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集:群眾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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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半,淩源的晨光帶著幾分溫柔的暖意,穿透薄霧灑向“陽光新城”社區廣場。三萬八千顆鍍鋅鐵釘拚成的“感恩牆”矗立在廣場中央,兩米高、三米寬的牆麵被打磨得光滑平整,釘子按姓氏筆畫排列,密密麻麻卻井然有序。經過日曬雨淋,部分釘子邊緣泛著淡淡的氧化光澤,但在朝陽下依舊閃爍著細碎的光,像無數雙群眾的眼睛,見證著這裏的變遷。
    林雪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套裙,搭配白色襯衫,腳下是低跟黑色皮鞋,步履輕盈地走向感恩牆。她的頭發利落地挽成發髻,額前幾縷碎發被晨風吹得微微飄動。指尖輕輕撫過“鄭福貴,豆腐坊”這幾個字,釘子冰涼而光滑,顯然被無數人觸摸過,邊緣的棱角早已磨平。鄭福貴老人的名字旁邊,有人用紅色油漆輕輕點了一個小小的愛心,格外醒目。
    “林書記,這麵牆是去年社區居民自發組織做的。”社區主任老王跟在身後,語氣中帶著自豪,“每一顆釘子都代表一戶居民,上麵的名字都是大家自己寫的,有的老人不會寫,就讓孩子代筆。您看,這三萬八千顆釘子,正好對應咱們社區的三萬八千多位居民。”
    林雪點點頭,目光掃過牆上的名字,有老人的名字,有孩子的小名,還有些是家庭作坊的名稱,比如“老王修車鋪”“小李裁縫店”,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個家庭的故事。就在她準備對身後的社區幹部說些什麽時,眼角餘光瞥見廣場東側的大榕樹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馬甲、胸前掛著“社情民意調查員”牌子的年輕人,正舉著手機對準她這個方向。
    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歲,戴著黑色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手裏的手機套著黑色外殼,鏡頭明顯是長焦鏡頭,正微微調整角度。按常理,若是正常觀察或記錄,鏡頭停留幾秒便會移開,但這個年輕人的鏡頭卻固定在林雪身上,停留時間超過了半分鍾,眼神透過手機屏幕,透著一股不自然的專注。
    “林書記,這邊請。”社區主任老王熱情地引路,準備帶她去參觀社區的黨群服務中心。
    林雪收回目光,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微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卻在轉身的瞬間,用眼角的餘光向陪同的縣委辦副主任張明使了個眼色——她的下巴微微朝榕樹下的方向揚了揚,眼神示意“留意”。張明是老縣委辦人,察言觀色的本事極強,立刻會意,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腳步,落在人群外圍,目光悄悄鎖定了那個可疑的年輕人。
    泥土深處的根與葉
    “陽光新城”是淩源最大的棚戶區改造安置小區,占地一百二十畝,四十二棟嶄新的住宅樓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樓體刷著溫暖的米黃色外牆,陽台上擺滿了居民種植的花草,顯得生機勃勃。小區裏,健身器材區、兒童遊樂區、老年活動中心一應俱全,柏油馬路幹淨整潔,垃圾桶分類擺放,完全看不出三年前這裏的破敗模樣。
    三年前,這裏還叫“趙家灣”,是趙天霸團夥控製最嚴密的區域之一。當時的趙家灣,房屋低矮破舊,巷道狹窄陰暗,汙水橫流,垃圾遍地。趙天霸的團夥在這裏稱王稱霸,每月向每戶居民收取“衛生管理費”,名義上是打掃衛生,實際上就是保護費,不交就斷水斷電,甚至砸門窗、掀屋頂。他們還壟斷了這裏的裝修材料,居民裝修必須買他們高價的水泥、沙子、瓷磚,比市場價高出一倍多,不買就別想動工。更過分的是,居民家裏擺婚宴、辦壽宴,都要給他們“上供”,按桌收取“場地費”,不然就會有人來鬧場,掀桌子、砸碗碟,讓你辦不成事。
    今天林雪的視察沒有提前通知,隻是昨天下午給社區主任老王打了個電話,說想來看看社區的近況。但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居民中傳開了。當她走進三號樓下的黨群服務中心時,不大的空間裏已經擠滿了人,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抱著孩子的婦女,還有拄著拐杖的殘疾人,大家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笑容,眼神裏滿是對這位女書記的感激。
