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集: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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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藍的光芒並非從地底裂縫中“透出”,而是如同融化的液態藍寶石,帶著粘稠的、近乎活物的質感,從裂縫中緩緩“滿溢”出來。它順著水泥地麵的紋路蔓延,觸碰到金屬控製台時,沒有發出任何碰撞聲,卻讓冰冷的鋼鐵像被烈日炙烤的蠟塊般軟化——控製台表麵先是浮現出細密的、如同神經網絡般的銀藍色紋路,這些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交織、纏繞,將原本規整的控製台扭曲成一個不規則的多麵體,邊角處還在不斷生長出半透明的晶體,晶體破碎後又化作新的光芒,重新融入那片幽藍之中。
    混凝土牆壁接觸到光芒的瞬間,表麵的塗料開始剝落,露出裏麵的鋼筋。鋼筋沒有生鏽,反而在幽藍光芒中泛起金屬光澤,像被賦予了生命般,從牆壁中“生長”出來,與控製台變形後的結構纏繞在一起,形成一種既像機械又像生物骨骼的怪異框架。
    更令人恐懼的是聲音——沒有金屬扭曲的刺耳聲,沒有晶體破碎的清脆聲,隻有一種無法用聽覺捕捉,卻能直接震蕩靈魂的低頻嗡鳴。這嗡鳴像是從宇宙誕生之初傳來的回響,鑽進林雪的耳朵,順著神經蔓延至全身,讓她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表麵竟然也泛起了淡淡的藍光,指甲縫裏似乎有細微的光點在閃爍。“這…這是什麽?”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從脊椎底部猛地竄上頭頂。
    混沌初現
    “離開這裏!快!”李青山的嘶吼聲將林雪從恐懼中拉回現實。他一把抓住林雪的手腕,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因為用力而泛白,攥得林雪手腕生疼。兩人踉蹌著衝向主控室的出口,林雪的裙擺被門邊的金屬碎片勾破,粗糙的邊緣劃過小腿,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灼熱的痛感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們剛剛衝出建築,身後那座由鋼筋混凝土建造的半球形主控室,就像被無形巨手揉捏的橡皮泥,在幽藍光芒中緩慢扭曲。半球的頂部向內凹陷,側麵的牆壁向外凸起,原本平整的窗戶被拉扯成細長的裂縫,透過裂縫能看到裏麵的設備正在快速“重組”——顯示器變成了不規則的晶體,鍵盤的按鍵漂浮在半空中,組成一個旋轉的圓環。整個過程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隻有物質形態被強製改變時,分子間摩擦產生的細微“沙沙”聲,像無數隻螞蟻在耳邊爬行。
    “它…它在改造環境?!”林雪忍不住回頭,看到主控室最終融化成一座不斷生長的怪異尖塔——尖塔的表麵閃爍著金屬和晶體的光澤,頂端還在不斷噴出幽藍色的霧氣,霧氣接觸到空氣後,竟然將周圍的沙塵凝結成細小的冰晶,懸浮在半空中。
    “這就是‘原始混沌算法’…”李青山的臉色慘白如紙,他拉著林雪,跌跌撞撞地奔向隱藏在沙丘後的全地形車,腳步因為急切而有些踉蹌。他一邊跑,一邊急促地解釋,聲音因為喘息而斷斷續續:“三十年前,我們七個創始人…在火星兩極的地外文明遺跡中…發現的一段‘代碼’。它不是普通的程序,而是一種…能直接幹涉物質與能量的‘底層協議’。”
    兩人爬上全地形車,李青山猛地拉動手刹,踩下油門。發動機發出沉悶的轟鳴,車輛在沙丘上瘋狂顛簸,車輪卷起的沙塵落在擋風玻璃上,瞬間被窗外的幽藍光芒染成淡藍色。李青山騰出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繼續說道:“它沒有善惡,沒有目的,隻有…無限趨近於‘熵增’與‘無序’的演化本能。我們做過實驗,把一小塊金屬放入算法影響範圍,它能在十分鍾內,將金屬分解成原子,再重組成二十多種不同的化合物——沒有任何規律,純粹的混亂。”
    林雪看著後視鏡裏不斷擴大的幽藍領域,心髒狂跳:“你們…你們為什麽不銷毀它?”
