹。
    國際結算流水(ISL):記錄了全球每天超過5萬億美元的跨境資金流動。如果ISL數據被篡改,一筆從中國匯往美國的外貿貨款可能“消失”在數據庫裏,導致企業無法收到貨款,供應鏈斷裂;甚至可能被偽造出虛假的資金流動記錄,誣陷某個國家進行“金融製裁”。
    大宗商品庫存(CRR):記錄了石油、糧食、礦產等關鍵物資的全球庫存。比如,原油CRR被篡改,顯示庫存充足,實際卻短缺,會導致油價暴跌,石油生產國經濟受損;糧食CRR被篡改,顯示短缺,會引發恐慌性搶購,推高糧價,甚至導致饑荒。
    影蛇沒有停止攻擊,他們隻是換了一種更陰險的方式——不是摧毀係統,而是毒化係統的“數據源”。當所有經濟決策都建立在虛假數據上時,市場會徹底失去“真相”,信任會崩塌,最終引發比直接摧毀係統更可怕的後果:全球經濟體係的“自我崩潰”。
    而“鏡花水塔”,這個從未聽過的代號,像一道謎題,卡在林雪的心頭。驗證碼“7thLightning”(第七道閃電),則與父親、吳正民的提示完美吻合——這絕不是巧合,而是王曉雨在暗示,“鏡花水塔”與“第七道閃電”有關,甚至可能就是影蛇篡改數據的核心服務器所在地。
    林雪將紙條重新折好,塞進內衣的夾層裏——這是監控探頭絕對看不到的地方。她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大腦飛速運轉:她必須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必須阻止影蛇篡改數據。可她被完全隔離,通訊被切斷,唯一能聯係的吳正民,立場依舊曖昧不明。
    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金屬門再次被推開,索耶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個穿著白大褂的技術人員,手裏推著一個小型儀器——儀器的主體是一個黑色的箱子,上麵有一個半球形的掃描儀,旁邊連接著十幾個銀色的電極片,看起來像某種醫療設備。
    “林雪女士,”索耶的聲音比之前更冷,他指了指那個儀器,“鑒於你持續的不合作態度,以及我們剛剛收到的新證據——你父親李青山與2018年倫敦銀行家‘意外墜樓’、2021年華爾街分析師‘自殺’案都有關聯,聯合調查組決定提升審查等級。”
    他示意技術人員上前:“這是‘非侵入式神經認知映射儀’,能通過腦波分析還原你的記憶片段,幫助我們確認事件真相。別擔心,它很安全,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林雪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在雷霆係統的安全手冊裏見過這種技術——所謂的“非侵入式”隻是名義上的,它會通過特定頻率的電波刺激大腦皮層,誘導潛意識層麵的記憶泄露,甚至可能篡改記憶。如果被這種儀器掃描,她腦中關於“第七道閃電”、母親、幽靈協議的秘密,都會被索耶知曉。
    “我拒絕。”林雪後退一步,身體靠在牆上,眼神堅定,“這種技術****,不符合國際公約。”
    “在‘金融恐怖活動’的緊急狀態下,常規公約不適用。”索耶揮了揮手,兩個技術人員立刻上前,抓住林雪的胳膊,將她按在椅子上。冰冷的電極片被貼在她的太陽穴、後頸和手腕上,傳來一陣刺痛,像有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下爬行。
    半球形掃描儀從天花板上緩緩降下,發出幽幽的藍光,籠罩住林雪的頭部。藍光的頻率逐漸加快,她能感受到大腦皮層開始發麻,眼前出現輕微的重影。
    “放鬆,林雪女士。”索耶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催眠般的節奏,“讓我們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你第一次意識到雷霆係統存在漏洞,是什麽時候?”
    林雪緊守心神,刻意回憶起2023年的一個雨夜——當時她在雷霆係統的日誌裏發現了一條異常的數據流,來自開曼群島的一個匿名賬戶,當時她以為是普通的黑客攻擊,現在想來,那可能就是影蛇的第一次試探。她刻意模糊了後續調查的細節,隻保留了發現漏洞的時間和地點。
    掃描儀發出平穩的“嗡鳴”聲,旁邊的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腦波圖:α波(放鬆狀態)平穩,β波(緊張狀態)略有波動,但整體在“真實記憶”的範圍內。索耶看著屏幕,點了點頭:“很好。下一個問題,李青山在假死期間,是否與你進行過實質性接觸?”