    最先迎上來的是個坐著輪椅的老人,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斜紋布上衣,袖口磨得有些發白,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老人雙手顫巍巍地捧著一雙千層底布鞋,布鞋用藍色的燈芯絨做鞋麵,白色的粗布做鞋底,針腳密密麻麻,有些地方歪歪扭扭,能看出做活的人視力已經很不濟。老人叫吳桂蘭,八十四歲,是社區裏的老住戶。
    “林書記……”老人的聲音嘶啞,帶著歲月的滄桑,她努力抬起頭,看著林雪,眼睛裏閃爍著淚光,“這鞋是我納的,針腳粗,您別嫌棄。我眼睛花了,穿針都得用牙咬,納了整整三個月才納好……”
    林雪連忙蹲下身,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布鞋。鞋底厚厚的,摸起來很紮實,能感受到裏麵一層一層的粗布,密密麻麻的針腳像排列整齊的隊伍,有些地方因為視力不好,針腳重疊在一起,甚至紮透了鞋麵。“吳奶奶,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
    “您一定要穿上!”老人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老人的手布滿老繭,指關節因為常年勞作而變形,冰涼而粗糙,卻帶著一股堅定的力量,“我孫子去年考上了大學,省師大的師範專業!他說畢業了就回淩源當老師,教書育人!要是擱以前,他連高中都讀不完,就得去給趙天霸看場子,不然我們家就沒好日子過……”
    老人的聲音哽咽了,渾濁的眼睛裏湧出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滾落,滴在林雪的手背上,帶著一絲冰涼的溫度。“是您,是雷局長,是我們的黨,把趙天霸這幫壞人抓了起來,把我們從火坑裏救了出來,給我們家續了香火啊!這雙鞋,您一定要收下,就當是我老婆子的一點心意!”
    周圍好幾個老人跟著抹眼淚。社區主任老王在一旁低聲解釋:“林書記,吳奶奶的命苦。她兒子十年前因為不肯給趙天霸交保護費,被趙天霸的手下打成了殘疾,癱在了床上。兒媳受不了這苦,跑了,留下一個才三歲的孫子。吳奶奶就靠著低保和撿廢品,一把屎一把尿把孫子拉扯大。孫子懂事,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去年高考考了全縣第七,被省師大錄取了。學費是縣裏‘掃黑除惡受害者子女助學基金’出的,不然這孩子真就輟學了。”
    林雪把布鞋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著一件稀世珍寶。她站起身,向吳桂蘭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奶奶,這鞋我收下了,謝謝您。但我想跟您說,我們做的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您和孫子受了太多苦,我們隻是把本就應該屬於你們的安寧生活,還給你們。以後有什麽困難,隨時跟社區說,跟我說,我們一定幫您解決。”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林雪在大家的簇擁下,走向服務中心的展示牆。展示牆是用實木做的,上麵貼滿了照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左邊是改造前的趙家灣:低矮破舊的土坯房,牆壁斑駁脫落,露出裏麵的黃土;狹窄的巷道裏,汙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幾個光著膀子的壯漢,手裏拿著棍棒,在巷道裏耀武揚威,居民們躲在門口,眼神裏滿是恐懼。右邊是改造後的陽光新城:嶄新的住宅樓,幹淨整潔的街道,笑容滿麵的居民,孩子們在廣場上玩耍,老人們在樹蔭下下棋、聊天。
    還有一張特殊的合影,二十多個中老年人穿著統一的橘紅色環衛馬甲,胸前印著“陽光公益崗”四個字,他們對著鏡頭笑得靦腆而滿足。“這些是‘陽光公益崗’的工友。”老王介紹道,“都是當年被趙天霸團夥迫害、失去勞動能力或年齡偏大的居民。以前他們要麽找不到工作,要麽隻能靠低保過日子。現在我們社區物業、保潔、綠化,優先招聘他們,縣財政每月補貼一千五百塊,加上物業給的工資,一個月能掙兩千多塊,足夠糊口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擠到前麵,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左手缺了三根手指,隻剩下拇指和食指,指根處有明顯的疤痕。那是當年在趙天霸的建築工地上被機器軋的,當時他不肯給趙天霸的人送禮,被安排到最危險的崗位,機器故障時沒人提醒,導致手指被軋斷,老板跑了,沒拿到一分賠償。“林書記,我現在一個月能掙兩千八!”他舉起殘缺的手,聲音洪亮,帶著揚眉吐氣的爽快,“我負責三棟樓的保潔,每天掃掃地、擦擦樓梯,活兒不累。我女兒在開發區電子廠上班,一個月四千塊!我們爺倆現在頓頓有肉吃,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吃了上頓沒下頓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和掌聲,那笑聲裏沒有絲毫的自卑和怯懦,隻有對現在生活的滿足和對未來的憧憬。林雪看著眼前這些樸實的麵孔,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這些笑容來之不易,是用無數人的血汗和犧牲換來的。