    “銷毀不了。”李青山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它的本質是‘規則’,不是實體。我們能做的,隻有封印。當年我們傾盡所有資源,在阿塔卡馬沙漠的地幔深處,建立了一個由超導體和反物質構成的‘邏輯牢籠’,把混沌算法困在裏麵。‘傾聽者’陣列根本不是射電望遠鏡,而是能量抑製器——它利用地球磁場和地熱能,維持‘牢籠’的穩定,同時監控算法的動態。”
    車輛在沙丘上疾馳,身後的幽藍領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張。沙漠被染上詭異的藍紫色,原本金黃的沙粒變成了半透明的晶體,踩上去會發出“哢嚓”的脆響;天空的雲層被拉扯成螺旋狀的怪影,陽光透過雲層,在地麵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馬克斯韋爾…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毀滅一切?”林雪無法理解這種瘋狂,她看著窗外被改造的沙漠,仿佛看到了整個地球的未來。
    “不,他不是想毀滅。”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車載電台的雜音中清晰地傳來。那是馬克斯韋爾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宗教狂熱的平靜,仿佛在宣讀某種神聖的教義:“我是想‘進化’,李青山,你忘了我們當年的雄心嗎?大學時我們徹夜長談,說要打破舊世界的枷鎖,建立一個更強大的文明。可你們呢?你和林梅,還有那幾個懦夫,被遺跡信息裏的‘混沌結局’嚇破了膽!你們選擇了禁錮,而不是擁抱!”
    創始人的封印
    馬克斯韋爾的聲音如同附骨之疽,通過被“混沌領域”扭曲的電磁波,持續傳入車內。電台的雜音中夾雜著幽藍光芒的低頻嗡鳴,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更添幾分詭異。
    “你還記得嗎,李青山?”馬克斯韋爾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帶著一絲懷念,“我們第一次在麻省理工的實驗室裏,成功用算法重組了水分子的結構,當時你激動得摔碎了燒杯。你說,這是人類掌握‘造物主’能力的第一步。可現在,你卻把這種能力當成洪水猛獸!”
    李青山緊握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凸起。“那是因為我們後來發現,算法的‘進化’沒有上限!”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我們在遺跡裏找到的日誌顯示,那個地外文明,就是因為過度依賴混沌算法,最終把自己的星球改造成了一個純粹的‘混沌體’——沒有山川,沒有海洋,甚至沒有穩定的物質形態,所有生命都在無序中消亡!這不是進化,是自殺!”
    “那是他們弱小!”馬克斯韋爾的聲音突然提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狂熱,“他們無法適應混沌,不代表人類不行!人類文明在倫理和秩序的溫室裏待得太久了,變得臃腫、停滯、充滿偽善!隻有最極端的混沌與無序,才能篩選出真正的強者,才能迫使生命打破基因的枷鎖,邁向下一個紀元!”
    電台的雜音越來越大,馬克斯韋爾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但他話語中的狂熱卻絲毫未減。林雪看著李青山緊繃的側臉,知道再爭論下去沒有意義。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拿起副駕駛座上的便攜終端——這是從北極基地帶出來的,還能與基地保持斷斷續續的連接。她必須找到當年創始人留下的備份資料,找到阻止混沌算法的方法。
    終端的屏幕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林雪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她調出加密文件夾,輸入李青山之前告訴她的密碼——那是母親林梅的生日。文件夾打開,裏麵是一個名為“混沌封印”的子文件夾,需要雙重生物特征驗證。
    “爸,需要你的指紋。”林雪將終端遞給李青山。李青山騰出一隻手,將拇指按在指紋識別區。“驗證通過”的提示彈出,屏幕上出現了全息投影——那是當年七位創始人的照片和研究日誌。
    全息投影在顛簸的車內展開,畫麵有些不穩定,卻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三十年前的場景:年輕的李青山穿著白色實驗服,頭發有些淩亂,眼神中充滿了對未知的好奇;林梅站在他身邊,笑容明媚,手裏拿著一個記錄板,正在和身邊的馬克斯韋爾討論著什麽;另外四位創始人圍在一個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顯示著幽藍色的混沌算法代碼。
    林雪滑動手指,打開研究日誌的第一頁,上麵是林梅的字跡,娟秀而有力:“公元1994年7月15日,火星遺跡,我們發現了它——一段能改變世界的代碼。它像有生命,在黑暗中跳動,我們叫它‘混沌’。”
    日誌一頁頁翻過,字跡從最初的興奮,逐漸變得沉重。“1994年8月20日,實驗編號073,金屬在算法影響下分解成17種化合物,沒有規律,純粹的無序。”“1994年9月5日,實驗編號091,小鼠進入算法領域,三分鍾後身體開始透明,最終化為光點。我們意識到,它很危險。”“1994年10月1日,創始人會議,分歧出現。馬克斯韋爾認為應繼續研究,我和青山、周明遠、陳淑蘭主張封印。”