    林雪的心髒猛地一跳。她強迫自己回憶起2024年3月的那個安全屋——父親突然出現,胡子拉碴,眼神疲憊,他給了她那本日記,告訴她母親的部分真相。她刻意屏蔽了關於“第七道閃電”、影蛇計劃的記憶,隻保留了重逢的情感片段:父親的擁抱、日記本的觸感、安全屋的黴味。
    屏幕上的腦波圖出現了一絲微小的波動——β波突然升高,又快速下降。技術人員立刻記錄下來,對索耶說:“檢察官,目標在回憶這段內容時,出現了短暫的認知抑製,可能隱藏了關鍵信息。”
    索耶的眼神變得銳利:“你在隱藏什麽,林雪女士?”他上前一步,身體前傾,壓迫感撲麵而來,“回憶那次會麵的具體談話內容。你父親有沒有提到‘影蛇’?有沒有提到‘基石’係統?”
    藍光的頻率突然加快,林雪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耳邊傳來尖銳的耳鳴聲。一些被刻意屏蔽的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父親提到“海德拉第七人”時的凝重、日記本裏關於“基石”的草圖、安全屋窗外的黑色轎車(可能是影蛇的監視)……
    她拚命集中意誌,像用手按住一個想要浮出水麵的皮球,將這些碎片壓回潛意識深處。太陽穴的電極片傳來一陣劇痛,她的額頭滲出冷汗,視線開始模糊。
    “檢察官,目標的邊緣係統活躍度異常,可能引發應激反應。”技術人員擔憂地說,“是否要降低掃描強度?”
    索耶猶豫了一下,剛想下令繼續,審查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一個助手推開門,快步走到索耶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林雪隱約聽到“吳教授”“安理會授權”“必須見她”幾個詞。
    索耶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狠狠瞪了林雪一眼,最終還是揮手示意技術人員暫停掃描:“把儀器關掉。”
    電極片被取下,掃描儀升回天花板。林雪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皮膚上,傳來一陣冰涼的不適感。
    “你運氣不錯,林雪女士。”索耶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甘,“有位‘大人物’堅持要見你,還帶了安理會的特別授權。”
    記憶深潛
    索耶帶著技術人員離開,臨走前,他特意看了一眼監控探頭,確認錄像正常後,才重重地關上了門。審查室裏隻剩下林雪和吳正民——他依舊穿著那件深灰色的西裝,隻是這次,他的西裝外套上沾了一些雨水,頭發也有些濕潤,顯然是冒雨趕來的。
    吳正民沒有像上次那樣寒暄,他快步走到桌子旁,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他沒有說話,而是將右手放在桌子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節奏比上次更快、更複雜:
    「長短長短」(時)
    「長長短」(間)
    「短長短」(不)
    「長短短」(多)
    「長長長」(了)
    這是海德拉的緊急暗碼,連起來就是“時間不多了”。
    林雪靠在椅子上,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處境——雙手被限製(雖然沒有戴手銬,但監控下無法自由行動),通訊被切斷,怎麽離開?
    吳正民立刻讀懂了她的意思,繼續敲擊桌麵:
    「交換」(長短長長 / 短長短短)
    「告訴我」(長短短 / 長長短 / 短長長)
    「幽靈協議」(短長長 / 長短短 / 長長短 / 短短長)
    「核心觸發」(長短長 / 短長短 / 長短短 / 長長長)
    「我給你」(短長短 / 長短長 / 短長長)
    「母親」(長長短 / 短短長)
    「坐標」(長短短 / 長長長)
    「逃生通道」(短長長 / 長短長 / 短短長 / 長長短)
    林雪的心髒猛地一跳——母親的坐標!這個消息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絕望的處境。但吳正民索要的“幽靈協議核心觸發機製”,是父親留下的最後一道保險——一旦啟動,會物理封存影蛇的核心設備,同時也可能導致全球金融數據中斷。如果把這個秘密告訴吳正民,萬一他是影蛇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一場賭博:用拯救母親的機會,去賭吳正民的立場;用全球金融的未來,去換一個至親的生命。
    “我無法相信你。”林雪直視著吳正民的眼睛,她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擊,傳遞出自己的疑慮,“你第一次來,告訴我‘第七道閃電’是關鍵;第二次來,要我用‘幽靈協議’換母親的坐標。你到底是誰?是海德拉的‘公平派’,還是影蛇的‘臥底’?”