    林雪走出服務中心,準備去社區養老食堂看看。剛下台階,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跑過來,她穿著粉色的連衣裙,紮著兩個羊角辮,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小女孩手裏拿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紙,跑到林雪麵前,把紙塞到她手裏,又紅著臉跑回媽媽身邊,躲在媽媽的身後,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偷偷看著林雪。
    紙上是用蠟筆畫的畫,畫在一張A4紙上,邊緣有些褶皺。左邊是黑色的樓房,歪歪扭扭的,幾個張牙舞爪的黑色小人拿著棍棒,看起來很凶;右邊是彩色的樓房,塗著紅色、黃色、藍色,太陽公公在天上笑著,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兩個穿著製服的大人手拉手站在中間,一個穿著藏藍色的警服,戴著警帽,另一個穿著深灰色的西裝,胸前別著一個小小的徽章——畫得稚嫩,但特征分明。
    “這是我女兒,叫妞妞。”年輕的母親不好意思地說,她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牛仔褲,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她總在電視上看到您和雷局長,知道你們是打壞人的大英雄。昨晚聽說您要來,非要畫畫送給您,畫到半夜才睡。”
    林雪小心地把畫折好,放進隨身的包裏,然後走到妞妞麵前,蹲下身,讓自己和她平視。“謝謝妞妞,畫得真好看。”她摸了摸妞妞的頭,妞妞的頭發軟軟的,帶著洗發水的清香,“能告訴阿姨,畫上這兩個人是誰嗎?”
    妞妞躲在媽媽身後,小聲說:“左邊是壞人,右邊是警察叔叔和林阿姨……你們把壞人打跑了,我們就能住漂亮的房子了。”
    “那現在晚上怕不怕黑?”林雪笑著問。
    “不怕了。”妞妞搖了搖頭,聲音大了一些,“媽媽說,現在晚上可以出去跳繩、散步,還有警察叔叔巡邏,壞人不敢來了。”
    簡單的對話,卻讓林雪鼻子一酸。她想起三年前,趙家灣的孩子們晚上不敢出門,甚至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被趙天霸的人聽見。而現在,孩子們可以在晚上自由地玩耍,這就是最實實在在的安全感。她從包裏拿出一個縣委工作證的外殼——透明的塑料殼,裏麵原本該放證件的地方,她換上了一枚小小的黨徽,金色的黨徽在晨光下閃閃發光。“妞妞,這個送給你。”她把黨徽輕輕放在妞妞手心,“這個徽章,代表著畫上這兩個人,還有好多好多叔叔阿姨,會一直保護你們,保護所有善良的人,讓壞人再也不敢來搗亂。”
    妞妞緊緊握著黨徽,用力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像盛開的花朵。
    暗處的攝像機與錯誤的問題
    社區養老食堂就在黨群服務中心旁邊,是一棟兩層小樓,外牆刷著溫暖的淡黃色,門口掛著“陽光新城社區養老食堂”的紅色牌匾。剛走到門口,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就飄了過來,紅燒肉的醬香混合著西紅柿的酸甜,還有清炒時蔬的清香,讓人食欲大開。
    今天是周四,食堂的黑板上用白色粉筆寫著當天的菜單:紅燒肉、西紅柿炒蛋、清炒油麥菜、紫菜蛋花湯,主食是米飯和饅頭,還有小米粥。六十多位老人正在一樓大廳裏吃飯,他們大多是獨居老人或子女不在身邊的老人,看到林雪進來,紛紛停下筷子,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林書記來了!”
    “林書記快坐!”
    “要不要一起吃點?今天的紅燒肉可香了!”
    老人們熱情地招呼著,紛紛起身讓座。林雪連忙擺手:“大家繼續吃,不用客氣,我就是來看看,了解一下食堂的情況。”
    但老人們還是堅持站著,直到林雪示意大家坐下,他們才慢慢坐下,卻還是忍不住頻頻看向她,眼神裏滿是喜愛和感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子端著一個搪瓷碗走過來,碗邊緣有幾個小小的缺口,裏麵盛著半碗米飯和幾塊紅燒肉,湯汁濃稠地裹在肉上,看起來油光發亮。“林書記,您看這肉,實實在在的五花三層!”老爺子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絲激動,“擱以前,趙天霸的屠宰場壟斷了咱們這兒的豬肉供應,給我們的都是淋巴肉、病豬肉,又肥又柴,還賣得死貴,不吃也得吃,不然就沒肉吃!現在好了,食堂的肉都是從正規屠宰場進的,新鮮又便宜,我們這些老人花三塊錢就能吃一頓有肉有菜的飯,真是托了您的福啊!”