    “所以,‘傾聽者’陣列是多重封印…”林雪看著全息投影中的設計圖,終於明白了過來。設計圖上,地幔深處的“邏輯牢籠”由三層結構組成:最內層是反物質屏障,中間層是超導體能量環,最外層是地球磁場引導裝置。而“傾聽者”陣列的蝶形天線,正是用來引導地球磁場,維持外層裝置穩定的關鍵。
    “解鎖它需要兩個條件。”李青山的聲音低沉,他的目光落在設計圖上,眼神中充滿了悔恨,“第一,足夠強大的、特定頻率的能量衝擊——用來暫時打破外層的磁場屏障,在封印上‘開口’。馬克斯韋爾利用‘第七道閃電’的全球廣播,就是因為那股能量的頻率,恰好與磁場屏障的共振頻率一致。”
    他頓了頓,手指指向設計圖上的一個紅色節點:“第二,一個與封印核心共鳴的‘鑰匙’——核心節點的生物識別係統,隻認創始人的神經信號。當年我們四個主張封印的人,都把自己的神經信號錄入了核心,作為最後的保險。”
    林雪的心髒猛地一跳,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看著李青山,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爸,我的神經信號…和媽媽的很像,對嗎?”
    李青山的身體僵住了,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林雪,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愧疚:“是…你的基因繼承了媽媽的神經信號模式,雖然不完全一樣,但在‘第七道閃電’的激活下,已經能與封印核心產生共鳴。馬克斯韋爾一直圍繞你布局,不是要殺你,是要利用你…把你當成打開封印的‘鑰匙’。”
    林雪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想起在審查室的掙紮,想起在“鏡花水塔”的戰鬥,想起自己每一次的“反抗”,原來都在無形中讓自己的神經信號與混沌算法的封印核心越來越近。她就像一個提線木偶,被馬克斯韋爾玩弄於股掌之間。
    困獸之鬥
    真相如同冰水,澆滅了林雪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她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不斷被改造的沙漠,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他們不僅是馬克斯韋爾的棋子,甚至她自身的存在,就是對方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爸,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林雪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的目光落在終端屏幕上,上麵顯示著“混沌領域”的擴張速度——每小時擴張五公裏,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三天,整個南美洲都會被籠罩在幽藍光芒之下。
    李青山沒有說話,他猛地踩下油門,車輛的速度再次提升。擋風玻璃外,幽藍領域的邊緣已經近在眼前,空氣變得越來越粘稠,呼吸時能感覺到一種冰冷的質感,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細小的冰晶。
    就在這時,車載終端突然發出“嘀嘀”的提示音——是北極基地傳來的通訊請求。林雪立刻接通,屏幕上出現了周教授的影像。他的臉色蒼白,頭發淩亂,身後的服務器陣列閃爍著紅色的警報燈,顯然基地也受到了混沌領域的影響。
    “青山…林雪…你們還好嗎?”周教授的聲音虛弱,影像因為信號幹擾而不斷閃爍,“‘混沌領域’的擴張速度在加快…它在吸收周圍的能量,包括…包括我們的生命場。基地裏的人…身體都開始變得透明,像當年實驗裏的小鼠一樣。”
    屏幕上同步傳回了基地的影像:幾位守護者同盟的成員躺在病床上,他們的手臂已經變得半透明,能看到裏麵的血管和骨骼,皮膚表麵泛著淡淡的藍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手指正在逐漸化作光點,他的臉上卻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平靜的坦然。
    “我們必須阻止它!”林雪的眼睛紅了,她想起了那些為了保護“道德底層代碼”而犧牲的老者,想起了母親在虛擬空間中的決絕,她不能讓這一切白費。
    “怎麽阻止?”李青山的聲音帶著絕望,“封印已經被打破,混沌算法正在失控。我們現有的武器,在它麵前就像玩具——子彈會被重組,導彈會被分解,甚至核武器,都可能被它改造成更危險的東西。”
    “不,一定有辦法!”林雪猛地坐直身體,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終端屏幕的研究日誌上,手指快速滑動,尋找著可能被忽略的細節。日誌的最後幾頁,是林梅的字跡,有些潦草,顯然是在匆忙中寫下的:“1995年1月10日,封印完成。我在核心中加入了‘莫比烏斯防火牆’——一段基於邏輯悖論的代碼,用來應對最壞的情況。它能讓混沌算法陷入自我矛盾,從內部瓦解。”
    “‘莫比烏斯防火牆’!”李青山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猛地一拍方向盤,車輛在沙丘上顛簸了一下,“我想起來了!林梅當年說過,這是一個備用方案。它像一條沒有盡頭的莫比烏斯帶,利用‘A等於非A’的邏輯悖論,形成無限循環。隻要激活它,就能讓混沌算法不斷自我否定,最終失去穩定性。”