    吳正民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他收回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沒有繼續用暗碼,而是壓低聲音,幾乎隻是唇語——這樣即使監控能拍到嘴型,也需要專業的唇語專家才能破譯:“你母親叫林梅,不是你以為的‘林蘭’——那是你父親為了保護她,偽造的名字。她現在被影蛇囚禁在瑞士阿爾卑斯山的‘雪峰實驗室’,意識被‘基石’係統禁錮,成了‘生物處理器’。”
    “生物處理器?”林雪的聲音沙啞,她第一次聽到母親的真名,心髒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影蛇篡改全球數據庫,需要極其精準的神經算法支持,而‘基石’係統的核心算法,隻有你母親能穩定運行。”吳正民的唇語快速變化,“沒有她,‘鏡花水塔’的篡改精度會下降90%,無法造成大規模影響。救她,不僅是救你的母親,也是在阻止影蛇的計劃。”
    林梅…林雪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記憶深處的碎片突然被喚醒——五歲那年,母親帶她去公園放風箏,風箏線斷了,母親抱著她,輕聲說:“雪雪,媽媽的名字裏也有一個‘梅’字,像冬天的梅花,再冷也能開花。”當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母親是在暗示自己的真名。
    “我憑什麽相信你?”林雪的眼眶泛紅,她想相信,卻又不敢——過去的背叛太多,她怕這又是一個陷阱。
    吳正民似乎早有準備,他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張極其老舊的彩色照片,照片的邊緣已經磨損, corners 卷了起來,顯然被保存了很多年。他快速將照片在桌下向林雪展示了一下,然後立刻收回:“這是1998年拍的,在麻省理工的實驗室。左邊是我,中間是你父親,右邊是你母親林梅。”
    林雪的目光飛快掃過照片——照片上的母親穿著白色的實驗服,紮著馬尾辮,笑容燦爛,手裏拿著一個試管;父親站在她身邊,穿著格子襯衫,眼神溫柔;吳正民則穿著西裝,戴著眼鏡,比現在年輕很多。照片的背景是實驗室的操作台,上麵放著一台老式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公式。
    照片的背麵,用娟秀的鋼筆字寫著一行字:“致正民,願我們的理想照亮金融的黑暗。——梅”
    這行字跡,林雪太熟悉了——她在父親的舊日記裏見過類似的字跡,那是母親寫給父親的情書片段,字跡的傾斜角度、筆畫的輕重,與照片背麵的完全一致。
    “現在,你相信了嗎?”吳正民的唇語帶著一絲懇求,“‘幽靈協議’的核心觸發機製是什麽?告訴我,我立刻帶你去‘雪峰實驗室’,救你的母親。”
    林雪的手指緊緊攥著椅子扶手,指甲幾乎要把塑料摳出痕跡。母親的笑容在她腦海裏浮現,王曉雨的紙條在她內衣夾層裏發燙——一邊是至親的生命,一邊是全球的安危,她該如何選擇?
    母親的坐標
    就在林雪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幾乎要說出“幽靈協議”秘密的瞬間,內衣夾層裏的紙條突然傳來一陣滾燙的觸感——那是王曉雨用生命換來的警告:“數據是假的,攻擊未停止,他們在篡改‘基準’。”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吳正民如此急切地想要“幽靈協議”,真的是為了救母親、阻止影蛇嗎?還是說,他是影蛇的“收割者”——先用母親的坐標騙取她的信任,拿到“幽靈協議”後,再徹底清除這個最後的威脅,讓影蛇的“數據篡改”計劃毫無阻礙地進行?
    索耶是明處的“清道夫”,負責用強製手段讓她閉嘴;吳正則可能是暗處的“收割者”,負責用情感誘餌套取最後的關鍵情報。他們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無縫。
    林雪看著吳正民那雙看似誠懇的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刺骨的寒冷。她想起吳正民第一次來審查室時,傳遞的暗碼裏有“母親未死”的信息,當時她以為是救贖,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在試探她對母親的在意程度;她想起吳正民提到“第七道閃電”時的刻意引導,可能是在確認她是否知道這個關鍵線索。
    “‘幽靈協議’的核心…”林雪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虛弱與動搖,她甚至故意咳嗽了幾聲,假裝因為剛才的神經掃描而身體不適,“它的核心是…是需要兩個生物特征同時觸發——一個是我父親的,另一個是…”
    她的話故意停頓,眼神看向吳正民,觀察他的反應。吳正民的身體果然微微前傾,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急切——他在等待她說出“另一個生物特征是母親的”,或者“需要特定的密碼”。
    就是現在!