    另一個老太太也插話進來,她戴著一副老花鏡,手裏拿著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說:“可不是嘛!我以前從來不敢給孫子買外麵的肉包子,就怕肉不幹淨,吃壞肚子。現在好了,社區食堂的包子又大又香,肉是新鮮的,菜是幹淨的,我孫子每天早上都要來買兩個當早餐,吃得可香了!”
    林雪在食堂裏轉了一圈,食堂的環境幹淨整潔,地麵拖得一塵不染,餐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牆角的消毒櫃正在工作,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她走到打飯窗口,問廚師:“師傅,今天的紅燒肉多少錢一斤?菜價怎麽定的?”
    廚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戴著白色的廚師帽,笑著回答:“林書記,紅燒肉是十五塊錢一斤,西紅柿炒蛋八塊,清炒油麥菜五塊,紫菜蛋花湯免費。老人吃飯有優惠,六十五歲以上老人打八折,七十歲以上七折,八十歲以上免費。這些菜價都是社區居民代表和我們一起定的,保證成本價,不賺錢。”
    “食材都是從哪裏進的?有沒有質檢報告?”林雪又問。
    “都是從縣城的大型超市和正規農貿市場進的,每天都有進貨記錄和質檢報告,我們都存檔了,您可以隨時看。”廚師連忙說道。
    林雪點了點頭,又和幾位老人聊了聊,詢問他們對食堂的意見和建議。老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有的說“飯菜味道好”,有的說“價格便宜”,有的說“服務周到”,還有的建議“希望多加點花樣”,氣氛熱絡而融洽。
    可就在她準備離開食堂,去二樓看看活動室時,那個一直跟在人群外圍的縣委辦副主任張明快步走過來,壓低聲音對林雪說:“書記,外麵那幾個人不太對勁。”
    林雪順著張明的目光,透過食堂的玻璃窗看向廣場。隻見廣場東側的大榕樹下,已經不止一個“調查員”了。現在是三個,兩男一女,都穿著同款的灰色馬甲,胸前掛著“社情民意調查員”的牌子,手裏拿著平板電腦和紙質問卷,正在“隨機采訪”過往的居民。
    “我剛才讓社區的工作人員去打聽了一下,他們問的問題很奇怪。”張明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不問居民生活改善了多少,不問對社區工作滿意不滿意,專問‘你對政府還有什麽不滿’‘覺得現在的管理和以前比哪個更嚴格’‘有沒有覺得自由受限製’。有個買菜回來的大媽被問煩了,說‘現在過得挺好,沒什麽不滿’,他們居然追問‘你是不是不敢說真話,怕被報複’。還有個老爺子說‘現在安全多了’,他們就問‘你覺得這種安全是不是以失去部分自由為代價’,聽得人心裏不舒服。”
    林雪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她走出食堂,徑直向那三個人走去。陽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讓她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
    “你們好,我是淩源縣委書記林雪。”她走到三人麵前,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社情調查員?來淩源做什麽調研?”
    三人明顯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為首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戴眼鏡男子,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領口有些褶皺,他很快恢複鎮定,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介紹信,遞了過來:“林書記好。我們是‘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下屬調研中心的,受省社科聯委托,做全省基層治理滿意度調研,了解一下居民對當前社區治理的看法和建議。”
    林雪接過介紹信,仔細看了起來。介紹信的抬頭是“淩源縣委宣傳部”,正文寫著調研的目的、範圍和時間,落款是“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調研中心”,蓋著紅色的公章,看起來很正規。但林雪注意到,介紹信上的研究會地址是省城的一棟寫字樓,聯係電話是一個手機號碼,沒有固定電話,也沒有單位的對公郵箱,這讓她心裏泛起了一絲疑慮。
    “調研內容可以給我看看嗎?”林雪語氣平和地問道。
    眼鏡男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從手裏的平板電腦裏調出了調研問卷,遞了過來。林雪接過平板電腦,快速瀏覽起來。問卷的前麵十幾題還算正常,比如“你對當前社區的環境衛生滿意嗎?”“你覺得社區的治安狀況如何?”“你對社區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滿意嗎?”,都是選擇題,有五個選項,從“非常滿意”到“非常不滿意”。