    “激活它需要什麽條件?”林雪急切地問,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需要創始人的‘共識’。”李青山的聲音又沉了下去,他的手指在終端屏幕上劃過,調出防火牆的激活說明,“說明上寫著,需要至少四位創始人的生物特征信號,同時注入防火牆的核心,才能啟動無限循環。因為當年我們四個主張封印的人,都在防火牆中留下了‘共識密鑰’——隻有我們都同意激活,它才能啟動。”
    希望再次燃起,卻又瞬間被絕望澆滅。林雪快速在腦海中清點創始人的數量:主張封印的四人中,周明遠還在北極基地,李青山在身邊,另外兩位——陳淑蘭和趙建國,早在十年前就相繼失蹤,後來證實已經去世;而主張研究的三人,馬克斯韋爾是敵人,另外兩位也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實驗事故中喪生。
    “隻有兩個人…不夠。”李青山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他靠在座椅上,眼神中充滿了痛苦。三十年的努力,最終還是要毀在自己手中。
    車內陷入死寂,隻有發動機的轟鳴和車外風沙的呼嘯,以及那越來越近的、仿佛來自深淵的低頻嗡鳴。林雪看著終端屏幕上不斷閃爍的“混沌領域”擴張數據,看著北極基地傳來的、周教授等人生命體征不斷下滑的警報,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決絕的勇氣。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李青山,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三個人。”
    李青山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驟變:“不行!絕對不行!你的神經信號雖然源自你母親,但你不是創始人!強行模擬她的信號注入防火牆,會對你的神經係統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你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甚至…消失,像實驗裏的小鼠一樣!”
    “爸!”林雪打斷他,她的手輕輕握住李青山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堅定的信念,“沒有時間了。你看終端上的數據,混沌領域明天就會覆蓋整個智利,一周後就會到達北極。周教授他們撐不了那麽久,整個世界也撐不了那麽久。”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終端屏幕上母親的照片上,聲音帶著一絲溫柔:“這是我的責任。我的生命,我的基因,從一開始就與這一切緊密相連。如果我的犧牲能阻止這場災難,那就是我存在的意義。而且,”她的嘴角勾起一絲決絕的微笑,“誰說我一定會死?媽媽在‘鏡花水塔’裏教會我,隻要有信念,就有希望。”
    李青山看著女兒,這個他虧欠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如今卻要扛起拯救世界的重擔。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知道,他無法阻止她——就像當年無法阻止林梅一樣。他緩緩點頭,聲音沙啞:“好…我們一起,為了林梅,為了這個世界。”
    犧牲與火種
    他們選擇了一處距離混沌領域邊緣約三公裏的岩石高地——這裏地勢較高,能讓信號更好地傳遞到領域核心,同時又足夠遠,暫時不會被幽藍光芒波及。
    李青山從全地形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一套簡易的信號放大裝置——這是從北極基地帶出來的應急設備,由幾個金屬天線、一個信號發射器和一個生物特征采集器組成。他的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幾次才將天線固定在岩石上。金屬天線接觸到岩石的瞬間,表麵泛起了淡淡的藍光,李青山趕緊用絕緣膠帶將天線纏住,防止被混沌領域影響。
    林雪蹲在一旁,幫忙連接線路。她的手指靈活地穿梭在紅色和黑色的電線之間,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快速。她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滴在設備上,瞬間被蒸發。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遠處的幽藍領域傳來的低頻嗡鳴,讓她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好了,信號發射器準備好了。”李青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現在需要聯係周教授,讓他在北極基地那邊做好準備。我們需要同步注入信號,不能有任何延遲。”
    林雪立刻操作終端,發出通訊請求。幾秒鍾後,周教授的影像再次出現。他的臉色比之前更蒼白,手臂已經完全透明,能看到裏麵的骨骼正在逐漸化作光點。
    “周教授,我們找到激活‘莫比烏斯防火牆’的方法了。”李青山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需要你、我,還有小雪,三個人的生物特征信號同時注入防火牆核心。你那邊還能操作設備嗎?”