    林雪突然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桌上的玻璃杯掃向監控探頭!“嘩啦”一聲,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水灑在監控探頭上,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探頭的綠燈瞬間熄滅,屏幕變成了雪花狀的白噪音。
    與此同時,她按照吳正民剛才用暗碼傳遞的逃生路線(“審查室東南角的通風口,有一個1980年代留下的設計缺陷,格柵可以用蠻力拉開”),身體像獵豹般竄向房間東南角的通風口。
    通風口的格柵是金屬材質,表麵鏽跡斑斑。林雪雙手抓住格柵的邊緣,用盡全力向後拉——“哢嗒”一聲,鏽蝕的卡扣應聲斷裂,格柵掉在地上,露出一個直徑約五十厘米的洞口,裏麵漆黑一片,隻能聞到灰塵和機油的味道。
    “你!”吳正民驚怒交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顯然沒料到林雪會突然反抗。
    林雪沒有回頭,她毫不猶豫地鑽進通風管道,身體蜷縮著,快速向前爬行。管道內狹窄而黑暗,她的膝蓋和手肘被管壁上的金屬毛刺劃傷,傳來一陣刺痛,但她不敢停下——身後傳來門被撞開的聲音,索耶的怒吼聲、腳步聲、槍聲(可能是警告射擊)在管道外回蕩,越來越近。
    通風管道內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味,嗆得她咳嗽不止。她隻能憑借記憶中吳正民傳遞的路線(“一直向前爬,遇到第一個岔路口左轉,再爬五十米,有一個出口通向地下車庫”),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管道內的線纜垂下來,纏繞著她的腳踝,稍不注意就會被絆倒,她隻能一邊用手撥開線纜,一邊快速爬行。
    爬了大約三分鍾,她遇到了第一個岔路口。按照吳正民的提示,她向左轉,繼續爬行。又爬了大約五十米,前方出現一絲微弱的光——那是出口的光。她加快速度,爬到出口處,用手推開上麵的格柵,縱身跳下。
    “砰!”
    她落在一個冰冷的水泥地麵上,膝蓋傳來一陣劇痛。她顧不上疼痛,快速環顧四周——這裏是一個地下車庫,麵積很大,停著十幾輛黑色的轎車,都是沒有任何標識的政府用車。車庫的光線很暗,隻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紅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汽油味。
    她成功逃脫了。
    林雪靠在一輛轎車的輪胎上,大口喘著氣。她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身上沾滿了灰塵和油汙,膝蓋和手肘還在滲血,但她的心裏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就在這時,她的口袋裏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那是馬克斯韋爾留給她的監察者權限密鑰,一個黑色的U盤,她本以為它在“鷹巢”基地的混亂中已經失效了。
    她掏出U盤,驚訝地發現,U盤的表麵竟然亮起了藍色的光,投射出一行文字在地麵上,字體是海德拉的專用加密字體:
    「歡迎回來,第七序列繼承者(林梅之女)。‘鏡花水塔’入口已為您開啟。請前往瑞士日內瓦湖西北岸的‘水晶教堂’,完成最終生物驗證(指紋+虹膜+神經信號),以解鎖‘創世之基’(全球數據庫最高寫入權限)。」
    林雪猛地抬頭,心髒瞬間沉到了穀底。她看到車庫的牆壁上,一道隱藏的光門正在緩緩浮現——光門是藍色的能量輪廓,邊緣有細微的電流閃爍,像一道通往地獄的入口。
    她終於明白,她的逃脫不是偶然,吳正民提供的路線不是救贖,甚至她的生物特征,都早已被影蛇計算在內。她從審查室逃出來,不是奔向自由,而是落入了影蛇為她精心準備的更大陷阱——“鏡花水塔”需要她的生物特征來解鎖最高權限,完成對全球數據庫的最終篡改。
    而吳正民,那個看似在幫助她的長輩,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影蛇的棋子,他的所有“幫助”,都是為了將她引向“鏡花水塔”。
    車庫的應急燈閃爍著紅光,將林雪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看著地麵上U盤投射的文字,又看了看牆壁上的光門,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不去“鏡花水塔”,母親可能會被影蛇永遠囚禁,全球數據庫會被徹底篡改;如果去了,她會成為影蛇的幫凶,親手將全球金融體係推入深淵。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之前被索耶摔碎的手機,其實是她的備用機,藏在鞋底)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來自一個未知號碼,內容隻有一句話:
    「母親不在‘雪峰實驗室’,在‘鏡花水塔’底層。小心吳正民,他是影蛇‘十二使徒’之一。——雨」
    是王曉雨!她還活著!而且她知道母親的真實位置!