    但從第二十題開始,題目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導向性越來越明顯:
    “你認為當前社區管理是否過度幹預居民生活?(A. 是,幹預太多 B. 否,幹預適度 C. 不清楚)”
    “你覺得現在的安全感提升,是否以犧牲部分自由為代價?(A. 是,犧牲了很多自由 B. 否,兩者不衝突 C. 不好說)”
    “如果有人組織對社區管理提出意見和建議的座談會,你會參加嗎?(A. 一定會參加 B. 可能會參加 C. 不會參加)”
    “你認為基層政府在開展工作時,是否充分尊重了居民的意願?(A. 完全沒有 B. 部分沒有 C. 基本尊重 D. 完全尊重)”
    最後還有一道開放題:“請用三個詞描述你對當前基層政府的印象。”
    林雪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這些問題的設計,明顯預設了某些負麵前提,比如“過度幹預”“犧牲自由”“不尊重意願”,引導居民往負麵方向回答。她把平板遞還給眼鏡男,語氣依舊平和:“這些問題的設計,似乎預設了某些負麵前提,不夠客觀中立。比如‘過度幹預居民生活’這個問題,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批判性,容易引導受訪者產生負麵認知。”
    “林書記,我們是學術調研,要保持中立和客觀。”眼鏡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有些辯解,“基層治理既有成績,也可能存在不足。我們既要看到成績,也要發現問題,這樣才能推動基層治理不斷進步。如果隻聽正麵的聲音,聽不到負麵的意見,調研就失去了意義。”
    “我同意你的觀點,學術調研確實需要全麵、客觀,既要聽正麵聲音,也要聽負麵意見。”林雪點點頭,語氣依舊平靜,“但全麵不等於預設前提,客觀不等於刻意引導。既然你們是正規調研,我想了解一下,你們在淩源抽樣了多少個社區?‘陽光新城’的樣本量占比多少?調研的抽樣方法是什麽?是隨機抽樣還是刻意選擇?調研數據後續會如何公開?研究會的經費來源是什麽?”
    一連串專業的問題讓眼鏡男頓時語塞,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地用手擦了擦,眼神有些躲閃,不敢與林雪對視:“這……具體的抽樣方法是課題組定的,我不太清楚。樣本量的話,我們在淩源計劃調研三個社區,陽光新城是其中之一。調研數據後續會形成報告,提交給省社科聯,是否公開要看上級的安排。經費是社科基金項目撥款,具體的撥款單位我也不太清楚。”
    “項目編號可以告訴我嗎?還有課題組負責人的姓名和聯係方式。”林雪繼續追問,“我讓縣委宣傳部的同誌協助核實一下你們的身份和調研資質,也好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如果是正規調研,我們一定支持;如果不是,也能避免你們在淩源開展無效工作,浪費時間和精力。”
    “不用麻煩林書記了,我們隻是路過這裏,收集一些初步數據,後續會和縣委宣傳部聯係的。”眼鏡男的臉色有些發白,連忙收起平板電腦,開始收拾身邊的文件和問卷,“既然這裏的居民不太配合,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調研吧。”
    這時,社區主任老王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上帶著怒氣:“林書記,剛問清楚了!這幾個人昨天就在隔壁‘幸福裏’小區轉悠,被物業趕跑了!‘幸福裏’的物業經理說,他們問的問題陰陽怪氣,淨挑些負麵的問,還偷偷給居民拍照、錄像,居民都很反感,物業怕他們鬧事,就把他們趕走了,沒想到他們今天跑到我們這兒來了!”
    三個“調查員”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鏡男強作鎮定,拿起身邊的包:“林書記,這可能是誤會。我們隻是正常調研,沒有別的意思。既然這裏不方便,我們就先離開了,去別的地方看看。”
    “等一下。”林雪的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你們聲稱是正規調研,就請留下你們的詳細單位信息、項目批文複印件、調研方案和課題組負責人的聯係方式。我們會按程序核實你們的身份和調研資質。核實清楚前,請你們暫停在淩源的所有調研活動。這是對你們負責,也是對淩源的群眾負責,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三人對視一眼,眼神裏充滿了猶豫和慌亂。眼鏡男咬了咬牙,從包裏掏出一份裝訂好的文件,遞給林雪:“這是我們的項目申請書複印件,有項目編號、負責人姓名和聯係方式,還有省社科聯的審批意見。”