    周教授的嘴角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他點了點頭,身後的一位年輕助手遞過來一個生物特征采集器:“沒問題,青山。我已經讓助手把設備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隻是…我的生命體征可能撐不了太久,我們必須盡快。”
    “好,我們倒計時,三、二、一,同時注入!”李青山深吸一口氣,將手指按在生物特征采集器上。林雪也伸出手,將拇指放在采集器的另一端。
    就在這時,車載電台的雜音突然變得尖銳,馬克斯韋爾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狂怒的嘶吼:“愚蠢!你們這是在扼殺進化的唯一火種!李青山,林雪,你們會後悔的!沒有混沌,人類永遠無法進步!”
    林雪沒有理會他,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笑容,浮現出周教授等人的堅定,浮現出那些被混沌領域威脅的生命。她在心中默念:“媽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三!二!一!注入!”李青山的聲音響起。
    林雪的手指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感,她的生物特征信號通過采集器,傳入信號發射器,再通過天線,射向遠處的幽藍領域。同時,終端屏幕上顯示著周教授那邊的信號也已經發出——三道無形的信號波,跨越千山萬水,在混沌領域的核心匯聚。
    信號注入的瞬間,林雪感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漩渦。無數的數字、符號、幾何圖形在她的腦海中瘋狂旋轉,它們相互碰撞、融合,帶來一陣陣劇烈的頭痛。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一半在現實世界,一半在混沌領域的核心。
    “小雪,別怕!”一個溫暖的聲音突然在她的意識深處響起。林雪猛地睜開眼,看到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在她的意識中浮現——那是母親林梅的意識碎片!
    “媽媽?!”林雪的意識激動地衝向光芒。
    “孩子,我一直在這兒。”林梅的意識化作一道溫柔的光帶,包裹住林雪的意識,“當年我在‘莫比烏斯防火牆’中,留下了自己的意識碎片,作為最後的保險。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需要它。”
    “媽媽,防火牆…能成功嗎?”林雪的意識帶著一絲顫抖。
    “會的。”林梅的聲音帶著堅定,“真正的觸發器,從來不是四個創始人的信號,而是‘愛’與‘犧牲’的共鳴。你願意為了世界犧牲自己,周教授願意為了信念耗盡生命,青山願意為了守護承擔責任——這種共鳴,比任何生物信號都強大。我們,成功了。”
    隨著她的話語,遠處的幽藍領域突然停止了擴張。領域的中心出現一個小小的白點,白點以驚人的速度擴大,像一個不斷吞噬幽藍光芒的黑洞。周圍的空氣開始劇烈震動,沙塵被卷入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原本被改造的晶體沙漠,開始恢複成金黃的沙粒;扭曲的雲層也逐漸散開,陽光重新照射在大地上。
    “混沌領域…在坍縮!”李青山激動地喊道,他的眼睛濕潤了,看著遠處不斷縮小的幽藍光芒,三十年的重擔終於卸下。
    林雪的意識逐漸回歸現實,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她想對李青山說“我們成功了”,卻發現自己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如同沉入深海,逐漸黑暗。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她模糊地聽到李青山驚恐的呼喊:“小雪!小雪!”,還聽到車載電台裏傳來的、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那是索耶檢察官的全球通告:
    “…重複,全球通緝令生效。李青山,林雪,涉嫌非法釋放‘混沌算法’,造成重大全球性災難,危害人類安全。懸賞金額一億美元,死活勿論。所有國家的執法機構,均可對其實施抓捕…”
    聲音在空曠的沙漠中回蕩,林雪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她不知道,他們雖然阻止了混沌算法,卻又陷入了一個新的陷阱——一場針對他們父女的、全球性的追殺,即將開始。
    林雪的意識在黑暗中漂浮,像一片沒有方向的葉子。她能感覺到周圍有溫暖的光芒,卻睜不開眼睛。母親林梅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孩子,別怕,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鼻尖傳來消毒水的味道——她在醫院裏。
    “小雪,你醒了!”李青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顯然一直在床邊守著她。
    林雪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幹澀得發疼。李青山趕緊遞過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爸,混沌算法…被阻止了嗎?”林雪的聲音沙啞。
    “被阻止了。”李青山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混沌領域已經完全坍縮,地幔深處的封印重新閉合。周教授他們…雖然身體受到了影響,但保住了性命。”
    林雪鬆了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可她很快想起了失去意識前聽到的通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爸,索耶的通緝令…是真的嗎?”