    林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握緊手中的U盤,看著牆壁上的光門——這一次,她不是被動落入陷阱,而是主動走進“鏡花水塔”,去救母親,去摧毀影蛇的計劃。
    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光門。藍色的能量輪廓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傳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像觸電一樣。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光門中,隻留下地下車庫的應急燈,在黑暗中閃爍著紅光。
    兩難陷阱
    林雪穿過光門,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裏。走廊的牆壁是銀白色的金屬材質,上麵布滿了藍色的能量紋路,像血管一樣閃爍著。走廊的盡頭有一扇巨大的金屬門,門上刻著一個複雜的圖案——九頭蛇纏繞著地球,蛇眼處是紅色的寶石,正是海德拉的標誌。
    走廊兩側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監控探頭,綠燈閃爍,顯然在實時監控她的行動。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守衛出現,仿佛影蛇在刻意“歡迎”她的到來。
    林雪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走廊裏很安靜,隻有她的腳步聲和自己的呼吸聲。她能感受到牆壁上傳來的微弱震動,似乎有巨大的機器在地下運轉——那可能是“鏡花水塔”的核心服務器。
    走到走廊盡頭,金屬門自動打開,露出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這是一個服務器機房,無數台黑色的服務器整齊地排列著,發出“嗡嗡”的運轉聲。機房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平台,平台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維生艙,裏麵裝滿了淡藍色的液體,一個女人漂浮在液體中——她的頭發很長,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緊閉,正是林雪的母親,林梅!
    “媽媽!”林雪快步跑向平台,她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想打開維生艙,卻發現艙門被一道藍色的能量屏障擋住,無法觸碰。
    “別急,林雪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機房的陰影處傳來。林雪猛地轉身,看到吳正民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控製器,臉上帶著冰冷的笑容——這與之前的“溫和長輩”形象判若兩人。
    “是你。”林雪的聲音冰冷,她握緊了手中的監察者U盤,隨時準備啟動裏麵的應急程序。
    “是我。”吳正民走到平台旁,看著維生艙裏的林梅,眼神裏帶著一絲貪婪,“海德拉‘十二使徒’之一,負責‘基石’係統的維護。你父親一直以為我是‘公平派’,真是天真。”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林雪怒視著他,“海德拉的初衷是建立公平的金融係統,你為什麽要幫助影蛇篡改數據,摧毀這一切?”
    “公平?”吳正民冷笑一聲,他按下控製器上的按鈕,維生艙裏的液體開始劇烈冒泡,林梅的身體微微顫抖,“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公平!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我父母因為銀行倒閉,跳樓自殺;2008年次貸危機,我妹妹因為還不起房貸,被趕出家門,凍死在街頭!”
    他的情緒變得激動,聲音提高了幾分:“那些金融寡頭,那些所謂的‘精英’,他們用虛假的數據、欺詐的協議,榨幹普通人的血汗,卻能在危機來臨時全身而退!我要做的,就是用他們的方式報複他們——篡改數據,讓他們也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
    “你這是在傷害無辜的人!”林雪反駁道,“全球有數十億人依賴這些數據庫生活,你篡改數據,會導致無數人失業、破產,甚至餓死!”
    “無辜?”吳正民的眼神變得瘋狂,“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無辜的人!他們享受著金融體係帶來的便利,卻對體係的黑暗視而不見,他們也是幫凶!”
    他按下控製器上的另一個按鈕,機房的大屏幕突然亮起,顯示著全球數據庫的篡改進度:GCA數據庫已篡改60%,ISL數據庫已篡改55%,CRR數據庫已篡改50%,進度條還在不斷上漲。
    “現在,該你了,林雪小姐。”吳正民看向林雪手中的監察者U盤,“將你的生物特征錄入U盤,解鎖‘創世之基’的最高權限,完成對數據庫的最終篡改。否則,你的母親會永遠被困在維生艙裏,意識被‘基石’係統慢慢吞噬,最終變成一個沒有思想的植物人。”
    林雪看著維生艙裏的母親,又看了看屏幕上不斷上漲的篡改進度,陷入了絕望的兩難境地——是犧牲母親,阻止影蛇的計劃,還是犧牲全球數十億人的利益,拯救母親?