    林雪接過文件,快速翻看起來。項目申請書上的申請單位確實是“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項目編號也有,負責人是一位姓王的教授,聯係方式是一個固定電話。但在專家評審組名單裏,有一個名字讓她眼神一凝:李建平(特邀顧問)。申請書上李建平的名字是打印的,旁邊還有一行手寫的“同意立項,建議重點關注基層治理中的‘自由與安全’平衡問題”,字跡潦草,和李建平在研討會上的簽名風格有些相似。
    “文件我們留下核實。”林雪把文件交給身後的張明,“張主任,你安排宣傳部的同誌盡快和省社科聯、項目負責人聯係,核實他們的身份和調研資質。核實清楚前,密切關注這三個人的動向,確保他們不在淩源開展任何調研活動。”
    “明白!”張明接過文件,點了點頭。
    三個“調查員”見狀,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匆匆收拾好東西,轉身就走。走出社區大門時,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女調查員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複雜,有不甘,有慌亂,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猶豫。
    真金不怕火煉,但怕暗處的鏽
    視察按計劃繼續進行。離開社區廣場後,林雪又去了社區的創業孵化基地。創業孵化基地在小區的西北角,是一棟三層的沿街商鋪,一層和二層是商鋪,三層是辦公區域。這裏原本是閑置的商鋪,社區改造時,縣裏投入資金進行了裝修,免費或低價租給社區裏的創業者,幫助他們實現創業夢想。
    走進孵化基地,一股年輕的活力撲麵而來。一層有三十多個小店鋪、工作室,有的是做電商的,貨架上擺滿了淩源的土特產,比如小米、核桃、花椒,老板正在電腦前和客戶溝通;有的是做手工藝的,展示架上擺放著精美的木雕、剪紙、刺繡,老板娘正在專注地製作手工;還有的是開網約車的,幾個司機師傅正在休息區交流接單經驗;還有一家社區團購的自提點,貨架上擺滿了蔬菜、水果、日用品,居民們正在排隊取貨。
    創業的大多是年輕人,也有幾個中年人在嚐試二次就業。一個開烘焙店的姑娘看到林雪進來,熱情地打招呼:“林書記,您來啦!快嚐嚐我剛烤好的蔓越莓餅幹!”姑娘叫李娜,二十多歲,穿著白色的烘焙服,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她的店鋪不大,隻有二十平米左右,牆麵刷成了淡粉色,貨架上擺著剛出爐的麵包、蛋糕、餅幹,香氣撲鼻。牆上掛著營業執照和衛生許可證,還有一張她和員工的合影。
    “生意怎麽樣?”林雪走到貨架前,拿起一塊餅幹,嚐了一口,口感酥脆,帶著淡淡的蔓越莓香味。
    “挺好的!”李娜笑著回答,“我以前在省城的烘焙店打工,幹了三年,一直想自己開店,但沒本錢。去年聽說家裏的社區有創業孵化基地,前半年免租金,還能申請創業補貼,我就回來了。一開始生意不太好,社區幫我在業主群裏宣傳,還讓我參加了縣裏的創業展銷會,慢慢就有了回頭客。現在一個月能掙五六千塊,比在外麵漂著強多了,還能照顧父母,特別滿足。”
    林雪點點頭,又走到旁邊一家木工工作室。工作室裏堆滿了各種木料,有鬆木、橡木、胡桃木,牆上掛著老板做的小椅子、小桌子、書架,還有一麵紅色的錦旗,上麵寫著“匠心打造,愛心滿滿”,落款是“淩源實驗幼兒園”。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叫張強,他正在打磨一塊木板,手裏拿著砂紙,專注地打磨著木板的邊緣。
    “張師傅,這是你做的?真漂亮。”林雪指著牆上的小椅子說。
    張強抬起頭,看到林雪書記。這是給幼兒園做的小椅子,孩子們坐的,得打磨得光滑點,不然容易紮到孩子。”他的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是當年被趙天霸的人打的。
    “聽說你以前也是受害者?”林雪問道。
    張強的眼神暗了一下,點了點頭:“是啊。以前我是做木料生意的,有自己的小作坊。趙天霸的家具廠想低價買我的木料,我不同意,他們就天天來我作坊鬧事,砸設備、燒木料。有一次,他們把我堵在門口,打斷了我兩根肋骨,躺了三個月才好。作坊也被他們毀。那時候真是絕望了,覺得日子沒法過了
    “後來趙天霸被抓了,你們幫我討回了一部分損失。”張強的眼神又我免費使用這個工作室,還幫我聯係了一些做什麽,不用再怕被人欺負了。上個月給幼兒園做了批小椅子,結賬痛快,還送了我這麵錦旗,特別有成就感。”他咧嘴笑了起來,缺了一顆門牙,笑容卻很真誠。
    這些都是真的,是掃黑除惡帶來的實實在在的紅利。群眾臉上的笑容、眼裏的光,是裝不出來的;他們口中的滿足、心中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林雪看著這一切,心裏充滿了欣慰。三年的辛苦、犧牲、堅持,都是值得的。