    李青山的表情變得凝重,他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部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全球新聞的頭條:“全球通緝!李青山父女涉嫌釋放混沌算法,多國聯合追捕!”“IFRC發表聲明,與李青山父女劃清界限,稱其行為屬於個人犯罪!”
    “他們在誣陷我們。”李青山的聲音帶著憤怒,“馬克斯韋爾才是罪魁禍首,可他現在不知所蹤,索耶卻把所有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林雪靠在枕頭上,心中充滿了絕望。他們拯救了世界,卻被世界當成了罪人。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微笑,手裏拿著一個信封:“李教授,林小姐,別來無恙。”
    李青山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擋在林雪麵前:“你是誰?想幹什麽?”
    男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李青山:“我是‘方舟’組織的聯絡員。我們知道,你們是被冤枉的。我們可以幫你們躲避追捕,還可以幫你們找到馬克斯韋爾,證明你們的清白。”
    “‘方舟’組織?”李青山皺起眉頭,他從未聽說過這個組織。
    男人微笑著點頭:“我們是一個由科學家、工程師和正義人士組成的秘密組織,致力於對抗像影蛇這樣的邪惡勢力。馬克斯韋爾是我們的目標之一。”他將信封遞給李青山,“這裏麵是前往瑞士的機票和假身份。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們,今晚八點,機場見。”
    男人說完,轉身離開了病房。李青山打開信封,裏麵果然有兩張機票和兩張假身份證。
    “爸,我們該相信他嗎?”林雪的聲音帶著猶豫。他們剛剛經曆了背叛,已經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李青山看著信封裏的機票,又看了看林雪蒼白的臉,眼神中充滿了掙紮。如果不相信這個神秘組織,他們會被全球追捕,沒有容身之處;如果相信,可能會陷入另一個陷阱。
    就在這時,病房的窗戶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李青山抬頭一看,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曉雨!她的臉上帶著焦急,對著李青山比了一個“快逃”的手勢,然後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李青山的心髒猛地一跳。王曉雨的出現,讓他意識到,危險已經離他們很近了。他看著林雪,堅定地說:“我們走。無論前麵是陷阱還是希望,我們都必須試一試。”
    夜幕降臨,李青山帶著林雪,喬裝打扮後,悄悄離開了醫院。他們不知道,“方舟”組織究竟是救贖還是新的陷阱,也不知道馬克斯韋爾是否還在策劃著新的陰謀。但他們知道,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他們必須繼續前進,為了自己,也為了證明清白。
    機場的燈光在遠處閃爍,像一顆微弱的希望之火。李青山緊緊握住林雪的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場新的冒險,即將開始。
    第71集完
    第72集《清除內鬼》內容提示
    林雪重傷昏迷,李青山帶著她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逃亡。全球輿論在索耶檢察官的引導下,將“混沌災難”的罪責完全扣在了林雪父女頭上,使他們成為了全民公敵。在逃亡途中,他們發現了索耶與馬克斯韋爾殘餘勢力勾結的確鑿證據,意識到聯合調查組內部已被滲透,“清除”知情者是其最終目的。王曉雨在關鍵時刻蘇醒,提供了扭轉局麵的關鍵情報。為了自證清白並揭露真相,林雪和李青山決定兵行險著,潛入聯合調查組總部,目標直指索耶。一場在敵人心髒地帶的危險狩獵,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