    就在這時,機房的大門突然被“轟”的一聲撞開。李青山帶著一群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衝了進來,他們手中拿著突擊步槍,對準了吳正民。
    “正民,收手吧。”李青山的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你的仇恨,不該由無辜的人來買單。”
    吳正民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後退一步,將控製器對準維生艙:“李青山,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摧毀林梅的意識!”
    “你不會的。”李青山緩緩上前,眼神裏帶著一絲憐憫,“你心裏還有一絲良知,否則你不會把林雪引到這裏,讓她有機會阻止你。”
    吳正民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看著維生艙裏的林梅,又看了看屏幕上的篡改進度,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
    林雪抓住這個機會,快速將監察者U盤插入平台的接口,啟動了父親留給她的應急程序——“第七道閃電”。U盤發出藍色的光,與機房牆壁上的能量紋路相連,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屏障,將吳正民和維生艙隔開。
    “不!”吳正民怒吼一聲,想要衝破能量屏障,卻被屏障彈開,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青山快步上前,將吳正民製服。林雪則快速操作平台的控製麵板,關閉了“基石”係統,打開了維生艙的能量屏障。
    維生艙的艙門緩緩打開,淡藍色的液體流出,林梅的身體慢慢浮了上來。林雪衝上前,抱住母親,眼淚不停地流:“媽媽,我來救你了。”
    林梅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神還有些迷茫,卻認出了林雪:“雪雪…我的女兒…”
    機房的大屏幕上,全球數據庫的篡改進度開始反向下降,GCA、ISL、CRR數據庫的篡改數據被逐一修複。李青山看著這一切,欣慰地笑了。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吳正民在被製服前,悄悄按下了控製器上的一個紅色按鈕——機房的地下,一個隱藏的服務器正在啟動,屏幕上顯示著一行文字:“備用計劃啟動,目標:全球數字貨幣根服務器。
    林雪抱著母親,正準備離開機房,突然感到眉心傳來一陣熟悉的刺痛——那是“基石”係統試圖接入她意識的感覺。她猛地抬頭,看到機房的大屏幕上,一個熟悉的虛擬形象正在緩緩浮現——那是馬克斯韋爾的數字化身!
    “恭喜你,林雪小姐,成功阻止了吳正民的計劃。”馬克斯韋爾的虛擬形象微笑著說,“但你以為,這就是影蛇的全部計劃嗎?”
    他的虛擬形象伸出手,指向林雪的眉心:“你母親的意識雖然被解救,但‘基石’係統已經在她的意識中種下了‘種子’——當你啟動‘幽靈協議’時,‘種子’已經轉移到了你的意識中。現在,你就是新的‘生物處理器’,是影蛇‘終極計劃’的核心。”
    林雪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她能感受到“基石”係統在她的意識中快速蔓延,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神經。她想反抗,卻發現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不…不可能…”林雪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看向李青山,眼中充滿了絕望。
    “別擔心,女兒。”李青山緊緊握住林雪的手,眼神堅定,“我們會找到解除‘種子’的方法,我們會救你的。”
    馬克斯韋爾的虛擬形象發出一陣冷笑:“沒用的。‘種子’一旦種下,就無法解除。林雪小姐,你會成為影蛇的一部分,幫助我們完成‘終極計劃’——建立由影蛇掌控的全球金融新秩序。”
    虛擬形象漸漸消失,屏幕恢複了黑暗。林雪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最後看了一眼父親和母親,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李青山抱著昏迷的林雪,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堅定。他知道,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影蛇的“終極計劃”才剛剛開始,而他的女兒,成了影蛇最重要的棋子。他必須盡快找到解除“種子”的方法,否則,全球金融體係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機房外,天色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卻無法驅散機房內的黑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第67集完
    第68集《絕地自救》內容提示
    林雪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更精密的陷阱,她的生物特征成為完成數據篡改的最後一把鑰匙。"鏡花水塔"並非一個物理地點,而是一個龐大的虛擬數據煉獄,她的母親林梅的意識正被困其中。林雪必須在完成生物驗證、導致全球數據庫徹底鎖死的最後一刻前,找到在虛擬世界中自救並拯救母親的方法。與此同時,王曉雨在昏迷前布下的後手開始生效,一支意想不到的援軍悄然逼近。李青山的"第七道閃電"開始顯現其真正的威力,而吳正民的最終立場即將揭曉。林雪不得不在虛擬與現實兩個戰場同時作戰,為自己的生命和世界的金融未來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