    但那些“調查員”和那份有李建平名字的文件,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裏,讓她無法完全放鬆。回縣委的路上,林雪坐在車裏,閉目養神,腦子裏卻在高速運轉。她想起那些精心設計的問題,那些看似客觀的調研,那些藏在學術外衣下的誘導,心裏越來越清楚,這絕不是一場簡單的學術調研。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雷傑發來的加密信息。林雪打開一看,第一條是:“查了。‘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注冊於去年六月,法人代表是退休的省社科院副院長,表麵上是正規的學術研究機構。但我們通過經偵部門查詢發現,該研究會的實際運作經費來自一家名為‘環球社會發展基金會’的境外機構,該基金會同時資助了多個國內的‘公民社會建設項目’,這些項目大多涉及基層治理、教育改革等領域,背後有境外勢力的影子。李建平在研究會掛名‘特邀顧問’,但不參與具體事務,主要負責對接省內的相關部門和人員。”
    緊接著是第二條:“濱河公園遙控船事件的技術分析完成了。遙控器殘骸中發現了微型攝像頭模塊,防水性能極好,可實時傳輸畫麵和音頻。我們通過設備序列號,鎖定了設備購買者——省城的一家科技公司,該公司的法人是李建平堂弟***的商業夥伴,名叫孫浩。孫浩的公司主要從事電子產品進出口業務,經常往返於東南亞和國內,與‘啟明工程’的境外負責人有資金往來。”
    第三條信息:“實驗學校‘家長開放日’的邀請名單我們拿到了。除了教育係統的相關人員外,還有六位‘特邀嘉賓’,包括:省報一位經常寫批評報道的記者(專門報道基層治理中的‘負麵新聞’)、兩位網絡大V(粉絲量均在百萬以上,曾多次發表質疑掃黑除惡‘過度執法’的言論)、一位自稱‘獨立學者’的公共知識分子(長期接受境外基金會資助)、以及——‘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的秘書長周明。”
    信息一條條拚接起來,一個清晰的圖案逐漸浮現。李建平、***、境外基金會、“啟明工程”、“深根計劃”、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可疑的調研、遙控船事件、實驗學校的家長開放日……這一切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他們的目標,就是通過各種看似合法、合理的方式,滲透到淩源的基層治理、教育、輿論等各個領域,製造矛盾、引發不滿、抹黑掃黑除惡的成果,最終動搖淩源的治理根基。
    車到縣委大樓,林雪沒有立即下車。她看向窗外,傍晚的陽光斜照在大樓上,給大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院子裏,那麵五星紅旗在微風中舒卷,鮮紅的顏色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鮮豔。
    她想起父親曾經說過的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知道誰真心對他們好,誰在糊弄他們。但有時候,有些人會想辦法往他們眼睛裏撒灰,用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精心設計的陷阱,讓他們產生懷疑、誤解,甚至不滿。這種看不見的破壞,比明火執仗的犯罪更可怕。”
    今天在社區,群眾對她的認可,對掃黑除惡成果的肯定,是發自內心的。那一雙雙充滿感激的眼睛,那一張張洋溢著幸福的笑臉,那一雙雙粗糙卻堅定的手,都是最真實的證明。這是用三年血汗、用七位烈士的生命、用無數個不眠之夜換來的。這種認可,是她和雷傑、是所有參與這場鬥爭的人最珍貴的勳章,比任何榮譽都重要。
    但正因為珍貴,才有人想把它弄髒、毀掉。那些精心設計的問題,那些看似客觀的調研,那些藏在學術外衣下的誘導,目的不是了解真實情況,而是製造一種“雖然生活好了,但你們失去了自由”“雖然安全了,但你們被過度管理了”的敘事。是要在群眾樸素的感激之上,嫁接一種精致的懷疑,讓他們對當前的生活、對基層政府產生不滿和不信任。
    更危險的是,這種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自己生長。今天可能隻是“問卷上的幾個問題”,明天就可能變成“茶餘飯後的牢騷”,後天就可能在網絡上發酵成“對體製的不滿”,最終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引發社會動蕩。
    林雪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走進了縣委大樓。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省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林雪書記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語速平緩,聽起來很有涵養。
    “我是林雪,請問你是?”
    “林書記您好,我是省社會發展戰略研究會的秘書長,我叫周明。”對方自我介紹道,“今天我們研究會的調研員在淩源開展調研,可能有些冒昧,給您和淩源的群眾帶來了不便,我代表研究會向您道歉。”
    “周秘書長客氣了。”林雪語氣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其實,我們研究會一直非常關注淩源的基層治理經驗。淩源作為掃黑除惡的先進典型,在基層治理方麵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值得全省乃至全國學習。”周明的聲音依舊溫和,“不知林書記是否願意,在方便的時候來省城,給我們研究會做個專題講座,分享一下淩源的經驗?當然,我們會支付合理的講課費,不會讓您白辛苦。”
    “最近縣裏的工作比較忙,暫時抽不開身。”林雪直接拒絕道。
    “理解理解,林書記日理萬機。”周明頓了頓,似乎早有準備,“不過,下個月我們研究會在北京有個高層論壇,主題是‘基層治理現代化與公民權利保障’。論壇規格很高,有多位部級領導、知名學者和媒體記者參加。我們覺得淩源的經驗很有代表性,想邀請您作為特邀嘉賓發言。這對淩源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對您個人來說,也是一個展示工作成果、拓展人脈的好機會。”
    話說到這裏,周明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要麽合作,把淩源的經驗納入他們的敘事框架,按照他們的要求“反思”所謂的“不足”;要麽,他們就會在更高層級的場合,用他們的方式來“解讀”淩源經驗,抹黑掃黑除惡的成果。
    林雪沉默了幾秒,大腦在快速思考。她知道,這個論壇絕不是簡單的學術交流,而是一個輿論戰場。如果她去了,很可能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陷入他們預設的陷阱;如果她不去,他們很可能會邀請那些對掃黑除惡持批評態度的人,肆意抹黑淩源的工作。
    “謝謝周秘書長的邀請。”林雪的語氣依舊平靜,“這樣的高層論壇,涉及到地方形象和工作宣傳,我需要向市委匯報,走正規的審批程序。等有了結果,我會讓縣委辦公室的同誌和您聯係。”
    “當然當然,程序很重要。”周明的聲音依舊溫和,但隱隱帶著一絲催促,“不過林書記,論壇的報名截止日期快到了,希望您能盡快答複。說實話,這樣的發言機會非常難得。淩源做了這麽多工作,也應該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可以幫忙安排主流媒體報道,甚至聯係中央級媒體,這對您個人的發展和淩源的招商引資,都是非常有利的。”
    個人發展、政治資本、輿論宣傳——誘惑包裝得很精美,讓人心動。但林雪心裏清楚,這些誘惑的背後,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一旦跳進去,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
    “我會認真考慮,盡快給您答複。”林雪說完,掛斷了電話。
    她站在縣委大樓的大廳裏,夕陽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大廳裏的國旗還在飄揚,獵獵作響,像是在提醒她肩上的責任。
    群眾的認可,是真金。真金不怕火煉,無論遇到多大的壓力和挑戰,隻要他們堅持初心、堅守底線,就一定能經受住考驗。但真金也怕兩樣東西:一是明火焚燒,二是暗處鏽蝕。
    現在,明火已熄,那些曾經明火執仗的黑惡勢力已經被打掉。但暗鏽卻開始蔓延,那些看不見的滲透、抹黑、破壞,正在悄悄侵蝕著來之不易的成果。
    林雪握緊手機,給雷傑回複了一條信息:“加快對實驗學校‘深根計劃’的調查,重點排查家長開放日的特邀嘉賓背景和活動流程。開放日之前,我要看到‘深根計劃’的全部脈絡,包括資金來源、人員構成、課程體係、後續計劃。另外,密切關注***和孫浩的動向,查清他們與境外勢力的具體聯係。”
    發送完信息,她抬起頭,看向大樓裏亮起的燈火。那裏有她的辦公室,有堆積如山的文件,有等著她開會的同事,有需要她解決的問題。
    認可,是動力,也是責任。獲得群眾的認可不容易,守護這份認可,需要比獲得它時更多的智慧、更多的勇氣、更多的堅持。因為這份認可,承載著無數群眾的希望和信任,承載著烈士們的犧牲和期盼。
    林雪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向電梯走去。她的步伐堅定而沉穩,眼神裏充滿了決心。無論前方有多少荊棘和陷阱,她都會和雷傑一起,和所有堅守正義的人一起,守護好淩源的光明,守護好群眾的認可,讓黎明之光永遠照耀著這片土地。
    本集完
    下一章內容提示:
    第六卷:黎明之光 第119集:未來的期許
    在縣委工作會議後,雷傑與林雪難得有片刻閑暇,並肩眺望發展中的淩源縣城。對話中流露出對彼此和這片土地未來的共同期待與堅定信念。雷傑坦言從未想過個人前途,隻願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安寧;林雪則分享了她對淩源長遠發展的規劃藍圖。然而溫馨時刻被緊急匯報打斷——實驗學校的“家長開放日”籌備出現異常,部分受邀的“專家學者”背景複雜,而李建平突然取消原定的外地行程,表示要“親自參加開放日”。表麵的平靜之下,一場圍繞教育陣地和話語權的正麵較量,已經無可避免。